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之後, 裴湘和米哈伊爾很快就彙入了大街上興高采烈的遊玩人群當中。
有米哈伊爾這位社交牛人在，裴湘這一路上又認識了不少來自各國各地區的旅客以及本地居民。等到他們和索利·拉什沃思夫人等人會和的時候，裴湘已經因為頻繁的打招呼和問好而感到有些口渴了。
“米哈伊爾, 你怎麼能一次說這麼多的話？不覺得口乾舌燥嗎？”
“還好吧，”米哈伊爾憨笑著抓了抓頭發, 湊到裴湘身邊低聲分享了一個小秘密，“其實卡列寧先生比我還能說呢。他以前為了能在各種委員會議和提案討論會上滔滔不絕地駁倒政敵，會把自己鎖在書房裡自言自語地練習好久的。和他相比, 我這點說話量不算什麼的。”
“誒, 卡列寧先生在工作中非常能言善辯嗎？我以為他是那種言簡意賅的官員呢。”
裴湘再次因為米哈伊爾的話而對卡列寧本人產生了些許好奇心思——實在是因為這位先生提起卡列寧的次數委實不算少, 而且總是誇讚對方。
果然，就聽米哈伊爾一臉感慨地說道：
“日常工作中，他確實話不多。不過，要是遇到需要的場合，他能一口氣把對方陣營裡的家夥問到臉色鐵青思緒混亂手足無措目瞪口呆！嘿嘿, 梅，我跟你講啊, 那可不是卡列寧先生與生俱來的天賦本領, 而是經過刻苦練習的。哎，其實以他叔叔的地位和關係，他進入仕途後蠻可以領著豐厚高薪然後悠閒混日子的，就像我們那兒的大部分貴族老爺們一樣。
“喏，遠的不提，就看這位終日無所事事的伏倫斯基伯爵吧……所以呀, 我最佩服卡列寧先生了。當然了，我知道咱們的上流社會可不怎麼推崇辛勤工作這種行為，可不管怎麼說, 總得有人站出來做些好的、有遠見的事情呀，要不然這世界遲早要更加混亂的。”
聞言，裴湘熟練地略過那些誇獎卡列寧的話，打趣問道：
“那你現在這麼喜歡聊天和打聽消息，是跟卡列寧先生學的嗎？”
“哈哈，這個哪用特意學呀，不是張口就能聊嗎？”米哈伊爾聳了聳肩膀，表情無辜，眉眼間卻有些藏不住的小得意。
見狀，裴湘輕哼了一聲，又故意一本正經地感歎道：
“那你肯定也是一位政壇雄辯高手嘍？下次見到卡列寧先生，我一定要問問你的戰績。”
“哎呀，聊天和辯論又不一樣。它們兩者各有特點，完全不能混為一談的。”
米哈伊爾的眼神飄忽了一瞬，想著回去以後一定要請卡列寧先生嚴格保密，千萬不要透露他每次正經辯論的時候，總是忍不住上手揍人或者朝對手扔東西的秘密……
猛然記起那些被強製“請”出會場還連累過卡列寧先生的過往，米哈伊爾忍不住抬手撓了撓臉頰，似乎想撓掉某種尷尬情緒。
片刻後，他忽然揚聲問道：
“誒，梅，說了這麼久的話，你肯定渴了，不如我們弄些飲料來喝吧？”
這個故意轉移話題的戰術立刻起了作用。
一旁的博拉迪斯終於聽清楚了裴湘和米哈伊爾之間的交談，連忙趕在伏倫斯基開口前大聲提議道：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好像聽人提起過，前麵不遠處就有自助餐飲區，而且酒水飲料的種類挺豐富的。咳，不如請伏倫斯基先生去那邊轉轉吧，然後再給咱們帶回來一些解渴的清涼飲料。”
見情敵打算把自己支開，伏倫斯基挑了挑眉，當即便要開口婉拒，卻聽一旁狀似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的米哈伊爾樂嗬嗬地調侃道：
“哎呀，怎麼還要勞煩伏倫斯基先生給我們取飲料呢？這樣一來，會不會耽誤伏倫斯基先生在舞會上尋找他的達芙妮呀？瞧那邊，不少女士都在朝我們的阿波羅笑呢。哈哈，快看，那邊還有一位形單影隻的月桂女神呢！梅，不如我們一起擠過去找些喝的東西吧！反正都出來玩了，即使是被誰不小心踩兩腳，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阿切爾夫人的身體經得住這樣擠來擠去嗎？”博拉迪斯立刻擔憂地皺起了眉頭，順勢接話道，“要不然還是我去吧，好讓伏倫斯基先生有時間去和那位月桂女神認識一下，也許還有機會一起跳下一支舞呢。”
有了米哈伊爾的摻和，伏倫斯基就不好再拒絕了。
他冷冷斜睨了一眼詭計多端的英國佬，隨即一邊溫聲詢問裴湘想喝哪種飲料，一邊佯做不經意地後退並狠狠踩了博拉迪斯一腳，然後才不慌不忙地擠進前方熱鬨歡笑的人群當中。
趁著博拉迪斯低頭查看那隻被踩疼的腳的空當，裴湘對著米哈伊爾無聲地說了句“謝謝”。她知道他剛剛主動參與進博拉迪斯和伏倫斯基之間的“戰爭”中，是為了幫她順利開展今晚的計劃——先將無關人士遠遠支走。
米哈伊爾朝著裴湘愉快地眨了眨眼睛，隨後便一臉關切地湊到博拉迪斯身邊，並拉著他的胳膊熱心提議去附近的木椅上坐下來查看一番。
博拉迪斯自然不樂意白白浪費了伏倫斯基離開的這段時間，連忙搖頭拒絕。而米哈伊爾也不強求，隻是微微轉身換了個位置扶著博拉迪斯，“恰好”擋住了對方望向裴湘視線。
於是，裴湘便趁機鑽進了人群當中，順利脫離了一眾熟人的視線。
那之後，她會以範妮·瑞茵的形象與身份來和博拉迪斯“驚喜重逢”……
裴湘接下來的重點行動與計劃，是不需要米哈伊爾的參與的，這是她和米哈伊爾兩人在馬車上就心照不宣的事情。
既然裴湘沒有提前告訴米哈伊爾所代表的卡列寧一方，關於今晚的具體行動與安排，那就說明她這次準備完全用她自己的人來做事，而不是聯合或者借助卡列寧的勢力與人手。
對此，米哈伊爾覺得非常正常。不管怎麼說，他們和韋蘭家族是平等互利的合作關係，該有的界限還是需要清晰分明的。倘若其中一方付出過多，那這次合作的主導權必然會轉移，不再是雙方共同持有的。
——當然，米哈伊爾私下裡覺得，自家上司卡列寧先生應該是很樂意拿到主導權的。
“沒想到韋蘭先生看著不太靠譜，到底還是給女兒安排了足夠多的可用人手。”
在心裡暗自嘀咕的米哈伊爾自然不清楚，他以為的韋蘭家族派給裴湘指揮使用的人手，其實根本沒有那麼充足和好用。
今晚協助裴湘完成計劃的那些人，都是裴湘從養傷開始就一點點自己培養和拉攏的。至於此時此刻遠在大洋彼岸的韋蘭先生，是絕對不會同意女兒親自上陣麵對不懷好意的騙子和陰謀者的。
當然，韋蘭先生自己也是一貫懶得操心這些陰謀詭計的，畢竟那會讓他心煩意亂夜不安眠，之後必然會影響身心健康的。所以，韋蘭先生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通過讓渡出韋蘭家族的一部分利益，來讓卡列寧一方在合作中多付出行動方麵的力量。
不過，裴湘在察覺到自家這位不愛操心的老父親的想法後，就想方設法地哄著韋蘭先生，讓他答應由她來負責聯絡和協調雙方合作事宜。然後，她便一邊截留下韋蘭先生以為的已經付給卡列寧一方的利益，一邊承擔起本該屬於韋蘭家族一方的行動事項，順便在這個過程中培養了一批屬於她自己的親信。
“說起來，我就是個中間商賺個承包差價而已，算不上騙人。唉，與其付出一部分利益給卡列寧一方，不如把那些利益轉讓給我這個親生女兒，然後由我來承擔相應的責任，肯定比卡列寧那種外人的報價要物美價廉許多的……”
裴湘在心裡計算著這次行動後，她被紐約那邊察覺到一係列小動作的可能性大小，同時腳步不停，不一會兒就穿過一群扮做海王海後海女巫的丹麥人，來到了一處專門給女賓們更換衣服和補妝整理的聯排帳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