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說實話,韋蘭先生剛答應完女兒的請求,心裡就開始後悔了。

他大概能猜到一部分那位來自俄國的卡列寧先生的拜訪目的,也知道今天下午必然會展開一場絕對不輕鬆的談話,當然,也許還會解開他心中某個自從女兒出事後就存在的疑惑——紐蘭·阿切爾到底是否真的完全清白無辜?

而這些、這所有和醜惡相關的一切——在韋蘭先生看來,都是極其不應該讓一直被保護得非常好的女兒過早且充分得知的。而是要在所有麻煩和陰謀都完美解決後,再找一個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表述方式,並精心挑選一部分真相緩緩告知女兒。否則的話,他嬌養長大的單純女兒肯定會被嚇到的,而過度的擔憂和壓力也是非常不利於恢複健康的。

與此同時,一旁的韋蘭夫人則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她同樣不希望女兒今天和那個卡列寧有過多的接觸。畢竟,那些謠言緋聞一直如同烏雲一般,始終盤旋遮蔽在這兩人的頭頂上方,一旦稍微不慎,那烏雲裡就會降下能夠把人傷得遍體鱗傷的閃電與冰雨……

韋蘭先生的反對理由不便說出口,而韋蘭夫人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於是,在韋蘭先生遲疑著尋找一個反悔的借口時,韋蘭夫人則直接對女兒講出了她的擔憂,並建議裴湘在卡列寧抵達韋蘭家之前就及時乘車離開。

對此,裴湘表示,刻意的躲避才會造成更大更深的誤會。她和卡列寧之間本來就不存在任何逾矩的感情,坦坦蕩蕩地相處才是對那些流言蜚語的有力回擊,反之,則會讓人認為她在心虛躲閃。

“隻要不說出來,壞事就從來沒有發生過,生活就會一直純潔而美好,這不是我們一貫默認的處世原則嗎?更何況,這次本來就是無中生有的誣陷,那就更要一切如常了,這才是最體麵的做法。”

說話時,裴湘略帶諷刺地挑了挑眉,第一次在父母麵前展現出她對紐約上流社會某些極其虛偽的處世方式的嘲弄。

對麵的韋蘭夫人頓時深吸了一口氣。

她緊緊瞪著突然間不再乖巧的女兒,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梅!”

“好了好了,媽媽,彆假裝驚怒了,就好像我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這裡就隻有我們一家三口,完全可以說些實話的,而且爸爸剛才已經答應我了,那就不許反悔。”

說完,裴湘不等韋蘭夫人繼續開口勸說,就學著韋蘭先生平常“犯病”時的樣子,捂著胸口急促呼吸了幾下,又顫巍巍地伸出手,表示自己非常需要安靜地休息一會兒,而且還不能悶悶不樂。要不然——這病情肯定會不可避免地變得嚴重的。

“哦,爸爸,您最了解這種情況了,快告訴媽媽,情緒低落是不是會讓呼吸更加不暢快?人一旦呼吸不暢快了,就非常容易生病,就像您上次那樣,還差點兒引起低燒了呢。眾所周知,低燒會變成高燒,高燒會引發肺炎,肺炎會導致死亡,哎呀,那樣就太可怕了!我還不到二十五歲呢。”

韋蘭先生:……

韋蘭先生常年聲稱自己的支氣管很脆弱,一旦休養不好就極有可能會引發肺炎,但他其實很少真正生病,大多數時候都在即將要生病的“路上”。

此時此刻,這位先生第一次在心裡對自己過往的某些行為做了小小的檢討。

而在韋蘭先生無奈沉默的時候,另一邊,一直因為韋蘭先生的“病情”而不得不增加許多家務瑣事的韋蘭夫人忽然就不那麼煩惱了。尤其是在瞥見丈夫臉上的鬱悶表情後,她甚至還忍不住悄悄翹了翹嘴角。

“需要讓女仆扶你回房間休息嗎,親愛的?”韋蘭夫人瞧著女兒故意皺起的眉頭,打趣問道。

“哦,媽媽,不用回房間休息,我去客廳那邊坐一坐就好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隻有客廳的漂亮壁紙和舒服的沙發能緩解我的不適。”

“你不是一直不太欣賞那些紫色壁紙嗎,”韋蘭夫人十分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哼笑道,“我看呀,你今天要是見不到那位卡列寧先生,這股遺傳自你父親的虛弱勁兒是肯定好不了了。”

裴湘一點兒也不在乎被親媽調侃,反而敏銳地捕捉到了韋蘭夫人態度鬆動的跡象。於是,她立刻十分厚臉皮地坦然接受了這番揶揄,並一邊捂著胸口一邊腳步輕盈地挪出了書房,然後徑直下樓去了客廳,任由裙角在她身後揚起一道歡快的弧度。

——儼然是一副今天一定要見到卡列寧的架勢。

“梅這孩子……之前沒傷到腦子吧?”良久,韋蘭先生望向妻子,語氣乾巴巴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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