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1 / 2)

黎星宸原本想著這一趟正好和飛月樓的人遇見了, 便順道和他們一同回飛月樓,過去作客與他們敘舊。不過鑒於容若耶需要回去靖國的事,他隻能遺憾地先將這個計劃推遲。

出發前一天, 白行歌和謝璟深兩個人反常地窩在房裡許久, 下午也沒見他們出來。中間阿竹去敲過一趟門,門沒開,謝璟深聽起來像是午睡被人吵醒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 和他說白行歌這幾日養病要多休息,他們在睡覺。

這兩個人同睡一張床對他來說已算不上什麼稀罕事, 他也沒想那麼多, 便由著他們兩個人,直到天黑了,才看見他們從裡麵出來。

睡了一覺,白行歌整個人看起來不僅沒有變得更加精神,反而好像更疲憊了, 走起路來步伐飄浮,仿佛像是……

阿竹在腦裡想了半天才想到合適的形容, 仿佛被哪方妖豔精怪吸走了精氣的文弱書生。

謝·妖豔精怪·璟深正跟在白行歌邊上扶著他, 動作也沒有因為出現在旁人麵前有所收斂,一隻手還大大方方地攬在他腰上。白行歌也沒有介意,甚至很乾脆地把身上部分力量直接壓在他身上,腦袋放空暫時不作任何思考。

淩亂的長發已被人梳理整齊,連平日的玉簪子都沒用上, 隻鬆鬆垮垮地用一條發帶束著。這樣的白行歌總給人一種安靜低調的感覺,仿佛他自己站在那裡便有獨屬他的世界,難以讓人進入,哪怕是跟了他多年的阿竹遠遠看去也如此覺得。

唯一的例外, 便是伴隨在他身邊的謝璟深。說實話,單看謝璟深身上那充滿了攻擊性的氣勢,完全與白行歌身上的相衝,光是想想就覺得這兩個人無法相合。可阿竹如今見到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卻詭異地發現他們竟顯得如此和諧。

兩股本該是相斥的氣質,完美地相融著,讓他心裡生出了一種詭異的感覺。

謝璟深的心情看起來似乎還挺愉悅,臉上雖然沒什麼笑容,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他眸中那總是銳利無比的光芒,柔和了許多。他和白行歌難得也沒有吵架,其實這幾日偶有拌嘴之外,他們兩個相處得還挺不錯。謝璟深已經徹底取代了他的位置

,幾乎十二個時辰全天都陪在白行歌身邊,伺候著他的起居飲食。

尤其是熬藥那些事,謝璟深簡直親力親為,火候看得仔仔細細的,就連甜食也要親自出去挑,買的都是最好的。

阿竹時常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還有些許羞愧,因為他覺得自己做得都沒謝璟深要來得細心。

懂的人知道他們倆現在是發展出革命友誼,尤其阿竹也稍微知道這謝璟深身上死咒的事,所以自然會覺得他隻是在照顧好他唯一的保命符。但若不知情的人見到他倆現在的相處模式,恐怕得覺得謝璟深這是把白行歌當媳婦兒在照顧呢。

比如最近剛重新接觸他們的黎星宸。他對白行歌了解的不多,但對謝璟深卻是熟悉得很,馬上就能看出他的反常。

要知道他這位兄弟從前是有多麼的冷傲,連身上落了點灰都看不慣,拒絕與人有過多接觸的他彆說會對一個人事無巨細地照料著了,就連單純握手他都不願意握太久。

而現在,這人的手直接扶到白行歌腰上了就很不對勁。謝璟深也不是什麼好色之徒,不管男女,他一直都很恪守禮儀,絕不會輕易做出這般出格的動作來。

黎星宸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就那樣遠遠地看著,神情似笑非笑的,好像還挺享受作為一個旁觀者的感覺。

白行歌散漫地往邊上看了一眼,正好見到分彆站在兩處看著他們的阿竹和黎星宸。他心裡想起了一件事,鬆開謝璟深後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將他們招了過來。

“黎閣主,明日你便要護送長公主回靖國。我看了一下你們要走的路線,正好會經過璿璣閣附近的城鎮,能否順道請求你幫我一件事?”白行歌問道。

黎星宸眉頭一挑,笑問:“白公子是打算以朋友的名義請求我的幫助,還是向摘星閣下達一個委托?”

白行歌不喜歡欠著人情,便笑著從懷裡取出一枚冰透的玉佩:“就當作是委托的酬勞。”

這枚玉光身價便是價值連城,是多年前先帝從進貢的貢品裡挑出的一塊美玉雕刻而成,上麵是鬆鶴圖,送給了接任國師一職的白行歌,也能算是他身份的象征了。而且這塊玉本身蘊含的靈氣便很足,他一直都隨身攜帶,已

經將其養出了些許靈性,它的價值已經不僅僅是一塊玉那麼簡單了。

黎星宸看了眼他手裡的玉佩,從阿竹臉上驚訝的表情猜出它對白行歌的意義。他沒有馬上接過,而是若有所思道:“能讓國師大人交出那麼重要的東西,想必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得先聽了之後才能決定。”

說著,他無奈一笑:“我怕摘星閣的能力不足以完成國師的請求。”

“倒不是什麼很難辦的事。”白行歌回道,“隻是,我比較珍重了罷。”

阿竹站在邊上豎起耳朵準備一起聆聽來著,卻沒想到白行歌忽然朝他看了過來,神情是他不曾見過的嚴肅。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其餘更深的情緒存在。

白行歌這一看看得阿竹不明所以,直到許久後,才看見他又回視著黎星宸,出口的話聽得他神魂一震:“我想請求摘星閣的隊伍,在護送長公主回靖國時,能順道替我送阿竹一程,把他送往璿璣閣。”

阿竹聽得一愣,忽然開始著急。他抓住白行歌的手臂晃了晃,驚慌失措地詢問:“公,公子,您這話是何意?您不要阿竹了嗎?”

他突然想起這幾日謝璟深對白行歌關懷之至的照顧,想起自己正逐漸被替代的種種跡象,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逐漸裂開,難過的情緒迸發而出。

阿竹淚汪汪地盯著白行歌和謝璟深,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即將被拋棄:“一定是謝公子……我就說,最近總覺得自己好像過得特彆輕鬆,所有的事情都被謝公子給搶著做了。謝公子,你明明是一方勢力的樓主,為何還要來和我搶照顧公子的工作?!”

搶也就算了,現在還打算直接把他擠走,這就過分了!

白行歌聽得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阿竹竟會聯想至此,試圖讓他冷靜:“阿竹,你先聽我說。”

阿竹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眼中滿滿的哀求,希望他不要拋棄自己。

說實話,白行歌和阿竹相伴多年,心裡對他其實也很是不舍,但猜測的事實依然需要告訴他:“你可還記得昔日我們隨飛月樓的人到璿璣閣救穆昭陽的時候,陳閣主告訴我們他還有一位失散的兒子?”

阿竹聞言一愣,不明白為何白行歌忽然要和

自己提起這件事。

“之前我見過葉淺月,也就是陳閣主的前妻,他們失蹤的兒子陳子清的娘親。她告訴我當年與孩兒在混亂的集市中失散,或許是自己走丟的,又或許是仇人所為。後來我替他們卜算了一卦,算出他們的兒子尚存於世,且與我已經有過交集。”

“那日你在車上與謝公子扭打起來時,我無意看見了你後背有一道傷疤。葉淺月曾告訴我,他們的兒子後背就有那樣的疤痕。”說著,他從袖子裡取出那日葉淺月交給他的小糖人,“你看看這東西,可有任何印象?”

阿竹在看見那個小糖人時目光就頓住了,白行歌從他怔愣的視線裡看出,他對此物應當是熟悉的。

阿竹有印象的並不是這個小糖人,而是他當年失散恢複意識被人抓起來拿去賣的時候,手上曾緊緊攥著兩個比白行歌這個要稍微再打傷一些的糖人。那是他醒來後唯一發現在自己身上的東西,因為年紀太小外加過於害怕的情緒,他大部分事情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那兩個糖人。

因為人販子最後發現了他手裡死死抓住的倆糖人,不僅沒有同情地將它們留給他,反而還過分地奪走,最後在和他爭搶的過程中,直接把它們摔壞了。那人販子見此景,還可惡地在他麵前又將摔落的糖人踩得更加稀碎,也像是直接在他幼小的心靈上重重踏了一腳。

阿竹回過神時,已經從白行歌手中接過了那個小糖人,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就是心裡難受得很。半天後他又意識到選擇去和陳閣主確認身份,就代表著他需要和白行歌分開。他現在明白了白行歌並不是不要他,隻是懷疑他就是璿璣閣閣主的孩子,要送他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但他並不想離開白行歌。

阿竹擦著眼淚說:“我已經和他們分開那麼久了,現在回去,就算他真是我親爹,我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完全不及和公子之間的情誼來得更要深厚,我……”

他見過陳閣主,對方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多麼地陌生。

白行歌心裡也明白阿竹的感受,但待在他身邊伺候著他,和回去繼承璿璣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身份,顯然後

麵那個更要好一些。而且他也需要給陳閣主和葉淺月一個交代,阿竹那日在璿璣閣也表現出了對機關的興趣與天賦,他覺得這個孩子還是喜歡那方麵的東西。

若璿璣閣將會是他能夠發揮自身所長的地方,他更沒有把人留下的理由了。

很多事情也許早有跡象,白行歌卻有些感歎自己現在才發現。那日當璿璣閣上下所有人都陷入昏迷而隻有阿竹和陳閣主一樣還醒著時,他就應該要察覺到這份不同。或許那個陣法原本隻是想留著陳閣主,但這樣的效果可能還直接有著血脈上的連接,所以才導致阿竹也保持著清醒。

隻是當時擔憂著飛月樓的那些護衛,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見阿竹還是一副有些抗拒的模樣,白行歌便安撫道:“反正也是猜測對吧?你就隨黎閣主走一趟,或許隻是我誤會了,那你還可以順道替我把消息帶給陳閣主,說他兒子還活著。倘若我的猜測有誤,你可以讓摘星閣的人再把你帶回我身邊,如何?”

“阿竹,你獨自一人活到這麼大,肯定也想過若自己的爹娘還在世將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如今有個很可能就是你親爹的人出現了,你當真不想試一試?”

阿竹撇著嘴,陷入了猶豫。

說實在,雖然他已經幾乎要無法記得自己爹娘的模樣,包括過去和他們相處的回憶,但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告訴他,那些過去都是歡樂的,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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