第93章 18(2 / 2)

楚留香深深地望著她。

他的嘴角忽然勾了勾,道:“好玉姣,你想要我陪你做什麼呢?”

玉姣道:“遊戲。”

她直勾勾地盯著楚留香,在如豆般的燈光之下,她的臉色被倒映出一種暖色的光來,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一點汗,耳朵根也有一點點泛紅,這艙房不比楚留香船上的艙房,不是很透氣,在這夏夜之中,實在很是悶。

楚留香古銅色的皮膚之上,也沁出一點汗,讓他的漂亮肌肉好似是被潑了蜂蜜一般,這屋子並不透氣,楚留香在這裡,就好似在屋子裡放了一個大型果子一樣,不一會兒,屋子裡便滿是熟透的果子的香甜味,惹得玉姣一個勁兒的吞口水。

玉姣的爪子閃出了寒光。

楚留香忙壓住了她的手。

玉姣不解,又覺得委屈,自從上了這條船,楚留香突然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他好像討厭她了,再也不陪她遊戲了。

她既然這麼想,她就立刻說了出來。

玉姣委屈巴巴地道:“楚留香,你是不是討厭我?”

楚留香心下一驚,立刻撐起身子來,將玉姣摟入了懷中,柔聲道:“怎麼會?我看起來竟有一點點像是討厭你的樣子?”

玉姣就問:“那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玩了?”

楚留香:“…………”

這該怎麼解釋好呢?

與心愛的小美人共處一室,心愛的小美人還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叫楚留香,外號楚香帥,乃是流氓之中的大元帥,又不是真正的謙謙君子,也不是什麼勞什子柳下惠,如今這般做派,難道是突發奇想看透了紅顏枯骨,想出家麼?

……那怎麼可能!

但這用來阻隔房間的木板,實在是太薄,楚留香……楚留香一想到隔壁還有人,有一邊住的還是自己的友人,就覺得渾身難受。

他隻好悄悄地道:“玉姣,隔壁有人。”

玉姣不解。

她道:“有人就有人啊,那又怎麼樣呢?”

楚留香深深地感受到了雞同鴨講。

可小美人已有些煩躁了,她不高興地望著楚留香,忽然一下子將他摁倒在了木板之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小凶獸才不要收著力氣,楚留香的脊背就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堅硬的木板,一時之間,隻覺得整個脊背都已痛得發麻。

但他的嘴角竟還是向上翹的,他簡直忍不住要笑,忍不住覺得玉姣實在是太可愛、太可愛了。

玉姣的指甲都閃著寒光,楚留香慌忙又拉住了她的手,這一下,簡直徹底惹毛了玉姣,她瞪著楚留香,眼眶竟也慢慢地泛紅,襯得她整個人愈發的嬌豔、愈發的動人了起來。

玉姣乾巴巴地道:“我要去找魚謙虛,問問他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她對楚留香有些不滿,於是立刻就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轉身就要離開艙房上甲板上去,魚謙虛早該準備好他要準備的奴隸了,她又不隻楚留香一個人,才不要在這裡受委屈呢!

她第一次對楚留香生氣,整個人臉都變得很冷。

楚留香心中一動,已拉住了她的手,他手上使勁,似乎是想要把玉姣拉進自己的懷抱裡,可是玉姣卻直挺挺的站著,一點兒都不柔軟,楚留香拉了一下,竟沒拉動她。

他就知道,自己的漂亮人魚,是真的生氣了。

楚留香歎了一口氣,放開了玉姣的手。

這一下,玉姣更委屈了,楚留香竟還不認錯!她也不知道,心裡這種難受的、委屈的感覺究竟是為了什麼,隻知道她實在是很不舒服,想要立刻就跳進海裡,等玩開心了再上來。

她拔腿就要走。

正在這時,楚留香的雙臂忽然環了上來。

他的手臂是如此的強壯,他緊緊地抱住了玉姣,那一雙強壯的手臂之上,甚至連青筋都已一根一根的暴起,玉姣猝不及防,被扯入了他充滿血氣與甜蜜的懷抱裡,楚留香啞聲道:“好玉姣,是我的錯,我讓玉姣受委屈了,好不好?”

他軟下語氣來,簡直用這世上最溫柔的語氣在說話。

玉姣冷冷道:“不好,我要去找彆人玩了。”

楚留香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把玉姣給惹毛了。

他的漂亮人魚就是這個樣子的,平時看起來是那麼軟糯、那麼乖巧可愛,可是真的生起氣來的時候,脾氣卻又實在犟得很,她不是尋常人,她可是海中最尊貴、最高傲的鮫人公主,若隻是幾句尋常的話語,就能哄回來,那怎麼可能呢?

溫柔賢淑的妖怪,不是沒有,隻是都在酸秀才的想象之中,什麼鮫人性情溫順美麗,從不拒絕人類什麼的……想得可真美!

楚留香柔聲道:“好玉姣,是我錯了,你現在要是去找彆人,我可要傷心死了。”

玉姣不肯說話了。

楚留香道:“我是不是很不聽話?”

玉姣沉默了半晌,冷冷地哼了一聲。

楚留香又道:“不聽話的人類奴隸是不是要懲罰?”

玉姣呆滯了片刻,悶悶地“嗯”了一聲。

楚留香就有些無奈地笑了。

他抱著玉姣,隻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妖妃,正在使出渾身解數來挽回君王的心,不過與妖妃不同的是,妖妃或許是出於各種各樣的理由,而他是出於喜歡,出於……愛意。

楚留香低低地道:“玉姣公主要如何罰我這個不聽話的人類奴隸?”

單純的玉姣公主,在這方麵,哪裡能敵得過這簡直已熟透了的男人,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的態度就軟和了下來,她睜著一雙漂亮的藍色大眼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說:“要……要用鞭子鞭笞你,要讓你身上全是血痕,還要把你關到海底最黑暗最寂靜的牢籠裡去,除了你自己的聲音,誰的聲音都聽不見,你就得一直求我放你出去。”

她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

楚留香也低低地笑了。

他啞聲道:“在罰我之前,讓我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玉姣已窩在了他的懷裡,她正側過臉,用她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看著楚留香,她眼眶還有點紅,好像是一隻委屈的小兔子似得。

楚留香看著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已被充滿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已栽倒在玉姣身上了,好似已再也爬不起來了。他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住玉姣,將她整個人都橫抱了起來,玉姣就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楚留香將她輕輕地放下,然後忽然捂住了玉姣的嘴。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明月的光芒,如同輕籠的薄紗,如同月白色的薄霧,蔓延在這深藍色的海麵之上,即使是夏天的夜晚,海麵上的空氣也是帶著一點點冷意的,海水清涼,在海浪之中濺起,落在人的臉上,好似也是微鹹的。

此時此刻,忽然有雷聲響起,轟隆隆、轟隆隆,由遠及近、由近及遠,空氣有些沉重,令人的呼吸似乎都帶上了煩躁之意。

可楚留香的心,卻已平靜了下來。

他懶洋洋地躺著,懷中抱著自己心愛的小美人,他的脖頸上流著血,一種尖銳地刺痛,隨著脈搏與呼吸的節奏,一下一下突突的疼痛著。而那始作俑者,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她窩在的懷抱之中,用纖纖的手指,戳一戳他的心口。

她的指甲如利刃一般,把他心口處的皮膚劃開了一點點傷,留下了一點點殷紅色的血。

楚留香竟是甘之若飴的。

他伸手,將玉姣的手握在了掌中,忽然道:“今天的天氣,很像是你跑到我船上來的那一天。”

玉姣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楚留香又道:“我可怎麼也沒想到,我居然撿了一條這樣漂亮、這樣可愛的鮫人公主。”

玉姣笑了。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在如豆的燈火之下,顯得格外的美麗。

她道:“你是不是很高興?”

楚留香看著她。

他的目光之中,似也蕩起了漣漪,他柔聲道:“我簡直高興得快死了,你能不能感覺的到?”

玉姣道:“不能死。”

楚留香一愣,複而又笑。

他道:“不死,我怎麼能死?我若死了,玉姣就有幾百個漂亮的人類奴隸了,我要是不死,還能擋著他們,不叫他們來。”

他這話說的,讓玉姣的心裡,也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好似已被沐浴在了金色的陽光之下,她看著楚留香,緊緊地抱住了他,她已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想要放手,為什麼自己這樣想要楚留香陪著她,不要離開她。

玉姣輕輕道:“你為什麼不想讓我找其他的人類奴隸?”

楚留香的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了玉姣。

他道:“因為我已愛上了你。”

愛。

這是一個多麼神聖的字眼,又是一個多麼沉重的字眼。

一個人若是輕佻、若是喜歡騙人,那麼愛這個字,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口。

楚留香從不說愛,因為他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對誰的感情,能夠達到“愛”的程度。

但楚留香卻也並不是喜歡逃避的人。

他並不幼稚,反倒很成熟,他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孩子,一定不會放棄,他若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也絕不會麻痹自己,欺騙自己,說那並非是愛。

他隻是還沒想明白。

如今,他卻已完全明白了。

他看玉姣的安危,遠比看他自己的安危還要更重;他看見玉姣高興,自己的心情也會高興起來;他看見玉姣生氣,根本都不敢不理她的,他簡直要用自己一生的柔情來哄她,甚至用自己的血肉去換,也甘之若飴。

如今,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他的的確確,已栽倒在玉姣的身上了,這發現令他又高興、又悵然。

他隻悵然,玉姣如此懵懂,她會不會不明白?

但……即使她不明白,楚留香的話卻也已說出口了。

因為他已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所以他決定把這件自己剛剛想明白的事情立刻就告訴玉姣。

玉姣果然已愣住了。

她問楚留香:“愛是什麼?”

楚留香就有點苦澀地笑了。

他道:“愛是一種感情,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的依戀與熱情,一點紅愛李夫人,李夫人也愛一點紅,所以他們是夫妻;柳無眉愛李玉函,李玉函愛柳無眉,所以李玉函願意為柳無眉去死,柳無眉也願意為李玉函去死,他們之中,若是有哪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也決不能獨活。”

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長到讓玉姣已陷入了思考。

她道:“那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為什麼會互相爭搶著去死?”

楚留香道:“因為他們雖然不願意自己獨活,卻始終都想要對方活著,活著與死去,他們都認為死去是更大的痛苦,活著是更大的幸運,所以他們都願意自己去承擔痛苦,讓對方去享受幸運。”

玉姣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她才道:“愛就是想同你成為夫妻麼?愛就是想要爭搶著自己去死麼?”

楚留香道:“也不全是。”

玉姣道:“還有什麼?”

楚留香道:“愛還會讓人產生嫉妒,你若有了彆的男人,我就嫉妒得要吃不下飯去,又想到自己以前同那樣多的女人有過一段兒,隻覺得你嫌棄我嫌棄得很對,卻又實在不願放手,隻能使出百般手段,把你勾在我這裡,絕不讓你看上任何彆的人。”

玉姣微怔。

她道:“你嫉妒麼?”

楚留香有些苦澀地微笑起來,道:“嫉妒得要命。”

玉姣問:“我要是有了彆的男人,你會怎麼做?”

楚留香沉默。

半晌,他才道:“什麼都不做。”

玉姣問:“為什麼?你不是嫉妒麼?”

楚留香道:“愛雖讓人嫉妒,卻也會使人偉大,我就算再嫉妒,那又怎麼樣呢?難道我要攔著你,像公牛一樣生氣發瘋,做出傷害你、限製你自由的事情麼?我不願意的。”

這正是愛情令人痛苦的根源。

愛讓人產生嫉妒,產生負麵的情緒,讓人恨不得把愛人禁錮在身邊,一步都不離開。可是愛人有自己的意誌,一個人若是真的懂愛,他就必須明白,他的“愛”,絕不是傷害對方的遮羞布。

那種野史話本子裡寫的,一個佞臣愛上了公主,這公主不願意嫁給佞臣,於是佞臣起兵造反,衝發一怒為紅顏,滅了那國,殺光了公主的父母親人兄弟姊妹,然後把公主留在深宮之中做皇後。

這種故事實在是令人發笑的,若有人覺得這是愛,那才實在是奇怪。

玉姣呆呆地望著他。

楚留香心頭一酸,歎道:“沒事,玉姣,你若不懂,也不必強行去想,就當我說了幾句酸話就是了。”

玉姣卻有些愣愣地問:“可是,楚留香,假如你要離開我,要去找彆的女人,我絕不會放你離開的,我要把你拖進海底,永永遠遠的關起來,永永遠遠的陪著我玩。”

她歪著頭,有些委屈、有點無措地道:“這和你說的不一樣啊,我這樣是不是不愛你?可你剛才還提到李姐姐和一點紅,我也想和你變成那樣的關係的,所以我到底愛不愛你呢?楚留香,我是不是好奇怪。”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還伸手去撓了撓頭,顯得煩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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