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天微微亮時,太溪鎮的公雞也很準時地起床叫早了。

但比起春水鎮大清早河岸邊就擺滿了早餐攤,太溪鎮就要冷清太多了。

季蘭枝昨晚在陣陣胃痛中睡著,再醒來後又精神抖擻,仿佛昨晚那個靠在師弟懷裡喊痛的人不是他。

從客棧二樓往下看,熱鬨的早市沒有,隻能見到街上零星幾個擺著小攤賣菜的老人。

分明已經到了要出門勞作的時候,可鎮上大多數人家的大門卻依然緊緊關閉著。

籠罩在大霧與群山之中的太溪鎮,朦朧間竟像是蒙了一層死氣。

季蘭枝停在了窗欞邊,見此情此景,眉頭不由得輕輕皺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春水鎮一般,太溪鎮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氣氛才會如此奇怪。

……

太溪鎮平常沒什麼人會來遊玩,客棧中昨日隻接待了季蘭枝四人。

客人來的最多的時候,隻有在渡月宗招新時,從彆處鎮上前去報名的車隊會經過這裡,或住上一晚或原地休整。

因為鎮上隻有這一間客棧,所以幾乎是屬於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狀態。

昨日入住的那四人非富即貴,一看便是金銀寶山堆出來的貴人,按照小二的理解,如此貴人定然不需要像他這種給人打工的,晚上要守夜,白日裡還得早起。

然而當小二打著哈欠從臥房中醒來,準備開門迎客時才發現,昨夜那四位貴人竟然已經穿戴整齊,精神抖擻地站在大堂裡了。

起的比鎮子南邊的那隻公雞還早。

小二的瞌睡立刻醒了一半,忙上前去問道:“幾位貴客,起的如此之早,可是要退房繼續趕路?”

季蘭枝搖頭道:“我們暫時不退房,準備去鎮上看看。”

不退房?

小二根本沒想過他們會在這種時候留在鎮子裡,一時之間怔在了原地。

季蘭枝注意到了他奇怪的反應,問道:“怎麼了?”

“這…”小二有些為難地道:“幾位客官,咱們鎮子旁邊都是山,鎮子裡除了石板路就是石板路,可沒什麼好逛的。而且…這段時間許多人染了病,都閉著門不敢出去了,客棧裡的夥計倒了好幾個,我若不是因為家裡窮要討生活,早便也回去呆著了。幾位客官若無什麼重要的事,還是趕快離開吧。”

“染病?”藺蒼問道:“可是雙目充血,身上冒紫色疹子,偶有嘔血之症?”

“正是!”小二驚訝道:“客官既然知道,那還是速速離去吧,這病不知從何而來,咱們鎮子上的醫師挨家挨戶上門去看了,都束手無策,查不出病因。不久前剛新死了幾個人,家裡人不敢出門,屍體都還擺在家裡靈堂中沒能下葬。”

藺蒼道:“我們便是為此事而來,可否帶我們去生病人的家裡看看?”

小二的視線在幾人年輕的臉上遊移,心中很是糾結。

他們鎮雖不大,但有個老醫師醫術十分高

超,經常有彆鎮的人來請他看病。

但就是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醫師,居然也看不出這是何病,連藥方都開不出來,更彆說麵前這幾個看著才剛及弱冠的年輕人。

可轉念一想,這幾人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金貴少爺,何必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知道有疫病卻還是不聽勸告要去查看。

難道就為了騙他一個客棧的小二?

沉思片刻,小二尋思隻是帶個路而已,也不費什麼事,於是便勉為其難回答道:“前幾日我們客棧的一個夥計也中招了,不過他身強體壯的,應該不算特彆嚴重,還沒到起不來床的時候,我帶你們去找他,若要問著症狀問題,也不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肯帶路自然是好的,也免得幾人挨家挨戶敲門,太溪鎮生怕染上病,人家肯不肯讓進門都不好說。

一路在路上走著,偶爾路過那些賣菜的老人,小二也忍不住解釋道:“這時候還出來拋頭露麵的,不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就是像我一樣要養家糊口的。還有些已經拖家帶口去了皇城,聽說皇帝陛下幾日前招到了個能治療疫病的修士,有些家底的不想留在鎮上等死,便乾脆跑去那兒碰運氣去了。”

林風禦走路的步子一頓,問道:“皇城之中,疫病可嚴重?”

小二搖頭道:“我們這兒離皇城還有些路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那畢竟是遍地黃金的皇城,天子腳下,神醫眾多,這回又得了修士幫忙,恐怕也不會比我們這些小鎮子差了。”

不過他雖這樣說著,但話語中卻還是帶著一絲期盼:“但皇帝陛下愛民如子,若是那修士真能治病,恐怕不久以後就會送藥過來了。”

林風禦聞言不禁點頭應和:“這話說的倒沒錯。”

不多時,小二在一處小巷子裡停下,指著不遠處一個用籬笆圍住的小院子道:“阿柴便住在那裡,待會兒你們隻需要說是我帶你們來的,他家隻有個婆婆,應當會配合的。”

“辛苦,這是帶路費。”林風禦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了兩錠銀子,直接塞到了小二懷裡。

小二看著那兩錠沉甸甸的銀子,驚道:“客官,帶個路而已,哪裡需要這麼多錢。”

這兩錠銀子,他得給掌櫃打兩年工才能賺來。

林風禦不在意地擺擺手:“沒多少錢,我也用不著,你拿著吧。”

小二見他確實不在意,於是便感激涕零地走了。

修真界中通用的貨幣是靈石,凡間的銀子對修士來說確實無甚用處,但正因為如此,大多數修士身上並不會準備太多凡間錢幣,有幾串銅錢都算是多了的,像林風禦這樣出手如此闊綽的修士,在修士之中也是十分罕見的。

藺蒼道:“看來林師弟修仙之前,在凡間身份不俗。”

林風禦謙虛擺手:“我如今入了仙門,惟一的身份便是渡月宗弟子,從前凡間是何身份並不重要。”

說話間,聞鈞已經敲開了阿柴家的院門。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婦人,她見

幾人衣著靚麗,一看便知並非太溪鎮本地人,一時間有些警惕地扒著門,隻開了個露出半張臉的縫隙,問道:“有什麼事嗎?”

聞鈞向她說明了來意,前半段老婦人還不為所動,直到聽到小二的名字才放下戒備,將院門打開了。

季蘭枝道:“婆婆怎麼稱呼?”

他長的白淨漂亮,一雙眼睛笑意盈盈,老婦人對他第一印象很是不錯,和顏悅色道:“叫我何婆婆就行。我帶你們進去看看阿柴,他不久前剛染的病,不過目前精神狀態還不錯,也能吃的下去飯了。”

這裡隻有藺蒼懂醫術,幾人默契地讓他走在前頭。

跟在何婆婆身後,他們一同進入了屋內。

房子不大,點了幾盞燭燈,一進到屋中便能聽到左側房間中傳來的悶咳聲?。

何婆婆道:“那裡便是阿柴養病的房間,他怕我被傳染,隻讓我送飯的時候短暫地進去一下,這會兒我便不進去了。”

她似乎並不指望這幾個年輕人能將自己孫兒治好,隻是腳步蹣跚地走到了竹椅旁邊,拿起桌上的熱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季蘭枝四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進了阿柴的房間。

“你們是誰?”

阿柴是個看起來與那小二差不多大的青年人,如今染了病,麵上印了層濃濃的黑氣,透過昏暗的燭火望去,依稀能看見他右臉上密密麻麻的的紫色疹子。

簡單地說明了來意,見阿柴並沒有抗拒,藺蒼坐到了床邊,查看起他的情況。

季蘭枝不懂醫術,可他望著阿柴那雙猩紅的眼眸,愈發覺得眼熟。

他扯了扯聞鈞的袖子,附耳過去小聲道:“是我的錯覺嗎,阿柴那雙眼睛,越看越像何懷雲走火入魔時的眼睛。”

不隻是單純的發紅這麼簡單,那雙瞳孔之中映照出來的,分明還有幾分湧動著的煞氣。

“不是錯覺。”聞鈞半眯起眼睛,心頭隱隱飄起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

然而還沒等他細想,原本還挺配合的阿柴突然瞪大了眼,胸口鬱氣翻騰,沒有任何預兆地嘔出了一口鮮血,下一秒他便從床上暴起,向離他最近的藺蒼襲來。

若他麵前的是個普通人,恐怕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掐倒在地了,然而藺蒼隻是微微蹙了蹙眉,手指一點,青綠色的靈力變作了幾條鎖鏈,將阿柴緊緊的困在了原地。

季蘭枝“啊”了一聲:“更像了!”

何懷雲走火入魔那天,也是這樣被渡月仙尊給鎖住的。

不止他想到了,神經大條如林風禦也不禁喃喃出聲:“這場麵我是不是曾經見過?”

外頭聽到聲響的何婆婆頓時慌了神,邊扶著家具邊來到了房間內,突然之間見到這副怪力亂神的場麵,差點沒扶穩嚇昏了去。

林風禦連忙上前扶住她,便聽何婆婆急道:“這…剛剛還好好的,這是發生何事了?”

床鋪之上,阿柴口掛鮮血,雙目赤紅,一顆顆紫色疹子暴起,密密麻麻覆蓋住了

他的皮膚,一條閃著綠光的鎖鏈死死捆著他,讓他隻能狼狽地蜷縮在床上,嘴裡不斷溢出凶惡的吼叫聲。

此情此景,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正常人。

何婆婆看著阿柴身上那條發著光的鎖鏈,聲音顫抖地道:“你們…你們不是凡人吧,是不是我孫兒被妖怪附身了,你們來抓他來了?”

季蘭枝忙擺手,向何婆婆解釋道:“不久前春水鎮也有人像阿柴這樣,染了病後突然發瘋,咬死了自己的妻子,我們便是為了這件事才來鎮上探查的,隻不過碰巧遇到了阿柴發病,怕他傷人這才將他捆起來了。”

何婆婆一聽,眼中老淚縱橫,邊搖頭邊說:“可是…鎮上染病的人不少,有些人染了病治不好,最後都死了,從未見過像阿柴這樣突然發瘋的情況啊!”

季蘭枝聞言一怔:“這…”

若真是如此,那這件事便複雜了。

同一病症,可發病方式卻並不一樣。

有人得了病便一直神智清醒,直到死去;有的人得了病,不知何時便突然瘋了,到處傷人。

從古至今大大小小的疫病無數,卻從未聽過還有這種怪事發生。

聞鈞問道:“藺師兄,方才你替阿柴把脈,可探查出了病因幾何?”

藺蒼方才一直沉默著,如今聽到聞鈞的話,才輕輕搖了搖頭:“這便是…最奇怪的點。”

“他沒有生病,但卻快死了。”

此話一出,何婆婆渾身一抖,差點便要不管不顧地衝去床邊,林風禦怕她被攻擊,連忙將人拽住,不可置信地問道:“沒有生病?藺師兄你在開玩笑吧!”

藺蒼沉聲道:“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頓時,屋中除了何婆婆的哭聲與阿柴的怒吼聲外,寂靜一片。

藺蒼看著神智已失的阿柴,一顆心沉入穀底之際,突然間便想起了方才來時路上,小二曾說過的話——

“這時候還出來拋頭露麵的,不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就是像我一樣要養家糊口的。還有些已經拖家帶口去了皇城,聽說皇帝陛下幾日前招到了個能治療疫病的修士,有些家底的不想留在鎮上等死,便乾脆跑去那兒碰運氣去了。”

皇城。

以及,能治療疫病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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