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1 / 2)

山海鏡[無限] 往生闕 6164 字 6個月前

已近深夜,漆黑程家大宅內依舊有幾間屋子亮著燈。一個身著粉綠褂子的婢女一路進了正堂,一進去,便忙不迭跪地行禮,口稱夫人。

正廳中央坐著一位有些上了年紀的女子,麵容姣好,明顯是匆匆忙裹了衣服來的,頭發雖挽起,卻沒來得及裝點,顯得有些憔悴,見婢女進門見禮,立刻問道:“阿真,大公子現在可好些了?我怎麼聽說他又被魘住了?”

沒叫起身,婢女阿真不敢起,又叩了個響頭,脆生生道:“回夫人,大爺現在還魘著,流了許多汗,嘴裡還說著什麼話,奴不敢叫他。”

自從夫人娘家侄子夜間離奇暴斃後,程巍便一直陷入夢魘中,夜夜難眠,時常驚叫。他娘子懷著胎,二人早就分了房睡,又因夢魘的緣故有些晦氣,不得不避著些。

程夫人著急得嘴裡都長了燎泡,今日聽下人說大公子又魘著了,乾脆自己親自來瞧。

被魘住的人不能驚動,隻能安撫,貿然叫醒容易把魂也丟了。程夫人明白這個理,不由得悲從中來,撚著帕子的手捂上心口:“作孽,作孽,衡哥兒這是去的不甘心哪。我兒待他那樣好,即便嫡親的兄弟也沒有這樣好的了。他再怨,也不該魘了我的栗奴去。”

程巍剛生下來時跟貓兒似的,身體弱,程夫人愛他如命,給起了乳名叫栗奴,小娃兒命輕,起個賤名好養活。手心手背都是肉,衡哥兒是她娘家侄子,她如何不疼?衡哥兒可憐去了,她私底下大哭了一場,送去好些奠儀,可萬萬沒想到,衡哥兒竟還要拖她的栗奴走。

阿真還伏在地上不敢說話,程夫人擺擺手,貼身伺候的桂娘知其心意,叫了個小丫頭把她攙起來,又領了程夫人往大爺院裡走。

過幾道門,穿過長廊,幾個守夜的婆子們要行禮都被攔了,程夫人步伐匆匆往屋裡去,推開門,淡淡安神香味兒撲麵而來。

與之一道襲來的,還有程巍即便在睡夢中也不能安寧的輕哼,語序混亂地說著什麼。

程夫人坐在床邊,見兒子蒼白麵上滿是痛苦之色,眼睛閉得死緊,冷汗涔涔,他不斷喘著氣,手一張一合好似要抓住什麼東西。她握住了程巍的手,另一隻手不斷去揉他的心口順氣,又聽得兒子口中念叨著什麼,吐露幾句含混的詞,湊近一聽,當即眼淚就下來了。

程巍念著的,是衡哥兒的名字。

“栗奴,栗奴……彆怕啊,娘在。”程夫人半摟著早已成人的兒子,像小時候哄他睡覺般輕拍,“沒事,沒事啊……”

又是哄又是揉,細細喁喁好半天過去,不知是不是安撫起了作用,程巍總算平靜下來,麵上的汗也漸漸止住。

天已經蒙蒙亮了。

程夫人露出一個笑,親自拿了帕子給他擦臉,誰承想,她手中打濕的帕子剛擦拭到眼睛上時,程巍就一個激靈,自重重噩夢中發出一聲叫喊——

“彆挖我的眼睛!”

一句話,令在場眾人瞬間毛骨悚然。個彆膽子小點的後退了兩步,目光驚疑不定。

“被魘著了說幾句胡話,你們慌什麼?”程夫人斥責道。

她照舊給兒子擦乾淨臉,掖好被子,一副鎮定模樣扶著桂娘的手起身要離開。

隻有桂娘才知道,夫人那隻手冰冷無比,死死地抓住了她不讓自己軟倒下去。

桂娘也怕得厲害,程巍方才的表現實在駭人,就好像……真的有什麼人剜去了他的眼睛,以至於在夢中也驚懼不安一般。

“沒事的,夫人,沒事的。”她低聲勸慰程夫人,像剛才她對自己兒子的舉動一樣去給她輕輕拍背。

“桂娘,你說……栗奴剛才的話是不是真的?”程夫人越想越可疑,“他向來有什麼事情都瞞著不肯說,但這兩天他老是去摸自己的眼睛,有時候還捂著眼睛,好像很疼的樣子。”

“你說,會不會是衡哥兒他……”

“不是!”桂娘矢口否認,反手緊緊握住程夫人的手,“夫人,您彆多想了,巍大爺隻是夢裡說胡話,當不得真。”

見程夫人還是有些不安,桂娘勸道:“近來有些不太平,夫人您要是不放心,不如再請個大師做場法事?也好讓衡二爺泉下安寧。”

程夫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連連點頭:“你說得有理,是該請個大師看看。”

隻是……她在京中也隻能同那些商人家眷交際,真正高明的大師道人,隻有官家才能請得動,她連麵都見不著。想到此處,程夫人又心急起來,決定同自己夫君說道說道。

程大老爺全名程山海,程家幾代子嗣不豐,他對自己這個能乾精明的長子很是看中。大清早的夫人同他一說便上了心。

“說起來,近些時間確實不太平。”程山海一直做京中布料生意,哪家用什麼料子用多少,在他眼裡都是家中人數財力的表現。

程山海說:“這幾日,鋪子裡的白布皂布都售得多了,且都是粗布麻布這些隻能做喪事的料子。我打聽過,有好幾戶人家都掛起了喪幡。”說罷,他一一列舉來,“方家、段家、丁家……還有個和我們同為本家的程家,他家中二公子睡夢中不知怎麼的就去了。”

程夫人驚得瞪大了眼睛。

她這幾日沒怎麼出門走動,竟不知發生了這樣離奇的事。

一般而言,布行在冬日前總要屯一批白布,因著冬日嚴寒,老人家多半撐不住。可眼下冬泉都破冰了,同時間去世的又幾乎都是年輕人,叫她怎麼不心驚?

“怎麼會這樣?”程夫人喃喃,“衡哥兒也是……也是這幾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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