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醒來後因為疼痛而難以入眠的裴湘,再次仔細回憶了一遍事發當天的那些“巧合”。雖然十分理解當時的自己為什麼對黃色玫瑰的出現極其敏感,但到底還是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傻姑娘不值得”。

為什麼不值得?

因為,儘管紐蘭·阿切爾自認為將內心深處的悸動掩飾得嚴嚴實實,可當妻子的總會對丈夫的心情變化格外關注——尤其是這位妻子並不是像她丈夫認為的那樣,不夠聰明又內心缺乏情感!

所以,好些事梅都心知肚明。那些曾經在表姐艾倫的客廳裡怒放的燦爛嬌豔黃玫瑰,都是作為丈夫的紐蘭·阿切爾親自挑選後送給對方的。甚至有一次,為了找到他覺得最像心上人艾倫的美豔黃玫瑰,阿切爾特意尋遍了滿城花店……

當然,阿切爾也會送花給梅的。無論婚前還是婚後,每日一束潔白素雅的鈴蘭,並附上一張留有簽名的卡片,此外就無需再多花費任何多餘心思了。

“什麼黃玫瑰白鈴蘭的,我管男人心裡喜歡什麼!哎,之前的我就是太善良太溫柔太善解人意了……如果一定要維持好紐約社交圈所推崇的那種體麵純潔的生活表象,那我就直接當寡婦好了。而且,我完全可以做到每年都給亡夫的墓碑前送上一束全城最好的黃玫瑰。”

曆經一番生死,還受了一身重傷,這樣的痛苦遭遇讓每一分、每一秒都飽受煎熬的裴湘輕而易舉地接受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巨大轉變。

她之前有多強烈地渴望把丈夫紐蘭·阿切爾留在身邊,如今就有多嫌棄對方的存在。而這種嫌棄之情,在得知對方傾向於認為她遭遇的車禍其實隻是一場不幸的意外後,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其實,也不隻紐蘭·阿切爾這樣想,認識梅的大多數人都有類似的想法。他們不怎麼相信這樣一場可怕的事故是有人刻意設計的,因為大家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會如此處心積慮地傷害梅這樣一位溫柔又善良的年輕夫人。

而之後的調查進展更是佐證了人們的看法。

負責本區治安的警員們隨後發現,那名駕駛馬車瘋狂撞向梅的車夫是個酗酒成性的家夥,同時還有幾名人證表示,車夫當天早上喝了許多不知從哪裡偷來的威士忌,極有可能已經醉得神誌不清了。

而且,那名車夫撞到人之後,就停也不停地直接駕駛著那輛失控的馬車一路狂奔進了一條汙水渠內,隨後竟醉醺醺地淹死在了不到半米深的淤泥河溝裡……

“從表麵看,這場事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糟糕的巧合。”

裴湘十分理解除了阿切爾之外的那些人對事故原因的看法,卻對合法配偶紐蘭·阿切爾先生的表現與態度始終耿耿於懷。

倒不是所謂的愛的越深就期望越高之類的緣由。

而是因為裴湘知道,黃色玫瑰的特殊存在與象征意義,這世上隻有三個人了解。

送出玫瑰花但從來不留姓名的阿切爾,收到鮮花並立刻猜出送花人身份的艾倫,以及察覺到所有暗潮波動卻一直保持沉默的梅。

此時的阿切爾應該已經從花店店主和女管家那裡得知了梅對黃玫瑰的抵觸不喜,且他本身就心思細膩富於聯想,又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律師,難道就一點兒都沒有懷疑黃玫瑰與撞人事故之間可能存在的聯係嗎?

確實,那也許仍然是一個巧合。可倘若他真心在乎妻子的人身安全並希望幫她報仇,就不該對警方隻字不提花店方麵的不妥當。

——多年信譽良好的亨德森花店偏偏那日出現了紕漏。

——提出的補救辦法“偏巧”是把丈夫送給情人的黃玫瑰用在妻子舉辦的晚宴上。

——妻子因為不想用黃玫瑰裝飾晚宴而親自出門解決問題……

“從媽媽告訴我的那些後續調查進展來看,阿切爾確實隱瞞了黃玫瑰對他的特殊意義,導致亨德森花店方麵隻接受了一點簡單的盤查。在證明了花店和馬車車夫之間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後,調查人員就不再深入探究了。可明明——花店方麵還存在那麼多的疑點……”

此時尚且不能順暢說話的裴湘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她想,隻要幕後真凶稍稍長了點兒腦子,這幾日的時間就足夠對方將亨德森花店方麵所有可疑線索清除乾淨了。不論亨德森花店是主動參與的還是被無辜利用的,等到她自己能起身親自調查的那一日,肯定為時已晚。

“那麼,就隻能用另一個方法證明這場事故並非意外發生了。等我可以開口說話了……如果我能讓一些人——那些在我的案件中有話語權的人們相信,我和那位俄國官員之間從來不曾存在任何曖昧私情。

“並且,那天突然暴露出來的似是而非的偷情證據,都是被人刻意設計和栽贓陷害的。那麼,此時的所有調查結論就需要推倒重來了……當然,那些黃色玫瑰花的特殊含義也將不可避免地流傳開來。”

躺在床上隻有大腦和眼睛可以自由活動的裴湘暗自琢磨著:

“做過的事會留下痕跡,痕跡會被小心抹除,以我目前的健康狀況根本無力阻止;可沒有做過的事——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都不會變成事實,更無從遮掩隱瞞。反而是那些用來誣陷栽贓的線索,會越來越經不起詳細分析推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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