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她的餘光裡，米哈伊爾和博拉迪斯兩人正一前一後地朝著這邊大步走來。而米哈伊爾走路時做出的那些“不經意”手勢，顯然是在暗示她，他已經從英國人嘴裡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了。這就讓裴湘更沒有多少閒散心思繼續應付伏倫斯基了。
但沉浸在感情中的伏倫斯基卻還有話要詢問：
“梅，你剛剛所說的結束婚姻，是打算以哪種方式結束呢？你打算和阿切爾先生私下協議並長久分居嗎？就像奧蘭斯卡伯爵夫婦那樣？”
“分居確實是一部分感情不睦甚至沒有感情的夫妻的選擇。”裴湘並不信任這位伏倫斯基先生，自然不打算和他分享自己的真實想法——尤其是在敵人身份不明之前，便模棱兩可地附和了一句。
因著離婚這個選擇在上流社會過於少見，並且，其代價對於女性來講也有些過於沉重，所以，伏倫斯基便以為裴湘的這個回答是承認了他的猜測，不免就有些擔憂起來。
於是，他立刻說道：
“這樣的選擇其實仍然會招來非議和指責的，所以大部分貌合神離的夫妻對外依舊表現得和睦恩愛，但私下裡則各有自由、各有所愛。大家雖然對此心知肚明，但是隻要那些婚外感情不曾公開四處招搖，那就依舊可以在社交場合受到尊重。
“梅，在我看來，這種行為雖然代表著一定程度的軟弱和妥協，但也符合人性中的趨利避害。當然了，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甚至希望你能離婚呢，那樣一來，我絕對會欣喜若狂的！而且，如果你在彼得堡的話，我也會勸你這樣選擇的，因為我自信可以護住你，但遺憾的是，你的家人朋友們都在紐約……
“哎，誠實來說，如果你堅持主動選擇分居的話——不是紐蘭·阿切爾拋棄你，你要承受的壓力就太大了，所以我隻能違背真實意願勸你暫時忍耐。梅，你不妨慎重考慮一下社交輿論方麵的影響。還是說——其實你非常瞧不上類似的虛偽行為呢？”
裴湘有些詫異地瞧著身邊的伏倫斯基，心道你們這些俄國男人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開始研究我離婚這件事了？彼得堡那邊到底是個什麼具體情況？聽說你們的農業改革推行得可不算怎麼順利，但是這關於婚姻方麵的思想觀念倒是都挺靈活寬泛的，至少比美國那幫每天喊著要獨立民主自由的老爺們要新潮多了。
“你言重了，根本涉及不到瞧上瞧不上的問題，”裴湘莞爾一笑，溫聲解釋道，“我從來不會真的去要求彆人一定要按照我的價值觀念做事，也尊重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選擇。我隻會要求我自己，也隻能要求我自己。伏倫斯基先生，謝謝你的勸說和建議，但我決心已定，而且，我相信你也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我自然會尊重你的選擇，唉，儘管深知你選擇了一條困難之路，”並不了解裴湘其實選擇了最難的那條路的伏倫斯基此時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一見鐘情的女子，深情喟歎道，“但這樣的你，隻會更加吸引我！梅，既然你看重承諾，那我就等你，等你和阿切爾先生正式分居的那一天。”
聞言，裴湘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但我對你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伏倫斯基先生。”
說完這話，裴湘便不想再和伏倫斯基繼續交流了。主要是米哈伊爾那邊已經完成了套話任務，她現在完全沒必要為了讓博拉迪斯心神不寧，而一直和伏倫斯基討論愛情與婚姻這樣的話題了。
於是，裴湘十分自然地轉過身去，朝著已經走近的米哈伊爾和博拉迪斯招了招手，語氣輕快地打趣道：
“剛剛走著走著，二位便不見了。哎，是因為要討論某個紳士們的專屬話題又不想讓我聽見，才故意落後的嗎？早知如此，我就把伏倫斯基先生也讓給你們了，上帝作證，我其實更願意和美麗的女士們說說笑笑呢。”
“哎呀，梅，這次你可錯怪我們了，”米哈伊爾大笑著搖了搖頭，揚聲辯解道，“其實，是因為我拉著博拉迪斯先生一個勁兒的說話，才不小心在樹林裡走岔了路。不過呀，我們兩個可一點兒都沒有避開你的心思，不信你問問咱們的男爵先生，我剛剛和他都聊了些什麼？”
有心追求裴湘的博拉迪斯自然不會反駁米哈伊爾的解釋，要不是他還記得要時刻保持這英倫貴族的矜持優雅風度，此刻肯定要連連點頭了。
“確實如此，阿切爾夫人，”男爵微微頷首，笑容清淺隨和又帶著一點點的距離，“確實是因為我和米哈伊爾先生走岔了路。不過，我們也陰差陽錯地欣賞到了另一番美景。一會兒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給夫人你領路，好去欣賞一番那些藏在林子深處的美麗景色。”
裴湘欣然答應，當然也沒有真的追問米哈伊爾和博拉迪斯之前的談話內容，而是把話題轉到了不遠處有人在玩的一項飛盤運動上。
緊接著，她和米哈伊爾兩人便一唱一和地互相配合著，把伏倫斯基和博拉迪斯這兩個想在裴湘麵前積極表現的男士“勸說”下場去比賽了。
這樣一來，被留下的裴湘和米哈伊爾就有了單獨交流的機會。
“梅，博拉迪斯這個人，確實是在英國長大的。至於他的身份真偽，還需要卡列寧先生那邊詳細查證之後，才好下結論。不過，經過剛剛和他的‘閒談’，我從他嘴裡套出了一個和他自身相關的消息，就是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而且，他們姐弟兩人應該是小時候相處過一段時日，並且感情非常不錯，但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他們就被分開了。我能看得出，博拉迪斯這些年一直挺惦記他那個姐姐的。”
“這麼說，博拉迪斯和他的姐姐已經多年未見，並且也不清楚對方的現狀？”
“他嘴上是這麼說的，”米哈伊爾哼笑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但是，他騙不了我的！我後來裝作不經意地詐了他一次，他就露餡了。梅，他肯定是了解他姐姐的生活現狀的。而且，從他的隻言片語來判斷，那位女士過得並不是很舒服，我能感覺到博拉迪斯的擔憂。”
“你竟然能打聽得這麼詳細，”裴湘笑眯眯地朝著米哈伊爾做了個誇獎的動作，同時感歎道，“我就說呀，你肯定非常適合這樣的工作，嗯，反正絕對比當私人秘書更能發揮你的長處。”
“嘿嘿，那也是因為你配合得好，”突然被誇獎的米哈伊爾有些靦腆地抓了抓頭發，“也不知你都和伏倫斯基說了些什麼，他的表情一會兒一變的，可豐富了，導致博拉迪斯一直心神不寧來著，才讓我抓住了機會。當然啦，我這個人，唔，確實在打聽消息方麵稍稍有那麼一點優勢，哈哈。”
說到這裡，有些小得意的米哈伊爾忍不住在心裡美滋滋地想著，今晚回去後，一定要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寫信告訴給卡列寧先生，得讓他知道，他培養出來的米哈伊爾沒有給他丟臉呢，不僅完美配合著阿切爾夫人完成了任務，還得到了她的誇獎和肯定！
——卡列寧先生收到信以後，肯定會給我漲薪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