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裴湘心知,此時的自己有再多的猜測也是無濟於事的。既不能阻止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抹除犯罪痕跡,也不能向親朋好友證明自己並沒有所謂的俄國情人。

尤其是在紐約上流社會都默認了紐蘭·阿切爾與艾倫·奧蘭斯卡是一對情人的時候,作為一位從丈夫那裡得不到愛慕與體貼的年輕妻子,她悄悄去和一個來自異國的年輕外交官親密交往,並從對方那裡獲取婚姻無法帶來的浪漫與激情,是多麼的——合情合理,亦是——司空見慣!

不過,裴湘目前完全沒興趣去深究她身邊那些親朋好友們對婚姻與愛情的微妙複雜態度。

在確定了自己將來要從哪些方麵著手調查真相後,她就立刻壓下了腦海中的所有翻湧思緒,並強製自己迅速進入睡眠狀態。

對裴湘來說,如今再沒有什麼事情比養好身體更重要了。當然,她也由衷希望她的敵人在這些日子裡全都好好活著,千萬不要死於任何意外事故。

——報仇這種事,當然要親自動手才行,那樣才算痛快!

時間就在裴湘日複一日專心養傷中度過了。

等到家族的掌控人明戈特老夫人拖著臃腫龐大的身軀來探望過養傷的外孫女後,裴湘也漸漸能夠起身坐著和開口說話了。

這一日,紐蘭·阿切爾按照每日慣例來探望身體虛弱的妻子。

他打算像往常那樣給妻子讀一讀報紙或者詩集來打發這段陪伴時間,卻被房間內一束開得格外燦爛熱烈的黃色玫瑰擾亂了心緒,讓他再沒有往日的從容風度。

“梅,這是……誰送來的?”

“什麼誰送來的?”倚靠在床上的裴湘佯裝不解地歪了歪頭,而後順著男人的視線望向了花瓶裡的插花,“哦,你說這些黃玫瑰嗎?不是誰的禮物,是我特意讓花店送來的。看起來怎麼樣,紐蘭?這些玫瑰是不是非常迷人?”

“……是的,非常迷人。”

阿切爾那一貫低沉溫和的嗓音此時聽起來略顯乾澀。他站在原地無意識地摩挲了好幾下手中詩集的書脊,才緩步走到窗邊那張距離花瓶最遠的椅子上落座。

然而,不等心神不寧的男人坐穩,不遠處裴湘的幾句玩笑話就差點兒讓阿切爾再次站起身來。

“紐蘭,你現在的模樣有些奇怪。誒,你真覺得這些黃色玫瑰非常迷人嗎?可你的眼睛不是這樣告訴我的,看起來……你像是在刻意躲遠啊,難道這些花兒勾起了你的不好回憶嗎?”

“梅,你什麼時候這麼富有想象力了?”

阿切爾微微側頭望向窗外,不讓妻子看清楚他眼中的情緒。

“我隻是、隻是忽然記起,你之前似乎並不太喜歡黃玫瑰,要不然那天也不會急匆匆出門趕往亨德森花店。梅,我現在一看到這種顏色的玫瑰,就忍不住聯想到你奄奄一息的樣子,所以才會顯得不太自在。”

聞言,裴湘垂下眼眸,覺得這人明明就是心虛而已,口中卻悠悠說道:

“原來是這樣呀,怪不得你明明非常喜歡這些盛開的黃玫瑰,卻偏偏要遠離它們……不過,紐蘭,我想這裡麵一定存在一個誤會,因為我從來不曾討厭過黃玫瑰。”

“誤會?”紐蘭吃驚轉頭,他目不轉睛地瞧向裴湘,雙唇微抿,下顎緊繃,仿佛妻子是否喜歡黃玫瑰這件事對他來講十分重要。

“其實——梅,說實話,我這幾日一直有一個疑惑。我有些想不明白,嗯,你為什麼突然間就不喜歡黃玫瑰了?”不等裴湘開口,阿切爾又繼續追問道,“我記得你之前除了偏愛鈴蘭外,對花店裡其它種類的花卉也都還好,並沒有單獨討厭哪一種。”

“所以說是誤會呀,我並沒有討厭黃玫瑰。相反,我這幾日尤其喜歡這種開得熱烈張揚的鮮花,會讓我感受到一種勃勃生機。”

“那你之前為什麼一定要親自跑一趟亨德森花店呢?我聽花店店主說,你拒絕使用那些黃玫瑰來點綴晚宴,甚至寧可選擇次一等的鮮花。這裡麵——梅,是有什麼特殊緣故嗎?”

終於問出了這幾日來一直盤桓在腦海中的問題,紐蘭·阿切爾無聲地長呼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專注地望著不遠處的妻子,不願錯過她的任何表情變化。但另一方麵,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太確定自己想聽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自從了解到妻子去亨德森花店的前後經過後,紐蘭·阿切爾心中就一直藏著一個令他倍感愧疚和震驚的念頭,就是——他的妻子梅,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他對艾倫的戀慕與著迷!甚至在他自覺掩飾良好的情況下,梅竟異常敏銳地猜到了,那些被送到艾倫·奧蘭斯卡家中且沒有署名的黃玫瑰到底是誰送出的。

所以,一向對鮮花種類不算挑剔的梅才會突然反感黃玫瑰,才會在籌備晚宴的當天不顧家中忙亂堅持親自出門……

這樣的想法一旦生成,就在紐蘭·阿切爾心裡生了根。雖然,他多次告訴自己,這個猜測不一定是對的——不,應該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錯誤的。

以阿切爾對妻子的了解,梅這樣按照規矩和傳統培養出來的單純女子,頭腦和情感都是比較簡單乏味的。或者說,梅從來不是那種極富浪漫感情和極具觀察力的聰敏多情女子。她有智力有才藝,卻十分缺乏那種令人真正沉醉的智慧。

所以,這樣的梅,怎麼可能會那樣準確地捕捉到丈夫和艾倫之間那些微妙纏綿又充滿默契的情感交流,甚至猜出那些嬌豔無聲的黃玫瑰的真正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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