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伏光的人設得到了更新,被戳穿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
他很激動，也很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覺悟呢？留白真的很有用，完美避免了千篇一律的人設。伏光之前做的人設,總有點綠茶白蓮花，現在就樸實多了。
村裡的老伯分出一間房來給唐三藏師徒居住,這房間實在太小,悟空和八戒隻能睡在椅子上，把小木床留給了兩個凡人。
唐三藏鋪好床，把燈拿到一邊，在溫暖的燭光照耀下，看起來愈加柔和,整個人都散發著賢妻良母的氣息。
他坐到床上,問伏光,“村子裡的人見到悟空和八戒都會怕,畢竟他們的樣貌異於常人。施主為何不怕呢？”
孫悟空動了動耳朵，想聽聽伏光的回答。
伏光牢記人設,凝望了他們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豬八戒說,“師父你忘了，他不能說話的。”
“嗯，是貧僧失禮了。”唐三藏道。
伏光覺得唐僧這聲“嗯”裡還帶著點其他意思,便發揮演技,站在一旁，整個人都散發著絕望。好像依舊心存死誌,隻要周圍沒人,他就會再次自儘一般。
豬八戒是個感情充沛的妖，見到這樣的伏光心中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唉，你節哀。”
想當年，他也是經曆過絕望的人。
調戲嫦娥被抓住時，誰懂他的絕望呢？被貶下凡間的時候，誰又知道他多麼恐懼呢？投入豬胎之後，誰又能理解他的無助？
人生啊，就是這麼殘忍。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都堅強地撐過來了。
豬八戒語重心長地對伏光說，“不要老是想著尋死，死能解決問題嗎？不能的，隻有活著才可以。”
孫悟空暗罵豬八戒是個呆子，就這麼讓人糊弄過去了。
唐三藏作為唯一的人類，更能理解人類的心情。
“貧僧明白了。”他雙手合十，憐愛地看著伏光，“我佛慈悲。”
說完他讓伏光上床，伏光剛蓋好被子準備睡覺，就見唐三藏盤腿坐在他身邊，開始撥著手上的珠子念經。
“時佛讚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如是如是。如汝所說。是諸大乘方等經典。雖複成就無量功德。欲比是經不得為喻……”（注）
伏光：“……？？”你在說什麼啊？
孫悟空有點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沒吭聲。
豬八戒憨憨問道，“大晚上的，師父怎麼突然念起經來了？”
唐僧懶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念經，一點停頓都沒有。
豬八戒沒再問下去，任由唐三藏對著伏光念經。
伏光對經文沒有涉獵，不過能分辨出來，他念的不是往生咒。
如果真的是往生咒，伏光保證唐三藏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到他這個修為已經不需要睡眠，聽經文一直聽到後半夜，唐僧終於消停了，伸開被子鑽到被窩裡，小小的房間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屋子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伏光睜開眼睛，發現孫悟空和豬八戒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好似沒聽到一般。
他又看了看安靜的唐僧，借著月光小心地下床，穿上鞋子去了外麵。
伏光走後，豬八戒小聲說道，“猴哥，咱就這麼任由他出去嗎？萬一死在外麵了怎麼辦？”
孫悟空道，“死了正好，少個拖累，早點取完經，俺老孫好早些回花果山去。”
豬八戒哼哼兩聲，沒有再問。
伏光出了屋子便褪去偽裝，變回原本的模樣。穿著白色長裙的觀音站在外麵，一臉聖潔。
“慈航道人。”伏光叫她。
“世上再無慈航道人，站在陛下麵前的，是南海觀世音。”
伏光沉默了一下，“不是避李世民的諱改名叫觀音了嗎？”
觀音：“……”這很重要嗎？？
伏光：“……？”怎麼這副表情？名字不重要為什麼反駁慈航道人？
觀音以前和伏光沒有接觸過，來之前她先谘詢了如來，如來說準提和接引都被他坑過，便知伏光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她很快調整過心態，沒有被伏光帶偏，直接進入正題，“陛下為何會在此地？”
伏光說，“我是來慰問手下妖族的。不過我記得你以前是個男的啊，為什麼忽然變成了女的？”
你們佛教很流行變性嗎？孔宣去了佛教要變性，觀音也要變個性。
觀音歎了口氣，“佛本無相，男女又有何妨？”
伏光說：“可你不是佛，你隻是個菩薩。”
觀音：“……”你是杠精嗎？
觀音被噎了一下，差點忘記自己來的目的。還好她修為足夠，像包容孫悟空一樣，寬恕了伏光，略過這個話題，繼續與他交談。
“取經之事事關重大，還請陛下莫要乾預太多，免得誤了因果。”
聽到“因果”兩個字，伏光在心裡冷笑一聲。
他們妖族被因果道德綁架了很久，也道德綁架過彆人。現在天道都死了，哪裡還有什麼因果？
伏光壞心眼地沒有拆穿，並且默認了因果的存在，繼續誤導佛教追求天道去吧，反正又不會死，而且跟他沒關係。
“我隻是太閒了。”伏光說，“好不容易有一件有趣的事情，難道還不準許我參與嗎？”論地位，觀音是道教的小輩，伏光和三清平輩，觀音比不上他，就算入了佛教……佛教還沒發揚光大呢，還有那麼多間諜，和天庭爭都費勁，根本沒法與妖族相提並論。
論修為，觀音不過是大羅金仙，她麵前站著的青年看起來毫無棱角，表麵看起來溫和無害，卻是參與過三場大戰的上古大能，擁有準聖修為，還坑過他們佛教的創始人。
不管從哪方麵講，觀音都沒有資格對伏光指手畫腳。
而且伏光提的要求也不過分，畢竟大陸不是他們一家的，人家是金烏，是太陽，愛去哪兒去哪兒。
觀音道，“還請陛下高抬貴手，饒過這一次吧。”
伏光挑了下眉，“多寶讓你負責取經的事？”
觀音沉默不語。
伏光說，“辛苦你了。”
觀音依舊沉默著。
伏光說，“我本來想，跟唐三藏玩兩天就去扶桑的，不過你這個態度，倒是很有趣。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下來，跟你們玩玩，這可比日本有趣多了。”
觀音不知道什麼是日本，聽到伏光的話她心底一沉，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
若真如曜君所言，她今日現身就是多此一舉了。
這位曜君陛下看起來確實沒有妖族另外兩個陛下強勢，心思確實很難預測的。
據說妖皇帝俊才是三隻金烏中心思最深不可測的存在，僅僅一個曜君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帝俊又該如何？
不管怎麼說，千萬不能得罪他們。
觀音微笑一下，道，“既然陛下要玩，貧僧便也留下來，陪陛下幾日。”
伏光笑了起來，“這樣最好不過。”
在黑暗中達成了交易後，伏光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天色，與觀音告彆，“天要亮了，唐僧一會兒就該醒來，若是發現我不見，他一定會著急的。我先回去了，咱們再見。”
觀音一點都不想和他再見，但是為了完成佛祖布置的任務，隻能留下來，想辦法把伏光趕出他們的隊伍。
伏光變回原來的臉，夢遊一般躺回床上。他那邊的被窩已經冰涼，伏光也沒用法力，任由它涼著。
不一會兒，唐僧睡醒了。
收留他們的老伯帶了素齋過來，伏光裝出昏昏沉沉的模樣，也從床上爬了起來。
豬八戒拿著饅頭，埋怨唐三藏，“都怪師父昨晚念經念的太晚，看這孩子困的。”
唐三藏斂眸，道了聲佛號。
孫悟空哼哼一聲，安靜吃自己的飯。
這呆子是真的傻，啞巴哪裡是被師父念經擾的，分明昨晚半夜，直到天明才回來。他當時以為啞巴是要出去自儘，現在倒是有點後悔沒有跟出去看看。
吃完飯後，唐僧溫聲細語地讓伏光先去看看他們的馬，自己則是留下來，神情嚴肅地教導兩個徒弟。
“知道他為何不怕你們嗎？”
豬八戒疑惑道，“為什麼？”
孫悟空也是同樣不解的表情。
唐僧沉痛道，“因為他的心已經死了。”
豬八戒問，“心死了還能活嗎？他是活人還是死人？”
孫悟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個呆子。”
“八戒……不是你理解的意思。”唐僧無奈道，“哀莫大於心死，他太過悲傷，一心求死，又怎麼會畏懼生死呢？連生死都不怕了，又如何怕你們呢？”“原來如此。”豬八戒道，“俺明白了。俺老豬還沒到他那個地步。師父，啞巴到底經曆了什麼，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唐僧搖了搖頭。
孫悟空說，“不如俺去天上，找幾個神仙幫忙治好他？”
唐僧出身官宦世家，見慣了各種門道，他連忙阻止，“使不得。你與神仙們交情好，也不過是一時的交情，若是這次用掉，日後再求他人，可就未必好用了。況且凡間之事皆有命數，神仙怎好插手？莫要犯下大錯。”
孫悟空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隻是懵懂地覺得和尚說的挺有道理。他擺擺手，“不去就不去，俺老孫也不稀罕幫他。”
伏光喂了些馬草給白龍馬。
對一條龍來說，吃馬草挺慘的。但是他的人設是啞巴，又不能開口問，而且按照設定，他也不知道這是一條龍，就像普通凡人一樣給他喂食，白龍馬都乖乖吃掉了。
伏光摸了摸小白龍的鬃毛，多乖的一條龍，可惜攤上了個熊爹。為了貪圖佛教的神位，自己兒子都不要了。
就算小白龍日後成了八部天龍，和西海龍宮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