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1 / 2)

一轉眼就到了沈頃婠離府的日子, 九王爺的府邸正好修繕好了,原本九王爺是要上門親自將沈頃婠接回去。奈何突然被急召入宮,抽不開身。

林將軍見這兩日林思慎的傷養的不錯,就讓林思慎代為護送沈頃婠回王府。

偏偏這日陰雨不斷,一大早林思慎就萎靡不振的站在府門口, 矗立在寒風中盯著簷下滴落的雨點, 悶悶的發起了呆。

那天不歡而散後, 林思慎就沒再見過沈頃婠,今日一彆再見恐怕就是穿著喜服拜天地的日子。

林思慎在寒風細雨中等了好一會, 沈頃婠這才偕同蘭青綠蔭姍姍來遲。

一襲白衣麵容清冷的沈頃婠一現身, 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思慎側身看著越走越近的人,微微垂頭恭敬的作揖道:“思慎見過郡主。”

沈頃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林思慎蒼白的臉色比起那日紅潤了不少, 她垂眸微微闔首語氣平靜而疏離道:“林公子久等。”

林思慎倒不甚在意,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九王爺還在宮中,今日就由思慎送郡主回王府。”

“有勞。”沈頃婠點點頭, 徑直走向了石階下的車輦。

蘭青撐開一把油紙傘, 遮擋在沈頃婠頭頂。江南的煙雨總是捎帶著朦朧的霧氣, 襯托著眼前輕移蓮步的女子,白皙修長的指尖輕抬裙擺, 青絲在微風細雨中微蕩,眼前景象美的像一幅水墨畫。

林思慎抬眸看了一眼,就要跟了上去, 卻被綠蔭伸手攔住了,她偏頭恭敬道:“公子還未與郡主成婚,不便同車。”

那日去洗塵寺都同車了,怎麼今日就不便了,林思慎有些無奈,可卻也知道這是禮數,便挑起唇角溫和一笑:“我騎馬便好。”

不過春日的毛毛細雨,飄飄灑灑的落下倒也不惱人,林思慎眼看著沈頃婠上了馬車,這才走上前去對著馬車前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家將點頭示意。

家將心領神會急忙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了林思慎,林思慎翻身上馬,攥著韁繩的手輕輕一抖,左肩便傳來了一股酸痛感。

還沒啟程,車簾突然被掀開了,拿著油紙傘的蘭青走了下來,加快步子走到林思慎跟前,然後把手中的紙傘遞給了她:“喏郡主給你的,郡主說公子若是傷還未好便行慢些,不急。”

林思慎接過紙傘,回身看了眼馬車,低聲應下了。

沈頃婠的籠絡永遠都是這麼輕描淡寫,好似隻是一陣細心的關照,讓人絲毫不覺厭煩。

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濕潤,馬蹄踏上發處清脆的噠噠聲,街道兩旁儘是躲在簷下避雨的商販,無所事事的三兩成堆細聲交談。

林思慎的出現顯然格外醒目,不少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打量著,常常出入京城的人都認識她,這幾日她在春獵上不俗的事跡,又在京城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林思慎目不斜視,她騎著高頭大馬一手執著紙扇,束著的玉冠傾灑下了一縷發絲垂在額角,襯的她多了幾分隨意慵懶。

她耳力好,聽著兩旁的百姓正看著她附耳低聲交談。

“小公子看上去沉穩了不少。”

“都快是成婚的人了,的確該穩重些了。”

“聽說小公子在春獵上表現勇猛,為了救聖上還受了重傷,不僅單憑一人生擒了刺客,還獵殺了一頭猛虎,果然不愧是將門之子。”

“咱們平日裡倒是看走眼了。”

“郡主一入京後,小公子就老老實實的沒闖過禍,還能有此番成就。”

“這麼說倒是郡主的功勞,得此賢妻,小公子日後定是一帆風順。”

就這麼短短兩月,京城百姓們對這個將軍府紈絝小公子的印象,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大家似乎都不約而同的將她的變化,歸功於沈頃婠。

將軍府在城南,王府在城東臨近紫禁城,若要去往王府就必定要經過城西。

穿過城西時,林思慎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關著門的鋪子,鋪子似乎還未開張,大門緊閉,掛著的牌匾還是嶄新的,兩旁綁著紅火的喜緞,雲記胭脂鋪五個大字引入眼簾。

林思慎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麼,想來今晚她需去黎洛那求證一番。

正當她微微楞神之際,鋪子的閣樓上,敞開了一道縫隙的木窗邊,突然投來了一道目光。

林思慎抬眸看去,卻並未看到有人站在窗邊,隻瞧見了一角紅色的衣裳快速的閃過。

她偏開頭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拉了拉韁繩讓馬加快了步子往前趕路。

沒多久,林思慎就將沈頃婠送到了王府門口,早就候著的管家一見馬車停下,就急忙喚了人上前迎接。

林思慎跳下馬,眼看著沈頃婠在一眾人的簇擁之下緩步走下了馬車,這才上前道:“既將郡主送回了王府,那思慎也該回去了。”

沈頃婠偏頭看了她一眼,神情不冷不淡:“林公子不必如此心急,想來你還曾來過王府,不如進去坐坐吧。”

須發皆白滿臉紅光的老管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笑道:“這應當就是未來的郡馬爺了吧,我家王爺也快回來了,您不如留下等等,見過了王爺後再回去吧。”

都到了王府,若是不拜見她那位未來嶽父,恐怕也有些說不過去,林思慎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沈頃婠到了王府後便先回了閨房,留下了老管家在廳堂招待林思慎。

廳堂之上掛著不少山水畫,大多出自名家之手,林思慎打量了一番後,輕咳一聲轉頭看向了一直陪著她的管家,她態度溫和的輕聲問道:“老先生貴姓?”

“小將軍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伺候王爺幾十年,得王爺賜姓為沈單名一個忠。小將軍若不嫌棄,喚老奴一聲忠伯便好。”

能得九王爺賜姓,又在王府待了幾十年,想來這沈忠應當是王爺的心腹,在王府的地位不一般。念及此,林思慎淡淡一笑,拱手道:“忠伯客氣了。”

沈忠麵上一直掛著恭敬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者,麵對客人之時雖恭敬但不謅媚。看著林思慎坐在廳堂無所事事,他提議道:“小將軍,王爺還未曾回來,不如由老奴帶著您在王府中走走?”

林思慎站起身,笑道:“如此,那便勞煩忠伯。”

沈忠帶著林思慎在王府走了一圈,一路上他跟在林思慎身後,不時出聲介紹,王府內的一花一草他都了然於心。

林思慎背手在身後,她四處打量了著,突然低聲笑了笑開口道:“多年未曾回京城,忠伯對王府竟還如此熟悉?”

忠伯擺了擺手謙遜道:“這是做奴才的本分,主家可以不知曉府內雜事,可老奴卻要替主家照看一磚一瓦。”

很快沈忠便將林思慎領到了王府的後花園中,此地可比將軍府的後花園要大上不少,花草樹木修剪得極為整齊,一眼望去眼前姹紫嫣紅,各色的鮮花競相鬥豔。

林思慎隻是瞥了一眼,目光便投向了後花園不遠角落裡一個獨自矗立的小院子。

沈忠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他突然笑了笑解釋道:“小將軍,您瞧著的那院子,正是我家郡主的藥廬。”

林思慎有些意外:“郡主也通藥理?”

沈忠點點頭:“不錯,我家郡主不僅精通琴棋書畫,還對藥理頗有興趣,平日郡主最喜搜尋一些醫書孤本。尋常人家的小姐,若是收了些胭脂紅粉定是歡顏,可我家郡主若是能得一本醫書孤本,這才能高興幾分。”

林思慎敏銳的察覺到了沈忠似乎是在提醒她什麼,她抿了抿唇笑著道:“郡主果然是奇女子。”

沈忠笑了笑,接著道:“老奴是看著郡主長大的,自然知曉郡主的脾性。郡主從不喜勞煩旁人,她定是不會與小將軍提什麼要求。這藥廬青州的王府有一座,此處也有一座。”

這提醒如此明顯,林思慎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她斂眸低聲一笑道:“忠伯的意思思慎了然,待郡主入門後,思慎定是會劃地為郡主建一座藥廬。”

沈忠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捋了捋胡子,笑道:“小將軍,想來王爺也差不多該回府了,不如小將軍先回廳堂候著吧。”

跟著沈忠回到廳堂後,果然沒多時九王爺就回來了,他一踏入門檻見到林思慎便眉頭一皺。

林思慎起身對著他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思慎見過九王爺。”

九王爺敷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旁的沈忠,接過他奉上的茶盞後,開口問道:“婠兒回來了?”

沈忠恭敬的垂頭道:“王爺,郡主正在屋內歇息。”

九王爺啄了一小口茶水,然後揮了揮手:“忠伯你先下去吧,本王有幾句話跟林思慎說。”

待沈忠退下後,廳堂便隻剩下林思慎和九王爺,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九王爺拂了拂衣擺,漫不經心的問了句:“路上還好?”

林思慎站在他身旁,斂眸道:“回稟王爺,一路暢通。”

九王爺點點頭,他負手而立目光落在林思慎身上,見她姿態還算恭敬,便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上回你在春獵上表現的不錯,今日皇兄與本王說了,你和婠兒成婚之後,再去兵部述職,明日聖旨應當就會下達。”

“思慎知曉了。”

也就說了這兩句話,九王爺就皺著眉頭不耐的趕人:“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

九王爺向來不喜林思慎,林思慎也不太想跟他相處,逐客令一下,林思慎就立馬應下了:“王爺,那思慎告辭了。”

正當林思慎迫不及待的踏出門檻,身後突然傳來了沈頃婠的聲音:“林公子且慢。”

林思慎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笑道:“敢問郡主叫住思慎,可是有何事?”

沈頃婠難得的換上了一聲青衣,襟口用銀絲繡著幾片竹葉,看上去飄逸清婉。她的目光淡淡的自林思慎身上掠過後,便勾唇一笑看向九王爺,柔聲道:“父王,都快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不如留下林公子用過午膳再走吧。”

九王爺拉下了臉瞥著林思慎,好像是怪她磨磨蹭蹭走的太慢似的。可沈頃婠都開了口,九王爺隻好點頭道:“也好,那就留下吧,免得林諍說本王怠慢了他的兒子。”

彆,林思慎還真情願被他怠慢,她麵上揚著溫潤的笑意,心中卻是在暗道倒黴。

跟著沈頃婠和九王爺同處一室的感覺,可難熬的要命,九王爺坐在首位,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盯向林思慎,像是防賊一樣。

哪怕她就是輕輕動了動,九王爺的目光也跟著飄了過來,若是她一不小心看了沈頃婠一眼,那九王爺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一般,臉色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黑了下去。

林思慎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上,一動不動的目視前方,生怕自己又觸了九王爺的黴頭,吃一記眼刀。

在兩人無聲的對峙之中,沈頃婠就顯得悠哉了不少,她偏頭看了眼一直盯著林思慎,臉拉的老長的九王爺,麵上浮現了一絲笑意,她輕聲提醒道:“父王,都回府了您怎麼還不去把朝服換下來。”

九王爺看著她,變臉似的麵色瞬間柔和了不少:“用完午膳再去換也不遲。”

說到底,他就是不想林思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沈頃婠獨處。

沈頃婠輕輕搖了搖頭,又道:“父王,您還是去換上便服吧。”

話都說了兩遍,九王爺算是聽出了沈頃婠的意思,他這寶貝女兒可就是想要支開他的意思。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他沉著臉白了林思慎一眼,然後無奈的站起身道:“罷了罷了,本王就先去換下朝服。”

轉眼間,廳堂內就隻剩下沈頃婠和林思慎二人,服侍的婢女都守在門外。

九王爺一走林思慎就舒了口氣,她倒並非是怕九王爺,而是麵對他那防賊般的目光有些彆扭而已。

沈頃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挑唇笑道:“將你留下來,反倒是為難你了。”

林思慎搖了搖頭,她眼角的餘光瞥了沈頃婠一眼,見她神色似乎並未有那日的冷淡,便笑了笑道:“那倒沒什麼,日後總是要相處的。”

沈頃婠突然站起身,她緩步走到了林思慎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冷的眸中閃過一道暗光:“林公子近日是不是將茶葉生意,做到了青州。”

林思慎垂在膝上的手緩緩的收緊,麵上仍是掛著清朗的笑意:“郡主還真是消息靈通,思慎的確是想在青州開兩間茶鋪。”

沈頃婠斂眸輕聲道:“青州的茶葉生意向來不太好做,若是林公子真打算在青州開茶鋪,恐怕會賺少賠多。”

鼻腔邊是沈頃婠身上的淡香,眼前貌美的女子微微垂著眉目,精致的五官似乎多了一份溫潤。可她口中說出的話,卻讓林思慎後背一涼。

林思慎停直背脊,她直視著沈頃婠的眼睛:“原來如此,倒是思慎不通青州的行情。既然郡主都這般說了,那思慎明日就將人召回來。”

沈頃婠淡淡一笑:“那倒不必,知道是林公子的人,那頃婠自要儘地主之誼,還是先請他們在青州遊覽幾日,屆時再由頃婠派人將他們送回來。”

林思慎垂下眸子,客氣道:“有郡主派人照料,那思慎就安心多了。日後若再想去青州做生意,思慎定當先請教郡主一番。”

聽她這麼說了,沈頃婠便轉過身,她背對著林思慎,語氣平淡:“頃婠不過是在青州待的久了,對青州的商市了解一二。林公子若真想在青州做生意,倒也不是不可。”

“郡主的意思是?”林思慎緩緩的閉上眼,放在膝上的雙拳鬆開了。

背對著她的沈頃婠沉吟了片刻後,柔聲問道:“聽說林公子在永州的生意做的很好。”

林思慎神情一凜,她快速的睜開眼站起身正色道:“想來青州的生意思慎還是不做為好,以前考慮不周,畢竟青州離京城太遠。”

沈頃婠轉過身,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相差一步,在外人看來恐是有些太過親近。

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人,沈頃婠斂眸唇角一勾,她的聲音突然輕了許多:“林公子倒是個做生意的奇才,短短兩年生意就遍布晉國。”

林思慎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她低聲快速道:“郡主這是有心想與思慎合作?”

沈頃婠微微側了側頭,瀲灩清澈的雙眸中掠過一絲笑意:“隻怕林公子不肯。”

林思慎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笑道:“郡主若是舍得下本金,思慎求之不得。”

沈頃婠的麵容突然貼近了一些,她傾身靠近林思慎,薄唇微張吐氣如蘭:“想來此事我們日後可以慢慢洽談。”

麵前的人身上那股淡香愈是靠近就愈是好聞,林思慎抿了抿唇,她眼神閃爍的偏開頭,交錯間一縷發絲自她麵上拂過,讓她下意識的抬手挑開。

柔軟滑膩的發絲纏連在指尖,短短一瞬間的楞神,沈頃婠突然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勾起那縷發絲攏在耳後。因為靠的近,林思慎的目光跟隨而去,落在了她白皙的耳廓之上。

小巧潔白的耳廓上隱約能看到一層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絨毛,看上去可愛的讓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好在林思慎沒動手,沈頃婠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她眉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一絲羞惱,而後口中冷哼一聲退開了兩步。

待九王爺換上便衣回到廳堂時,兩人已經分開了,林思慎依舊是雙手擺膝上乖乖巧巧的坐著,而沈頃婠站在桌邊斟茶。

見九王爺來了,林思慎抬起頭,黑亮濕潤的眼眸眨了眨,一臉的乖巧坦然。

沒一會婢女們便端著菜上桌了,林思慎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可九王爺眉頭一皺看著林思慎跟沈頃婠麵對麵,便伸手指了指自己左側,示意林思慎坐過來。

林思慎隻能無奈的坐了過去,九王爺坐在主位,沈頃婠離的遠一下,反倒是林思慎跟九王爺貼的近。

桌上飯菜香味撲鼻魚肉皆有,林思慎隻吃了兩塊眼前的豆腐,本想扒拉兩口就告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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