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第1章

漢五年,陰曆二月初三。

定陶縣城以北,駐紮在汜水北岸的漢軍大營裡一片罕見的莊重,可這氛圍卻不是肅穆的沉悶,在還透著些涼意的春風中,反倒是洋溢著一片濃濃喜色。

起義兵反秦七載有餘,定漢家天下五年終止。

在西楚霸王的頭顱被魯縣父老傳看而過,舉縣終降之後,替他曾經最大的對手安葬好屍首,處理好項氏一族下場的漢王匆匆擦乾他為政治作秀落下的眼淚。在以韓信為首的一眾諸侯王的再三推請之下,終於“不情不願”決意在定陶登基。

當然,看了一眼已然換上了一身天子祭服,長冠玄衣的莊嚴沉穩也壓不住他臉上由內而外顯出的笑意,整個人意氣風發看起來甚至年輕了幾歲的劉邦。韓信非常貼心地給他留了麵子,隻在內心默默加上了一句。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個流程……陛下在挑人帶頭給他上書勸進的時候,那個拚命朝他使眼色暗示的模樣說實話是真的很好笑……

但韓信內心想笑歸想笑,對於帶頭給劉邦勸進這件事情還是當仁不讓的——畢竟除了劉邦這天下還有彆的誰能當皇帝啊,祈禱始皇帝死而複生把自個從墳墓裡揪出來嗎?

楚國出生的韓國王孫漫不經心地這麼想著,和上首注意到他目光的劉邦視線碰到了一起。正得意著的準天子朝他揚了揚眉,嬉笑著對他比了比口型。

給,我,乖,乖,站,好。

讀懂唇語的楚王順從地站回到六位諸侯王之首的位置,和排在他後麵的梁王彭越麵麵相覷。

兩個因為共同商討劉邦登基儀式才正式見上麵的滅楚大將略顯尷尬地對視了一陣,隨後默默地轉過頭去,等待起祭天時辰的到來。

混跡在漢臣隊列裡的蕭何和夏侯嬰默然注視著這一場三個人的眉眼官司,接近於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兩個月前陛下才從韓信手裡把軍權拿走的吧?韓信這就不生氣了?

——將軍都已經習慣了吧……陛下又不是第一次這麼乾了。

而站在一邊的張良也默然收回了視線,天下一統之後,他複雜的心緒到底平複了些許,可心底來回揣測著韓信和彭越之間的沉默,他又不免生出新的擔憂。

漢滅西楚,除了最後的大戰,劉邦自己率領大軍在正麵戰場和項羽展開了長期相持,北方依仗韓信滅魏、取代、破趙、降燕、擊齊,南方依靠英布叛楚助漢,後方則幸有彭越不斷地遊擊作戰騷擾項羽,斷其糧道。

可以說整場戰爭稱得上一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了。

但是多線作戰所帶來的隱患,此刻卻已然在韓信和彭越的陌生中顯現出來了。

張良突兀地,模模糊糊地生出一個對於今日來說,太過不吉與殘酷的念頭。

……韓信和彭越也算得上是相互扶持著消滅了楚國了,但他們卻不曾蒙麵,哪怕相處了兩個月依舊形同陌路。

對於漢家天下來說,諸侯王不結朋黨也許確實

是一件好事……

可是那麼久的戰爭,不曾蒙麵的又何止是韓信與彭越二人呢?

陛下在滎陽一帶和項羽相互僵持,固然困住了項羽,而給予了其他路諸侯削弱楚國勢力的機會……

——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項羽困在了一隅,與各路諸侯大將……又見過幾麵呢?

他突然渾身一冷,意識到這一點之時,仿佛有什麼曾經模糊而朦朧的麵紗此刻被冰冷的現實無情的刺破開來,以至於脊背上都有些芒刺針紮般的不安開始騷動。

但時間是不等人的,伴隨著禮官的提醒,祭天的儀式即將開始,於是所有人都隻得收攏了心思。

起台築壇,告祭天地先祖。

在被劉邦嫌棄秦朝登基儀式的繁瑣之後,身段靈活的博士叔孫通從善如流地大大簡潔了整個儀式的流程。但這到底是一個新的帝國正式建立的伊始,於是也絕不稱得上一句簡陋。

當劉邦登上那萬人景仰的高台臨風而立,以韓信為首的六位諸侯王領頭居首,以太尉盧綰為首的漢和諸侯各國的大臣、將軍三百餘人跟隨,共同奉進皇帝尊號。

甫一叩首,是黑壓壓一片低垂的頭顱,密密麻麻、衣袂壓著衣袂,如山似林般的致敬與稱臣。

——多麼讓人沉醉的場景啊,何等英豪能不在如此場麵之中心中豪情萬丈高?

然而還來不及等劉邦為此歡欣,一片雪白到接近晃眼的光直直地壓在了他們頭上,綴成一塊光滑細膩的幕布。

來不及過多的思考,來不及為這樣的現象而驚歎與發問,所有的疑慮與驚怖都還來不及於心中升起分毫。

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那自天幕中響起的,柔和但縹緲到辨不清性彆的聲音。

【大家好,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曆史解說,是曆史上大一統王朝所誕生的兩個諡號為景的實權皇帝:漢景帝劉啟和明景帝朱祁鈺。

本期視頻的主題,也許還可以叫做——

《景帝命運與悲哀的共通之處》】

電光火石之間,這短短幾句所帶來的衝擊還來不及被在場所有人所反應過來。

没有了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