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不能養患(1 / 2)

醉臥美人膝 我想吃肉 9561 字 6個月前

高據提起被子抖一抖,

給江先生蓋上,

將外間榻上的矮桌取下來,

鋪了自己的鋪蓋,

再看一回江先生,

走到外間躺下了。江先生攤平了四肢,

舒舒服服躺著,

忽然問道:“今天的事,都看明白了?”

黑暗裡,高據過了一陣兒才反應過來:“是。”

江先生帶著濃濃的酒腔:“這樣對你好!學著點兒。不以為做幕僚的,

就是給東家出主意,還要學。做得人上人,必有過人之處。咳,

傻子當然有,

終歸是少的,多少有些可取之處的。譬如娘子對你姐姐,

你們能不喜歡嗎?”

高據爬了起來,

取了茶壺茶杯,

作斟茶給江先生喝的樣子進了內室,

邊喂水邊說:“那不能,

我們不是沒良心的人。然而先生教過我,

做事要麼不做,要麼就要做絕,這又……”

江先生喝了半杯茶,

罵道:“蠢東西!要看什麼事,

要看什麼人。已是對頭了,難道要等他翻身,可憐也要等他翻不了身再可憐。對自己人,當然要留餘地了。坐下來,我看你就沒看明白。”

江先生想了一下高據的經曆,覺得這學生是受了幼年事情的影響,耐下心來給他講:“先說你的事情,為什麼待我更優厚,叫我養學生,不是給你發月錢?這叫一道歸一道,於我,是不與我搶學生,我不是教一個‘府裡出錢養的人’,是專心帶自己個兒的學生。

於你呢?專心跟老師,不用你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萬一因府裡與我生了嫌隙,反而學不好。等你學成了,出師了,要覺得你合用,再聘你。這是為你前程著想,不是為了顯擺人家自己個兒善心。隻有小家子氣的,才會有什麼好事都想落在自己頭上,恨不得頂著全天下所有好名聲,給出去一文錢天下人都知道了,誇她是好人。

以後呐,要做我這一行,第一就不能跟小家子氣的東家。胸襟寬廣的,前途都不會差,氣量小的,你給他道登天梯,他也要摔下來的。人全靠一口氣撐著的,氣量小的,天生眼皮子淺。懂了嗎?”

“是。”

“你姐姐的事情,與我現在給東翁做的事情,是一個道理。事不可做絕,做絕了也不能將話說絕。明天回去了,告訴你姐姐,娘子不管她經營上的事兒,可大麵上的賬,絕不可對娘子說謊。告訴娘子了,娘子心裡有數,自然會為你們著想。你要瞞著掖著,說樣樣都好,娘子也以為樣樣都好,管你要出息的時候,拿什麼給她?也不能說不好,真不好了,關了鋪子算了!不能拿東家當冤大頭。說實話就行。”

高據想了一想,道:“明白了。”

“做事呢,第一不是搶先下手,而是第一眼挑出什麼要緊,然後再下手。好比讀書做官,第一不是讀書,是得知道考試考什麼。如今考文章,你不念《論語》,跑去讀佛經,念得再好,隻好剃個光頭,頂天了做個方丈。你說,都要讀書做官了,還不知道讀什麼書?啊,世上就有這麼蠢的人。

做咱們這一行的呢,也是一樣,第一不是什麼錢糧刑名,是長眼。挑對東家,挑對要做的事。跟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你有百般本事,也擦不乾淨他的屁-股!”

高據聽得入神,待要問時,卻響起了江先生的鼾聲。放下茶來,給江先生掖掖被子,踮著腳尖到外間躺下了。

第二天聽到動靜,早早起來。江先生已經醒了,垂著腳坐在床沿上。高據一麵穿衣,一麵喚小廝進來伺候。江先生扶著頭道:“老了,老了,以後不能再這樣喝了。”好像忘了頭天晚上說的話一般。

看到高據,江先生說:“起來了就跟我吃個飯,趕緊回家去。唔,去把我那邊櫃子打開。地上那個,黑漆的。對,就那個,拿那個有抽屜的小箱子出來。”

高據取了箱子,遞給江先生。江先生扶著頭:“第三個抽屜,裡頭有丸藥,帶回去給你姐姐吧,路上興許用得著。”

高據鄭重謝了江先生。江先生道:“行啦,去吧。”

高據回到家裡,將江先生的藥轉交給高英。高英笑道:“巧了,娘子也給了我些藥好路上用,這一樣卻是沒有的。正好補上了。”

高據道:“這是先生自己配的,有用的。”又將江先生的話轉給高英聽。

高英道:“你們聰明人說話做事可真麻煩,彎彎繞繞的回來了,還不是一個意思?爹在世的時候不就教過我們的?老老實實的做人,總不會吃虧的。”

高據冷笑道:“還沒吃過大虧呢?”

高英道:“我說不過你,老實又不是傻子,咱們那是不走運。現在時來運轉了,還是老實些好。”

高據也不想這兩天的時間都浪費在與姐姐爭執上,不再提這個話,隻問高英準備得如何了,又要跟她去看準備好的貨,又說:“那些夥計們,我請他們吃個酒吧?”高母也是這個意思:“還是家裡有男人出頭好。娘子那天不是也說了,叫你挑幾個得用的來,就不用你自家東奔西走的,你也辛苦,我也懸心。”

嘮叨了許久,高英隻管聽著,也不說話。誰不想安逸著過呢?可看看她爹死後這一家子的經曆,高英就不肯閒著了。哪怕路途對女子並不友善,她也要咬牙撐下去。

高據將夥計見完了,套出了人家祖宗八代,才放心讓姐姐跟人家上路。回來便想觀察一下,江先生等閒不這麼拚命誇人,但是這幾天將娘子誇得不行,必有什麼緣故。

不意江先生忙著做賬,忙著做秋收後租稅的事情,整天泡在文書裡,幾乎沒有彆的舉動。程素素那裡就更安靜了,因江先生回來了,高據連文章都不能送到後宅去給她點評了。

今年年景不如去年,如何做賬,是個大學問了。去年要報得好看一點,一是謝麟需要政績,二也確實是豐年,謝麟一番整頓,確實出了成果。

今年則不然,天旱,雖然最後下了雨,到底收成不如去年。再則欽天監等給謝麟的信裡寫得並不樂觀,沒有成災,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明年的年景。要為明年做預備。明年年景好,皆大歡喜,繼續不好,還得愁。

鄔州不似程犀如今的轄地,有香料等出產,鄔州的特產既不成規模可以有大量的收入來換糧,地方也不在交通樞紐,有往來客商。還是要靠產糧。

江先生除了權衡鄔州,還做了另一件事情,讓王瑱等商人去鄰州經商時,收集了鄰州的情報。如果大家都災著,鄔州就也報個災,多截留一些糧食在州府。如果大家都好,那就少報一點。無論如何,都要壓四鄰州府一頭。

這樣的時候,程素素就更不會再生事了。每日裡,她就寫寫字、讀讀書,拿著謝麟的舊筆記,做一做舊題,再研讀謝丞相文稿,研究邸報與京城的消息。其次才是關注府裡的情況,尤其是謝麟的生活情況。

她得做出個悠閒的樣子來,太鬨騰了,顯得州府不關心百死活,隻會尋歡作樂。一旦有什麼災情,容易被引導產生不好的影響。太緊張了,又會人心惶惶。

程素素也就抽個空,隔幾天去趟道觀,有時候也去寺廟。出行的時候即便騎馬,也不縱馬狂奔。偶爾也乘車,帶著仆婦去上個香。盤龍觀也去,銅佛寺也去。

她先去的盤龍觀,觀主見到她,露出見到救星一樣的表情來:“沒想到娘子還會再來。”

程素素奇道:“我怎麼就不會來了?”

那觀主迎過來,陪著且行且說:“銅佛寺香火極旺,幾乎要壓了那邊那個破廟了。”他與慈悲寺和尚是老對頭了,沒想到弄到最後,一起被個銅佛寺給欺負了。

“做道士要厚道。”

“不是貧道背後說人長短,這銅佛寺興旺得蹊蹺,真得小心。那個圓信,人都說他方正,可他辦的那個事兒,不定怎麼男盜女娼呢。”觀主也是憋屈得狠了,幸虧是今上崇道,但凡皇帝略沒那麼癡迷,他是絕對乾不過銅佛寺的。

這怎麼行?!觀主對圓信忌憚已極。

程素素站住了,問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話不管和尚還是道士都得信守的。”

觀主急道:“那彆是個走旱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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