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夜掛在崖壁,全身重量僅以絲線支撐。就這樣雙手交替牽引，上半身終於探出崖頂。
手掌強撐地麵，拖出長長的血印,硬生生將身體拖上懸崖。
“呼……”蘇長夜趴在地麵，眼前陣陣發黑,緩了幾口氣,撐起身子打量四周。
平台三麵都是懸崖峭壁。
正前方就是剛才向他射出光炮的古典雕花大門。
門有二十餘尺,超乎尋常的高偉，門框裝飾著純金花朵浮雕,富麗堂皇的花蔓向上延伸,在頂點收斂交彙，形成洋蔥頭形狀的拱頂。
越是接近大門，越是芒刺在背。蘇長夜抬頭,終於找到【目光】的源頭。
大門頂尖，有一隻純金的眼睛高高在上。
眼眶裡的金眼球正好偏向下方,就在蘇長夜從那光滑的金屬球體看清自己的倒影時,耳邊一陣轟鳴，原本寂然無聲的深淵出現空靈又恢弘的大合唱。
蘇長夜沒有聽過這種音調，不屬於已知的任何語言。然而歌聲撫慰著□□的痛苦，傳遞難以言喻的的快樂。
雙腿就像有了意識，要往歌聲深處去,去到一個沒有痛苦的搖籃裡。
在意誌力徹底消失前，蘇長夜用儘力氣狠狠撞向大門。
鑲金巨門發出一聲嗡鳴，像是遠古巨獸打了個盹,兩扇門退開一道縫隙。
蘇長夜鑽進門縫的瞬間，迷惑人心的歌聲戛然而止。
就是進門的姿勢不太優雅，蘇長夜趴在地上,撐起上半身，懸吊巨大水晶燈的舞廳裡，穿著中世紀禮服的人們都將臉轉了過來。
所有人都戴著狂歡節麵具，食屍鬼、吸血妖精、無臉鬼怪，插滿羽毛的鳥臉，擠在長無邊際的舞池裡，停下所有動作，全都看著突然闖入的外來者。
這一下發生的太突然，蘇長夜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他原地不動，眼睛快速搜尋逃跑路線。
突然，音樂再度響起。
舞池裡的男男女女齊刷刷收回目光，他們踢著腳踏上節拍，旋動身體沉浸入新一輪的舞曲，仿佛蘇長夜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又觀察了一會兒，蘇長夜嘗試著爬起來。
舞池對岸又有一扇門，門扉更為華麗，遍布純金雕飾。花瓣狀的眼眶一端相連，組成七瓣眼花，無數雙金色眼珠子浮在門板，令人不適的目光充斥整個空間。
沿著舞池走到儘頭，眼前是水鏡一樣的牆壁，鏡像相連，互為回環。手指穿過牆壁，然後整個身子進入另一側，蘇長夜眼前又是一模一樣的舞廳。
一樣的人，一樣的舞曲，連每個人的麵具樣式都沒有變化。
想到對麵去，隻能橫穿舞池。
這就說明舞池裡的人們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友好，也許踏進舞池的那一刻，他們就會撲過來將人撕成碎片。
這並不是胡亂猜測，舞池入口處就立著警告牌。
【友好的賓客應遵守以下規則：
1.本地謝絕單人表演
2.請遵循社交禮儀，禮貌地交換舞伴
3.目光消失時，注意腳下安全
4.今夜有一名殺人魔赴宴，請保護好自己
有任何異議，您可自行離去】
進來的門已經推不開了，二十餘尺的大門，蘇長夜用儘力氣，門扉紋絲不動。
沒有回頭路了，現在隻能儘快找到離開的方法。
舞廳陳設很簡單，舞池外的空間不大，架設了二十平左右的觀景台，零零散散站著一些形單影隻的賓客。蘇長夜找了一圈，這些人全都穿著中世紀禮服，臉戴誇張麵具。
傀儡師很可能已經想辦法離開，又或者他們兩個並沒有到達同一個地方。就像每人從畫中看到的東西不一樣，那麼他們推開同一扇門也會麵臨不同的難題。
蘇長夜在舞池邊觀察人群，腦海裡思索著木牌上的規則。
謝絕單人表演很好理解，也很有針對性。
交換舞伴確實是社交舞的禮儀，對於紳士淑女來說，在公眾場合表現出偏愛會惹人非議。
現在的舞曲十五節拍為一小節，所有人都在一小節結束時交換舞伴。
這也意味著有人會換到殺人魔。
目光消失時，注意腳下安全是什麼意思。目光在哪裡？腳下有什麼？
蘇長夜低頭，腳下是光潔的大理石地磚，看不出所以然。
抬起手臂，雙腳跟著節拍進退，旋轉，後退。蘇長夜模仿著舞池裡的人，去感受他們的動作，雙腳每一次的落點。
身後傳來鼓掌聲。蘇長夜回頭。
觀景台下方的陰影裡，有一座掛滿麵具的貨架，架子前方，戴著白色笑臉麵具的男人向他行了一個紳士禮。“您的動作很曼妙，先生。請原諒我情不自禁的喝彩。()”
麵具上的裝飾隻有三道月牙，兩道向上彎起，代表笑眼，一道向下彎起，代表笑嘴。
要不是語氣誠懇，搭配這張誇張的麵具，很難聽出半點真心。
蘇長夜走上前，有些破敗的長衫下擺隨著動作翻飛，猶如一隻殘破的翅膀。他停在貨架前，黑曜石般的眼睛細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