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長廊空無一物，兩側牆麵上的焦黑痕跡迅速接近奔逃的兩人。舟月明背後的空間以肉眼可見的趨勢枯死，精美吊燈熔化變形，液態金屬拉長滴落，劍雨紛飛。牆壁大片枯黃，血手印和燒焦的黑灰交替出現。
他們在被一群看不見的“人”追逐，那群“人”又被奔湧的火焰追逐，死人、活人都在這場永無止境的焚燒中掙紮求生。
旋轉的長劍半空凝滯，劍身如同砸在了湖麵，空中激起一圈波紋，就在波紋蕩開的瞬間，回過頭的舟月明看清了。
幾十具焦黑變形的軀體塞在狹窄的走廊，他們彼此推擠爭先恐後，早已失去五官，奮力向上、向前的肢體卻清晰表明了恐懼。
人太多了，擠成一團，彼此堵死了生路。
最前麵的“人”雙手抓住了長劍，金屬劍身在他掌中迅速熔化變形。
下一秒，長劍徹底消失，那恐怖的群像也跟著隱入空氣，隻有痛苦的灼燒感還彰顯著他們的存在。
不能被他們抓到，不能變成那副可怕的樣子，這一眼看得舟月明精神恍惚，雙腿一軟沒跟上聞秋雨的速度，身子被拽得傾倒。
一個男性的重量猛然壓在手腕，聞秋雨跟著失衡後仰。
就這一瞬間的停滯，高溫襲來！
聞秋雨反應迅速，借著旋身的慣性將舟月明向前甩去，另一隻手抽刀橫劈。
這一擊無異於螳臂當車，聞秋雨沉聲喝道：“
跑！”抬眸凝視看不見的敵人，以生死度外的專注，揮出也許是生平最後的一劍。
腦海中，久尋不得的靈光，在這時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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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秋雨笑了。
劍從來不懼折斷，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終於懂了手中的劍。
死若不惘，生未白活。
舟月明體力流失慘重，連站起來的時間都沒有，手腳並用地向前爬。
“臥槽，什麼東西……”地毯突然變滑，舟月明後腳一蹬，整個人反而向後溜，臉磕在了地上，聞到濃烈的汽油味。他撐著地，抹一把臉，抹了滿手的油。“汽油！？”
舟月明僵住。
橫在地上的油桶映入眼簾，油傾瀉而出，透明桶身空了大半。一隻黑靴踩在油桶上，視線往上，少年背負箭筒，弓滿如月，目光越過趴在地上的舟月明，沉冷地注視著奔湧熱流。
舟月明忽然很想笑。“蘇長夜！”
就在聞秋雨等待與劍同歸之時，破空聲至。
“嗖！”
點燃的箭矢錯肩而過，直插入聞秋雨前方。
雙箭齊發，地毯點燃，火苗迸濺。聞秋雨當即收劍轉身，順路抄起連滾帶爬都沒跑出幾米的舟月明。
長廊樓梯口，蘇長夜不斷從身後箭筒抽出綁著布的箭矢，練習用的長弓在他手中拉滿，抵著弓頭的兩指夾著吐火的打火機。
上箭，弓滿，打火機點燃箭頭。鬆手，火箭流星，在聞秋雨身後燃起層層火焰。
背著一個男孩完全不影響蘇長夜的動作，火箭連番號令，地毯燒成一條火龍，盤踞長廊，擋住了鬼魂的去勢，聞秋雨抓緊時機，奔到了蘇長夜近前。
她還沒來得及迷茫，蘇長夜開口。“上樓，我來擋。”
“小心。”聞秋雨抗起舟月明直奔樓上。
舟月明撐著抬起上半身，向蘇長夜喊道：“他們不敢去三樓西側的儘頭，蘇長夜，我們在那邊彙合！”
火焰隻能暫時阻擋，蘇長夜不敢停留，抬起油桶兜頭澆下。
抬腳一踹，油桶滾進火焰，砰地一聲，火牆爆起。爆開的熱浪中，似有百鬼哀嚎。
“你能逃到哪裡去，他們發現了你，抓到你隻是時間的問題。”小弗蘭克身不由己地趴在蘇長夜背上，繩子將兩人牢牢捆在一起。
“但是他們不會抓走你。”蘇長夜奔向下一個樓梯口，與他的生死一線不同，小弗蘭克遊刃有餘，一點也不怕緊隨身後的鬼魅們。“看來你們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約定，是誰給了你符紙。”
“你快要死了，這些都無關緊要。”小弗蘭克枕著蘇長夜的肩膀，聽著他劇烈的喘息，還有胸腔裡砰砰跳動的求生欲，愉悅道：“你逃不掉的，放棄吧，掙紮隻會延長你的痛苦。”
“要是沒聽見那群鬼的慘叫，我就信你了。”樓梯口近在眼前，是時候做出抉擇，蘇長夜點開打火機，火苗似乎嗅到兩人身上的汽油味，猛然又竄高一截。“可是我還有選擇的餘地，我選擇與你一同燃燒殆儘。”
小弗蘭克終於明白蘇長夜為什麼要用汽油澆自己。
在這一刻，手持打火機意欲自燃的少年，遠比鬼魂恐怖。
打火機毫不猶豫地迎向浸染汽油的衣袖，小弗蘭克尖聲道：“等等，三樓西側儘頭，那裡是安全的！”
“真的嗎，我不信。”舟月明的喊話小弗蘭克肯定也聽到了，蘇長夜手中的打火機絲毫不停。
就在火苗快要舔上汽油時，小弗蘭克大叫道：“沒有騙你！他們不敢接近那幅油畫，他們恐懼那些存在，遠勝過火燒的痛苦。”
打火機熄滅，蘇長夜奔向三樓，直奔西側儘頭。
吊墜在奔跑間搖擺，似有一聲無奈的輕歎吹過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