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他的建議(2 / 2)

“無論如何,健康是最重要的。”卡列寧皺著眉頭,用強調的語氣簡短解釋了一句。

“唔,好吧,你是對的,”裴湘因為不小心地小小錯怪了人家,立刻眉眼彎彎地展現了一個略帶靦腆的友好笑容,然後眼睜睜地發現卡列寧這家夥突然變得更加麵無表情了,“……你確實是對的,我打心底認同你的話,健康最重要!多謝關心,卡列寧先生,我不會本末倒置的。”

“不客氣,阿切爾夫人。”卡列寧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又喝了一口。

片刻後,似乎今天分外口渴的卡列寧終於放下了茶杯,繼續說道:

“夫人,依照我們上次的談話內容來推斷,我是否可以認為,你仍然沒有放鬆對瑞吉娜·波福特的警惕,並在這幾日對她以及和她具有重要關係的人進行了調查?”

“是的,因為瑞吉娜·波福特的關係,我對範妮·瑞茵產生了一些好奇心,並打算親自出門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見她。當然,遇不見也不要緊,溫泉浴場那邊還有索利·拉什沃思夫人可以結交。另外如你所說,那裡的環境對我恢複健康十分有益。所以呀,哪怕什麼人都不遇見,這趟旅行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說到這裡,裴湘想到卡列寧之後要留在紐約繼續調查湯姆·拉寧等人,還要尋找那個失蹤的前秘書和前秘書的初戀情人,以及這位先生至今為止都沒有打消的對紐蘭·阿切爾和艾倫·奧蘭斯卡的懷疑,便乾脆仔細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某些想法。

“我這次出門,會邀請艾倫·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一同前行,這就相當於將她和我的丈夫阿切爾先生分開了。而我之前也提過,我感覺到瑞吉娜·波福特十分支持這段婚外戀,所以,我想借機看看那位波福特夫人到底有多在乎好友的愛情。嗯,她會不會因為我這個分開艾倫和阿切爾的舉動而采取某些反擊手段?

“卡列寧先生,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對波福特夫人的懷疑是不符合邏輯的,因為無論怎麼解釋,她都沒有足夠的理由如此傷害我。那麼,這次就權當是一場實驗了。倘若波福特夫人當真因為我帶走了艾倫而有所異動,那也可以變相證明她的不正常了。而我們之後再考慮她的問題時,就可以多依靠一些我的直覺,而非隻相信理智邏輯。唔,其實說起來,我真心覺得我所謂的‘直覺’也是有理論依據的,就是暫時找不到學說支持而已。”

“你要試探她……”

卡列寧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沉默片刻後,他更加嚴肅地盯著裴湘,沉聲問道:

“夫人,請你一定果斷地否定我此刻的荒謬猜測。”

“什麼猜測?”

“我竟然覺得,你所期待的,不僅僅是波福特夫人可能會產生的不快反應,而是那些藏在暗處的陰謀者們的再次行動!因為你十分清楚,隻要你一直待在紐約、待在家族的庇佑之下,已經失手一次的真凶必然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可一旦你離開紐約、甚至是美國,去了家族勢力照拂不到的歐洲,那麼,那些之前要將你置於死地的家夥,極有可能會再次動手的。而你也正在以一種十分期待的躍躍欲試的心情,等著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向你揮起死神的鐮刀……夫人,是我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嗎?”

在卡列寧的沉沉目光中,裴湘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狀,卡列寧並沒有鬆一口氣,反而再次皺了一下眉頭,並試探問道:

“你點頭,是承認我猜錯了?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以身犯險做誘餌的打算,對嗎?”

裴湘忍不住微微轉開臉龐,目光落在了卡列寧身後的那些描金牆紙上。

“你當然猜錯了,我可沒有那樣的勇氣再次將自己置於險境當中。”

卡列寧沒說話,隻是起身換了個位置落座,再次迎上了裴湘的飄忽視線。

見狀,裴湘隻好低頭觀察地毯上的花紋,口中則不緊不慢又異常真摯地解釋道: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凶手確實還有二次動手的可能。哎,那我這次出門一定要多帶一些可信之人。嗯,其實仔細想想,可能並沒有你剛剛描述的那麼危險。卡列寧先生,我離開美國確實是等於離開了家族照拂,可也等於打亂了那些幕後黑手在紐約這邊的各種布置。再加上韋蘭家族和你的屬下已經鎖定了所有可疑人選,一旦他們要在同樣人生地不熟的國外動手,肯定會露出更多的馬腳的。反倒是留在紐約,他們極有可能依靠熟悉的人脈力量鑽空子得逞。哎,這樣一分析,其實我在國外反而更加安全了。”

聞言,卡列寧認真地看了一眼裴湘,發現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承認自己那個親身犯險的想法了。而他既沒有充分立場阻止,還竟然被她的後半段分析漸漸說服了,於是便隻好無奈閉嘴,不再追問。

沉默半晌後,卡列寧提出了一個新建議。

“既然出去後依舊要繼續調查,那就是事關合作內容。夫人,我建議你把米哈伊爾帶上吧,他雖然不是非常能勝任私人秘書一職,但在保護人和警戒救護方麵還是很專長的。正好,我的新任私人秘書已經抵達紐約了,也該讓米哈伊爾去做些他擅長的任務了。”

裴湘自然不反感和米哈伊爾同行。說實話,要不是米哈伊爾算是卡列寧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手下,她都想撬個牆角了。再有就是,她之前確實覺得讓米哈伊爾當私人秘書有些不合適,現在倒想看看他在專業領域的表現了。

“行,我非常樂意和米哈伊爾先生同行,也會鄭重考慮他在安全方麵的每一個提議的。請你放心吧,卡列寧先生,我們之間的合作一定會堅持到最後的,而且必將是最終取得勝利的一方。”

聞言,卡列寧又斂眉琢磨了一會兒裴湘出國後的安全問題,並在心裡迅速羅列好了之後要私下裡交代給米哈伊爾的注意事項,然後才接著之前的話題緩聲詢問道:

“正如我們十分清楚卻誰也沒有挑明的那樣,此時的阿切爾先生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都‘恰好’在華盛頓。想來,那裡的景色和居住環境足夠怡人舒適,以至於那二位一直流連忘返。既然如此,你確定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會因為你的一封信和一個提議,就拋下她喜歡的——華盛頓的一切,跟著你遠離美國去歐洲度假?”

聞言,裴湘嫣然一笑,一點兒也不介意正麵挑明丈夫的婚外情醜聞,她乾脆而直接地說道:

“以我對艾倫的觀察和了解,她絕對會答應的,而且還不是那種不甘不願地勉強答應。她說不定還會一路對我照顧有加,並且非常樂意花費心思讓我享受旅行的快樂。還有就是,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本身就多才多藝,又善於和人交往,也難怪紐蘭·阿切爾喜歡欣賞。唔,在我看來,她會是極好的旅行夥伴的。哎,我現在就已經預見到了,卡爾斯巴德之旅必定不會讓我感到失望的。”

“你倒是……”

卡列寧瞧著提起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時眼中毫無陰霾的裴湘,心裡忽然湧出一股複雜滋味。

他也說不清楚那是無聲歎息還是淡淡的痛惜,亦或者是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總之,之前那種困擾卡列寧的局促緊張感覺忽然間再次冒了出來,並且這次更加難以忽視。

裴湘等了一會兒,見卡列寧這家夥在她麵前越發惜字如金了,以前雖然不像在旁人麵前那樣談笑風生,但最起碼還能把話說完,現在竟然開始隻說半句話了!

“卡列寧先生,你是不是……”

此刻,裴湘突然反應過來,這位先生也許不是在嚴格恪守某種社交交往規則。而是……他好像在彆扭著什麼。於是便打算趁著今天的見麵機會問清楚。

“夫人,有兩封來自華盛頓方麵的加急信函。”管家的聲音打斷了裴湘的問話,也讓卡列寧在不知道的時候“逃過一劫”。

“好的,請把信件給我吧,我現在就看。倘若需要回信的話,一會兒再喊你,溫德森先生。”

謝過管家後,暫時忽略了自己剛剛要問什麼的裴湘先是饒有興致地掃了一眼兩個信封上不同的寄信地點,然後才將新送到的信件擺在了茶幾上。

她隨手將來自阿切爾的回信撥到一旁,而後用她那漂亮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屬於艾倫·奧蘭斯卡的信件,含笑問道:

“卡列寧先生,現在答案就在眼前了。瞧,你很快就會發現,我之前的推測是十分正確的。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不僅會答應我的提議,還會非常關心我。如果你不信的話,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卡列寧異常謹慎地看了一眼此時在他心中仿佛擁有巫術魔法的裴湘,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待他勉強壓下心底那股的莫名不得勁兒後,才用一種異常矜持的語調不緊不慢地回答到:

“我比較相信你的推測,夫人,因此不會和你打這個幾乎注定會輸的賭。不過,我稍稍有些好奇的是,如果我答應了,你希望從我這裡贏走什麼呢?”

對於卡列寧如此謹慎的表現,裴湘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個失望的表情。隨即,她輕笑著眨了眨眼睛,擺手拒絕道:

“既然你不答應和我打賭,那我就沒必要把賭注內容告訴你。免得你自以為抓住了我的軟肋,然後在以後的談判中要挾我。”

“既然是我自以為的軟肋,又怎麼能要挾到夫人你?”

“或許會歪打正著呢。”

“不,那一定是一場並非出自我本意的意外,”卡列寧搖頭道,“我肯定不會故意要挾一個合作良好的朋友的。如果在將來的某次談判中,我的話讓你感到為難了,那絕非我本意,而是意外巧合。”

聽到卡列寧提到“朋友”這個詞,裴湘眸光微閃,心道也不知道這個稱呼是他的客氣說法,還是真的把她當做朋友。要是真的話,那他對她這個朋友,和對其他的朋友可不太一樣,難道是因為之前的那些曖昧謠言而刻意避嫌嗎?

想到這裡,裴湘一邊拆閱奧蘭斯卡伯爵夫人的信函,一邊有些分心地想著米哈伊爾之前跟她閒聊的那些內容。

那位卷發秘書先生好像提起過,這位卡列寧先生在同女子的接觸交往方麵,其實是非常傳統且古板的。哪怕他在俄國的許多熟人都崇尚那種婚後“自由戀愛”,他仍然非常尊重教義賦予婚姻的神聖責任和忠誠義務。

當然,米哈伊爾還對裴湘偷偷吐槽過,他說自家上司似乎並不關心愛情為何物。他對待婚姻的態度,有時候給米哈伊爾的感覺,就像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上帝告訴卡列寧應該把責任、忠誠和溫情留給妻子,那他就心安理得地照做,並且還會嚴格執行。也就是說,誰是卡列寧的妻子,他就對誰好,但反過來,他並不是因為深愛誰,才非誰不娶,才把忠誠、責任和溫情送給那個特定的人……

“這樣說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我的視線,倒也說得通了。雖然他和其他女士都能正常說笑來往,但我和他有之前的那些誤會存在,他在我麵前沉默嚴肅些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據說不久後他就會回國相親訂婚了……”

裴湘匆匆瀏覽過艾倫的回信,發現信中內容果然和她預料的差不多,於是便將信函遞給了對麵的卡列寧,然後接著拆閱紐蘭·阿切爾的回信。

她花費了更短的時間讀完了第二封信,之後就端起咖啡慢慢品嘗起來。

“夫人,我不得不說,你對你的表姐相當了解。恕我唐突,嗯,冒昧問一句,阿切爾先生對這次旅行有什麼看法?”

“阿切爾麼,”看過回信後的裴湘笑著搖了搖頭,溫溫和和地說道,“他在信裡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或許應該再等等,等到我父親韋蘭先生有時間了,可以一家人一起出門旅行。當然,他還補充說,如果亨特醫生的建議需要嚴格執行的話,那他支持我儘快出行。然後還提議說,我可以在艾倫的幫助下多讀一些真正的好書,那會讓我的精神世界也得到很好的滋養的,而心靈上的平靜豐盈,也會有利於身體恢複的。”

“非常周到的答複。”卡列寧淡淡地評價了一句,眼中劃過一抹嘲諷之色。

他心道,周到是周到,就是從頭到尾都沒提當丈夫的該做些什麼來幫助照顧妻子。還有就是——也許是他對阿切爾先生存有些許偏見。他怎麼覺得,紐蘭·阿切爾一開始提出的延後出行日期的建議,其實是彆有用心呢?是不是覺得這件事耽誤了他的愛情遊戲?

想到這裡,卡列寧垂眸瞧了一眼那張被裴湘隨意丟在桌上的寫滿阿切爾先生字跡的信紙,心頭忽然產生了一種他自己都覺得詫異的義憤填膺和衝動不平。

於是,有些話便脫口而出:

“夫人,倘若你將來因為選擇離開誰——我是指不論是實質性的分開還是形式上和實質上都分開了,繼而需要暫時避開輿論風頭,或者拓展新的社交圈子,我認為彼得堡其實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那裡的上流社會的風氣要比這邊開放一些。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感到非常迷惑,美國這個將自由獨立精神寫進憲法裡的年輕國家,為什麼上流社會的風氣竟然比古老的歐洲各國還要保守?”

聞言,裴湘在腦海中慢吞吞地琢磨了一下什麼叫做“形式上和實質上都分開了”,而後漸漸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指——正式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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