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肯定是我。”
“您並不屑於在我麵前隱藏。”
傀儡師先生點頭,又搖頭。“實不相瞞，其實我是貓控。不在你麵前隱藏身份,並非是出於不屑。對於交易雙方來說,坦誠是最好的見麵禮。”
“小貓咪，光幣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現在的你也拿不出對等的A級道具，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你既然了解過傀儡師,那就應該明白，我唯一在意的東西就是——人。”
唰的一下，折扇收起，扇骨一下一下敲擊棺木,比周末樓頂上亂跑亂跳的小孩子還要惡劣。
“哎呀不要露出這種戒備的表情嘛,我不是已經拿出了你最喜歡的貓糧嗎。不要誤會，收集傀儡是我的興趣,但我還不至於愚蠢到將它放上天平的另一端。畢竟,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新鮮傀儡，而是能交付信任的同伴。”
傀儡師左手拿著幸運石,右手拿一塊金邊黑底寫著“隊”字的方牌。“與我組隊通關一次pvp副本,之後幸運石雙手奉上。”
“不必急著回絕,小貓咪。耐心是鏟屎官的基本美德,我給你五天時間考慮。”
西北的黃昏大道酒館林立,建築風格兼容東西橫貫古今,醉醺醺的酒鬼們倒是哪裡都一樣,空氣包裹在麥穗裡,隨著啤酒杯裡的氣泡一同湧進食道。
每當客人推開大門，酒保都會親切地笑問。“您好，請問是飲酒還是招募隊友？”
蘇長夜點了1杯麥芽酒，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觀察來往行人。
買醉隻是餘興節目,每張酒桌都充斥著低聲的交流。酒保身後的黑板一分為一，半邊今日菜單，半邊人力資源。
招募人寫下招募條件、副本名稱信息，留下自己的桌牌號，然後就可以邊喝酒邊等待。
整條黃昏大道的酒館不下三十家，人流量與貿易中心相比也不差多少，蘇長夜慢悠悠喝完一杯麥芽酒，目睹三張桌子相談甚歡，很快就互加好友結賬走人了。
所以說，曙光遊戲的玩家們已經有一套成熟的招募體係，想要找到心儀的隊友並不困難。
傀儡師獨獨找上他，顯然另有動機。
首次直播就小爆，再加上S級的通關評分，蘇長夜被成功地掛上了人氣新人榜榜首。封堯注意到他是因為拱火貼子，傀儡師又是為什麼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剛送走一個道恩伯格，又來一個妖孽。
“給你五天時間考慮。”
蘇長夜還沒有獲取參加pvp副本的資格，連B級副本都沒有解鎖。也就是說，接下來他必須通關一個C級副本並且拿到S的評價。
兩次通關或者一次s評分，才能解鎖更高難度的副本。蘇長夜恰好就解鎖到了c級，傀儡師的條件嚴絲合縫，幸運石吊在蘇長夜的眼前，剛剛好在他觸手可及的高度。
“哐當”
肉山橫撞過來，小酒桌一陣搖晃，滑落的酒杯頓時四分五裂。
“喂，小男孩
，在等daddy接你回家嗎。”
酒氣撲鼻，發酸的口氣暗箭傷人。蘇長夜拉高口罩，皺眉看向對麵的大塊頭。
工字背心給過飽和的肌肉撐成泳衣，油亮的海帶劉海之下，是油光更盛的臉，肥大的鼻子四周，毛孔噴發著酒精和體味。
“拽什麼拽，我注意你很久了。在這裡喝悶酒的隻有兩種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醉漢比出兩根手指，渾濁雙眼緊盯蘇長夜，背後肌肉隆起，像是蓄意進攻的獵豹。“第一種，像我這樣的酒鬼。”
大拇指反指自己，醉漢一臉驕傲，接著又指向蘇長夜。“第一種，提供特殊報酬的招募人。”說著，厚掌摸向蘇長夜放在桌板的手，臉上笑容yin邪，“特殊的報酬”不言而喻。
“汙穢。”蘇長夜起身。
“裝什麼清高，daddy教教你，什麼……嗝……是禮貌！”醉漢撐著桌子爬起，滾木般的臂膀掃向俊秀背影。
“嗯？！”醉眼微睜，前方隻有裝著夜色的酒館大門。
下一秒硬物撞上太陽穴，隨著玻璃碎落聲，頭顱撞上牆柱，雙目一陣暈眩。
眾人隻見醉漢雙臂亂揮，左腳絆右腳，發狂的怒吼還未出口，被一隻蒼白的手卡回咽喉。
【警告，公共區域禁止衝突！】
【警告，請玩家規範行為！】
眼前黃光閃爍，蘇長夜無視係統的黃牌警告，隻聽見血管裡熔岩奔流，叫囂著毀滅、吞噬、殺戮，那個男人的狂笑在係統警告聲裡若隱若現，從鬆動的理智間隙探出手，探出一雙掌控手術刀的手。
“不要對我說出那個稱呼。”蘇長夜指縫間藏起的刀片貼著醉漢的頸動脈，隨時可以結束性命。“求你了……”
隱含哭腔的乞求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包括身不由己的醉漢。
淚水劃落臉龐，少年乞求道：“我衷心地請求您，請您珍惜生命，答應我，以後永遠都不要對我說那個稱呼，好嗎？”
醉漢酒醒大半，結巴著舌頭。“是說da……”頂著少年驟然轉冷的目光，求生欲一巴掌扇開酒精，塞回未儘的話語。
醉漢點頭如搗蒜。
“太好了。”蘇長夜鬆開手，長出一口氣，由衷道：“謝謝你，願我的神明保佑你，以後不會再行冒犯之舉。”
酒館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追隨那道俊挺身影遠去，包括躺在地上的醉漢。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轉角，酒館又恢複熱鬨，酒桌上的談資從副本情報變成少年與醉漢。
幾聲意味不明的嬉笑鑽進耳朵，醉漢頓感恥辱。
“混蛋，這可是我最常來的酒館！”
果不其然，好事者吹起口哨。
“呦，鄭虎山，剛剛在小爸爸的手底下，是不是嚇得快要尿出來了？”
“放屁！老子剛才腦子不清醒，才被他趁人之危。要是在副本裡遇見他，看我不把他全身骨頭打斷！”
“那你記得錄像哦。”
黃昏大道南邊街尾，兩隻微笑太陽
形狀的吉祥物口銜彩帶橫幅，富有現實生活氣息的霓虹燈彩光閃爍，站在兩街交接處，迎麵流行樂曲交織混疊。電影院、百貨商場、按摩SPA、書店、咖啡廳，如果不是背後酒風微醺，簡直就像回到了現實世界。
舊街。
蘇長夜念出霓虹招牌上懸掛的名字。
舊世界的縮影嗎。
舊街的一切消費都以光幣計算，蘇長夜目光越過大排長龍的奶茶店、客滿盈窗的火鍋城，搜尋電話亭的身影。
“蘇一，有沒有辦法可以聯係現實世界？”
“舊街裡的電話亭。按字數計費，禁違規詞彙，一個星期隻能發送一次。”
好在電話亭並不難找，數目也不少。距離蘇長夜最近的高檔百貨公司大門口就有兩個，一紅一綠，外麵站了七八個排隊的人。
蘇長夜等在兩個小姑娘身後。
高個子女孩左手提著大大小小購物袋，右手一杯奶茶，跟同伴玩笑道：“喂，你知道電話亭為什麼要開在高檔百貨公司門口嗎？”
同伴搖頭。
“為了考驗人性啊，如果你的兜裡還剩一千光幣，是用它買奢侈品，還是給家人保平安？”
“當然是買奢侈品啊，你猜我為什麼是陪你排隊？”
“因為你記不得家人的電話號碼。”
“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你好了解我哦。”
隊伍排得很快，不到十分鐘就輪到了蘇長夜。
電話亭裝配單反玻璃，從外麵隻能看見反光，走進去才發現裡麵不是話筒，白色展示台放著老式翻蓋手機，手機沒有了撥打、接聽功能，隻保留了信息界麵。
幾個聯係人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蘇長夜打下十個字，輸入電話號碼。
隨著發送確認，1萬光幣沒了。
叮。
莊魚驚醒，瞬間摸到手機。叉掉屏幕裡的低電量提醒，接上數據線，點開短信，瞬間驚醒。
【平安，勿憂。照顧好孩子們。】
發信人，蘇長夜。
莊魚連忙回撥，一分鐘之後，隻有忙音。
寒意攀爬脊椎。
今天是蘇長夜失聯的第四天，四天時間裡她給蘇長夜撥打了無數電話，全都沒有回音。又撥打了三遍蘇長夜的電話，莊魚最終下定決心。
三十分鐘後，一輛大眾停在福利院門口。
趙戎推開車門，一眼望見早早等在門口的女人。
“莊魚小姐，又打擾了。”趙戎將包裝精美的禮盒遞過去。“巧克力糖果，送給小朋友們的見麵禮。”
莊魚接過禮盒。“謝謝趙警官，我們去裡麵談吧。”
這會兒是放課時間，幾個幼教站在屋簷下，默默守望院子裡跑跑跳跳的小朋友們。小家夥兒們都不怕生，一個小胖子跑過來撿足球，打量身穿風衣的高個男人。“叔叔，你是莊老師的朋友嗎？”
趙戎蹲下、身子，變戲法一樣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棒棒糖。“我
是蘇長夜的朋友，你認識他嗎。”
小胖子身後，莊魚的目光驟然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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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認識啊，長夜哥哥是我們所有人的哥哥。你是他的朋友，那你知道長夜哥哥去哪兒了嗎。他好久都沒來看我們，莊老師說，長夜哥哥是大人了，有很多大人的事情要忙。”
“乖，莊老師說得對。不過你放心，等長夜哥哥忙完了，叔叔第一時間送他回來。”
“那叔叔你要說話算話哦。”
院長辦公室，莊魚放下紙杯，“啪”地一下，水灑出來半杯。
謔，好大的脾氣。
“謝謝。”趙戎拿起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一口，掏出筆錄本。“願意聯係我，莊小姐想通了？”
“趙警官，有疑問你可以直接問我，請不要試探小朋友。”
“抱歉。我隻是不敢相信，東城福利院背後的人，竟然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尤其這件事情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上次拜訪過後，趙戎連夜翻查東城福利院的資金記錄，真給他挖出來了新鮮的東西。
東城福利院幕後投資人就是蘇長夜。
趙戎當時心裡一咯噔。
蘇長夜一沒正式工作，一來剛成年不久，哪裡來的大筆資金！？
“我明白你的疑惑，我在與他簽訂勞動合同前，也提出了相同的疑問。蘇長夜的說法是，有人花巨資買下了他的一幅畫，並給我出示了轉賬記錄和賬戶。”莊魚打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張打印紙。“喏，就在這裡。”
“我從來不知道蘇長夜還會畫畫，你見過那幅畫嗎？”
“見過，就擺在福利院呢，我帶你去看。”也許是小小的報複心，莊魚笑道：“對於蘇長夜，看來您不知道的事情有點多啊，他是個很難掌控的人吧。我第一次與他見麵時，也不敢相信才成年不久的男孩子，都能直接當我老板了，還以為他是哪個有錢家族的公子哥，跑來搞慈善刷名聲。”
“可是與他共事之後才發現，他是真的決心要改變一些事情。一些我們都心知肚明，卻默認徒勞的事情。”
趙戎道：“我沒有想過去掌控他，莊小姐，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他落入彆人的掌控。”
莊魚領著趙戎穿過長長的辦公長廊，在走廊儘頭，那副畫遙望著他們。
青草地，藍天，藤蔓纏繞的王座之上，白袍神明單手支頜，帽簷遮蓋雙眼，似在沉睡，又似漫不經心地垂眸人間，注視所有穿過長廊，來到麵前的人類。
入門級彆的畫技，神一般的作品。
趙戎親眼目睹的瞬間，就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重金買畫。
幸好畫麵裡沒有神像的眼睛，幸好祂缺了一雙眼睛。
趙戎竟然荒謬地升起一股篤定，如果蘇長夜為祂點了睛，那麼這具神像，真的會活過來！
站起身，布下王座，踏足人間。
猛地扭開頭，趙戎不自覺地錯開身子，移到了畫像的側麵。
“很神奇吧。”莊魚讚歎道：“
蘇長夜說，東城福利院之所以能建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都是蒙受這位神明的恩澤。”
“你……信他的神？”
莊魚：“為什麼不信？除了蘇長夜之外，S市還有誰能建立第一家東城福利院。”
“既然這幅畫被買走了，為什麼還留在福利院？”
莊魚道：“蘇長夜說這是買家的意思。他收到彙款之後，按照買家給出的地址送貨上門，結果收貨地址是一片荒地。後來蘇長夜想辦法獲得使用權，在這裡建了現在的東城福利院。畫就掛在福利院裡，也許哪一天買畫人會親自上門取貨吧。”
不知為何，趙戎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他不受控製地又看了眼畫像，那畫像明明沒有眼睛，卻仿佛在注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