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籠(新增兩千字)(1 / 2)

薔籠 柿橙 17725 字 4個月前

葉霖舟還躺在地上,剛才賀靜生那一腳可一點都不含糊,渾身像被強行拆卸了一樣的劇痛。

雨越下越大,像冰冷的石頭不斷往下砸。

他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聽說賀靜生時,是在葉耀坤為養子們置辦的彆墅裡。那個彆墅太大,住再多人都不會感覺擁擠,因為他是最受寵的養子,住在除了葉耀坤的主臥之外最大的房間,有著最多的特權。受葉耀坤器重,受傭人尊重,也的確橫行霸道,為所欲為。

直到葉耀坤有一天帶回來了賀靜生,對他們所有人宣布,這是他的新養子。

一切都開始發生改變。

葉耀坤從不考慮10歲以上的男孩,可那時賀靜生已經12歲,從那一刻起,葉霖舟就隱隱有了危機感。

賀靜生不愛講話,從不跟養子們溝通交流,總是冷著一張臉,沉默寡言,看似平靜從容,實際上盛氣淩人,眼神裡總有一種誰都看不起的姿態,陰鷙殘暴的戾氣都隱在了眼底。

葉霖舟非常不爽他的目中無人,所以在學校裡嘲笑他的粵語,扇了他一巴掌給他一記下馬威,以示威嚴。

他沒少排擠其他養子,彆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可沒想到賀靜生將他一腳踹到了樓梯底下。

自尊心和好勝心被賀靜生粉碎。他震驚,不可置信,暴怒。

養子間的惡性競爭,葉耀坤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在葉耀坤的觀念裡,勝者為王,那些被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也注定成不了大事,所以於他而言,哪怕鬨出人命也隻是繼續換新的血液而已,毫不在意。

所以即便葉霖舟是最受寵的養子,在被賀靜生打了過後,葉耀坤也並沒有任何表示。

直到後來,賀靜生住進了葉耀坤從沒住過的那個主臥。被帶進公司,接手項目。

葉霖舟就知道他的地位深深受到了威脅。

他從不認為自己差了賀靜生哪裡,他也同樣優秀不是嗎?能完美完成葉耀坤的任務,但還是不明白葉耀坤為什麼那麼重視賀靜生,直到葉耀坤去世前彌留之際,他終於問出口:“老豆,我究竟邊度不如賀靜生,佢甚至從冇咁叫過你。”(老爸,我到底哪裡不如賀靜生,他甚至從沒這樣叫過你)

葉耀坤癌症晚期,躺在床上渾身插滿儀器,他的瞳孔已經渙散,費了好大力氣才艱難說出一句:“就係因為佢夠狠。”

葉霖舟又問,難道他不夠狠嗎?要怎樣才算狠?

葉耀坤說,賀靜生的狠,不僅對他人,更對他自己。他將自己的血肉鑄成了無堅不摧的堡壘,封閉,自控,堅定。

如今,葉霖舟還是被賀靜生踹倒在地,像極了那天在學校的樓梯口。

他扭頭,看過去。

賀靜生小心翼翼摟在懷中的女人明顯嚇得不輕,臉色慘白,能明顯看到纖細的小腿在不停地顫抖。

賀靜生將她擁到傘下,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拭去她臉頰上的雨水。而後扶著呆滯的她走到車前,拉開了車門。

沒想到,冷血無情的賀靜生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麵。

多麼乾淨單純的女人,怯弱的、柔軟的、搖搖欲墜的,像小白兔一樣愚蠢無知。

要是讓她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是多麼殘暴黑暗,不知她那張美麗的臉會浮現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經過剛才那一遭,被莫名其妙拽著逃跑,被莫名其妙跟蹤,又莫名其妙被賀靜生的車圍堵,她的確心驚膽戰,二魂七魄都嚇得零零散散。

大腦處於空白階段,像任人操縱的布偶,乖順地被賀靜生摟著腰,帶上了車。

剛坐上柔軟的真皮座椅,便冷不防聽見葉霖舟的笑聲。

沈薔意下意識側頭看過去,透過綴滿雨珠的漆黑車窗,隻依稀可見葉霖舟踉蹌起身,他隨意拍拍身上的泥水,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

笑得猖狂又無辜。

“做咩呀?賀生。”

他又開始說那不標準的普通話,“一來就這麼暴躁,怎麼老是動手呢,這次不剁我的手,是不是要砍我的腳了喔?”

砰———

車門被賀靜生關上。

即便如此,沈薔意還是聽見了葉霖舟說的話。

她渾身一僵,呆坐在座椅裡。

葉霖舟說什麼?

是.......賀靜生砍了他的右手?

他們原本就認識?

車子緩慢行駛。

沈薔意如夢初醒,想要降下車窗看個仔細,摁了半天車窗都毫無動靜,她隻能趴在車窗上,睜大眼睛盯著外麵。

車子越開越遠。

她依稀看見剛才追她的那幾l個彪形大漢將葉霖舟圍了起來。

賀靜生閒庭信步般走過去。

-

狹窄的街道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難免引來大片的圍觀群眾。

無奈幾l輛豪車將現場圍得水泄不通,數名黑衣保鏢頂著風雨巍然不動地在外圍守,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隻敢站在遠處伸長了脖子觀望。然而什麼都看不見。

Kiki穿過人群,也焦急地朝那邊望去,卻什麼都做不了。更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家山在賀靜生身後,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隨著賀靜生不緊不慢的腳步,走到了葉霖舟麵前。

賀靜生揚起微笑,開口第一句便是:“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會說國語。”

葉霖舟站在雨裡,大雨將他渾身都澆透,寸頭上刺著明顯的雨珠,他的左手從臉抹到後腦勺,坦蕩蕩得很:“你條女唔識粵語,冇計啦。”(你女朋友不懂粵語,我也沒辦法啊)

“搞這一出,就想試探她在我這裡的地位?”

賀靜生麵色未變,一如往常的平靜淡然,保持著微笑。

“果然咩都瞞唔過賀生。”

葉霖舟哼笑,“仲係第一次見到你咁緊張個樣,真係太稀奇。”

聰明如賀靜生,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意圖。

在澳洲,

時時刻刻都有監視他的人,他稍微有點動靜就有人向賀靜生彙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知道他現在就是個傀儡,賀靜生地位已穩,他無法改變現狀。

要不是聽Ryan說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還真不知道竟然有這等趣事。

一向不近女色的賀靜生竟然有了女人。

曾經葉耀坤說賀靜生是個對自己夠狠的人,極度自律,極度自控,他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不利的隱患。

可他如今有了女人。

葉霖舟除了好奇,也的確想試試這女人在賀靜生心裡的分量。

當然,還有一個目的。

他就算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至少還可以惡心惡心賀靜生。

葉霖舟說話時,眉毛上揚,唇角往下撇,那模樣看上去囂張又狂妄。

賀靜生眸底沉靜無瀾,漆黑一片,像黎明前寂靜無聲又深不可測的海麵。

他緩緩抬起手,伸向陳家山。

不需言語,陳家山自然明了,立即拿出彆在身後的一把瑞士軍刀,放上賀靜生的手心。

賀靜生的手指慢條斯理沿著軍刀邊沿遊走,指尖一撥,銳利的刀片倏爾彈出,一道冰冷的寒光閃過他的雙眼,他的語調平淡無起伏,娓娓道來般:“這把刀,是我特意從瑞士定製,跟了我很多年。”

不知喂了多少血,才打磨得如此光滑。

“你應該很熟悉。”他說。

葉霖舟盯著賀靜生手中那把刀,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繼而變得扭曲,被仇恨占據。

“阿山剛教過你,不該做的事情,做不得。你怎麼就聽不進去?”

賀靜生搖搖頭,歎息,“原來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下一秒,賀靜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邁出幾l步衝到葉霖舟麵前,再一次將他踹倒在地。

賀靜生也隨之彎腰半蹲下身,握緊手中的匕首就刺上葉霖舟完好無損地左手手背上,刀尖深深沒入,刺穿了整隻手。

曾經,也是這把刀,葬送了葉霖舟的整隻右手。

因為賀靜生永遠記得葉霖舟的這隻右手是怎樣當眾扇過他一巴掌,恰好,他是個太記仇的人。

“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揉不得沙子。”他彬彬有禮,深表歉意。

而如今,葉霖舟這隻左手碰了沈薔意的手腕。怎麼看怎麼礙眼。

“你能這麼快適應一隻手,兩隻手都沒了應該也能很快適應。”賀靜生說得輕描淡寫,哪怕葉霖舟的鮮血沾到他潔白的襯衫,濺到他透明乾淨的鏡片,他也若無其事般,淡淡勾唇。

葉霖舟的手背不斷流淌著鮮血,被雨水暈散。他痛到臉色慘白,卻一聲都沒吭,死死咬牙忍著。

他知道賀靜生是什麼脾性,一向睚眥必報,今晚這一出,少不了被賀靜生報複折磨。

極致的疼痛令他麵目猙獰,可他還是猖狂地笑著,凶狠的眼神毫無畏懼直視賀靜生,挑釁:“你殺咗我呀。”

“殺了你做什麼?”賀靜生麵不改色

,握住刀柄利落拔出來,“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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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多沒意思。

賀靜生將染滿鮮血的瑞士軍刀扔給陳家山,他拿出西裝外套的方巾慢條斯理擦拭手指上的血跡,邁步上車。

幾l輛車子浩浩湯湯離開,隻剩下葉霖舟一人躺在雨幕之中。

他沒管傷痕累累的左手,恨意也如同這滂沱的大雨洶湧不止。

他發誓,他會讓賀靜生後悔今天沒殺了他。

---

沈薔意被送回了山頂,久久都不能回神。

整個人都處於呆滯茫然狀態,回到房間呆坐在沙發上,菲傭敲門叫她好幾l次也聽不見,像是被扔進了真空罩裡。

直到菲傭走進來,輕輕拍她的肩膀,她才猛然回神,反應有些過激地渾身一抖。

菲傭還以為自己嚇到了她,連連道歉。

沈薔意似夢初醒,她吞著唾沫搖頭。

“沈小姐,您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菲傭關心道。

沈薔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一片,她的掌心捂住臉,還是搖頭。

“您的中藥熱好了,現在要喝嗎?”菲傭又問。

沈薔意機械地點了點頭,菲傭轉身去廚房後,她又連忙製止。

她想起來,今晚喝了酒,雖然隻有幾l口,可再喝中藥的話,應該會有影響。

一細想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沈薔意就心神不寧。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葉霖舟說有人跟蹤她,就是那個戴著鴨舌帽、幫她撿過手機的男人。

他說從他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個男人跟著她。

應該說的是從便利店出來。

她認為單憑這一點來看,應該是誤會。

可葉霖舟拉著她跑出去之後,那幾l個彪形大漢也二話不說追了出來。

在賀靜生出現之前,她或許會想,也許這群人是衝葉霖舟。

不對.....賀靜生為什麼能那麼快出現?

所有思路全部一瞬間理順。

難道賀靜生是一直都在大排檔附近監視她?因為她想起來他今晚乘坐的車不是往常那輛勞斯萊斯,是一輛陌生又低調的豪車,或許就停在巷子裡,更或許他一直都坐在車裡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而她上車離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那幾l個彪形大漢將葉霖舟圍了起來。

所以彪形大漢是賀靜生的人,也是賀靜生派來跟蹤監視她的?

她猛然驚醒。

下意識摸了摸褲子,想要找自己的手機,發現她的包不見蹤影。

房間裡也沒有。

她站起身,打算去車裡找找,或許包落在了車裡。

然而打開房門走出去。

賀靜生現在住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她經過時,餘光掃到他房間的房門開著,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也闖入餘光視線。

她頓住腳步,

反射性扭頭看過去,正巧與賀靜生打了個照麵。

賀靜生將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本來正在解襯衫紐扣,和沈薔意對上目光後,他不動聲色加快解鈕扣的速度,二兩下便解開所有紐扣,將襯衫脫下,也隨手往沙發上一扔。

“這麼著急,要去哪裡?”賀靜生漫不經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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