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他一遍遍地,在心底念著這個名詞。

【吳景帝孫休,這位的名氣比起來應該小的多。

畢竟東吳到底隻是一個割據政權,在孫權之後吳國的幾任皇帝給江東、乃至於整片江南地區所帶來的貢獻,和孫權比起來,都稱得上一句平平無奇,乃至於庸碌。

但相較於他被趕下皇位的弟弟和不乾人事的侄子,孫休的執政大體上是稱得上一句中和得體的。

假如他活的能更久一點,或許吳國的國運也能持續地更久一點,進而在晉蜀吳三家比爛大賽中說不準能苟到最後。

畢竟吳國滅亡是公元280年,他的好大侄孫皓是284年去的世。而晉武帝司馬炎沒比他多活幾年,公元290年跟著走了。

之後著名的“何不食肉糜”的傻子皇帝晉惠帝司馬衷繼位,一年不到司馬家自己就陷入了轟轟烈烈的八王之亂,司馬聯合司馬殺了司馬,激烈地開始交換物理意見。

在把整個天下攪和的一團亂麻之後,本就因為漢末連年的戰亂而人口銳減,漢胡人口比例逐漸接近,急需一個平穩時代來修養生息,偏偏撞上司馬家這群野心家的中原進入了第一次外族入侵的黑暗時刻——五胡亂華。

某種意義上來說,要是孫休活得久一點,再把位子成功傳給太子,吳國挺得再久一點,說不定能趁著司馬家的內亂,“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以慰孫權在天之靈了。

或者換一個角度,在南方依舊保持著東吳這樣一大威脅的情況下,也許晉武帝就不會硬著頭皮也要維護著嫡長子繼承製把皇位交給司馬衷,也不會因為想要保住司馬家的皇位而大肆分封藩王。

或者說,在沒收服東吳之前,他估計也沒那個地盤和財力去分封。自己說不定也能規避掉後期好大喜功,奢華鬥富的毛病,保持著前期的執政水平,將比爛大賽內卷成為競爭上位了】

劉邦:漢末!

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把後世魏帝被權臣把持當樂子看的劉邦一下子頭皮發麻。

已知後世:司馬家篡了魏國的位建立了晉朝,那個東吳以及光幕裡提了一嘴的蜀和晉朝曾經並列,他們家所處的時代是漢末戰亂之後甚至來不及好好休養生息……

而後世所提到的跟魏國有關的,是一個被評價和那個想要篡位的司馬師差不多的曹老板:雖然生前沒當上皇帝,死後被追封魏武帝……

好家夥……劉邦幽幽地凝視著光幕,原來先被篡位的竟是我自己啊——!

但比起帝位傳承、王朝延續這樣敏感的話題,他議事班子裡的人更多關注到的是後麵那個五胡亂華的名詞。

“外族入侵?黑暗時刻?”

韓信的聲音很輕,但咬字卻極重。明明隻是幾人之間才能聽見的低語,所有人卻都能感受到那接近咬牙切齒的,壓抑著的不曾宣泄而出的怒火。

蕭何嘗試保持冷靜:“後世人所說,是因為中原戰亂人口減少,以至於漢胡人口比例趨於接近,最後才會導致那樣的結果。也就是說,隻要中原還保持著足夠強大的優勢……”

他說不下去了,抿住了唇舌,讓一旁向來不吝於往人性最黑暗的方向去思考的陳平尖銳地指出關鍵:“但沒有人能確保永恒的強大。”

周室煌煌八百年基業,周天子在春秋戰國之時,遇見的卻是什麼情況呢?

是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大夫出!連為前任國君置辦喪事都要去向自己的諸侯國魯國借錢——甚至如果不是魯國一向最為親近周室,連借都有可能借不到。

秦國六世餘烈,終於始皇之際一朝得統天下,兼並列國。其自認功蓋三皇,德高五帝,自命始皇帝,認為秦朝能夠二世、三世,乃至萬世而為君。

結果始皇崩逝,二世即位,兩年而天下人心儘失被以“暴秦”誅。

誰又能永遠強大呢?

張良正色著,素來神色平淡的謀士罕見地神色凝重,看向了也意識到事件嚴重性的劉邦。

“萬望陛下為後世子孫計。”

但劉邦不敢立即回複他這樣的期許,他的目光自張良身上移開,繼而停住在韓信的臉上。

他年輕的,意氣風發,絕無僅有空前絕後震古爍今的大將軍也在看著他,用著他那雙黑白顯得太分明的眼睛,總是靜默著清澈的水潭此刻卻閃著銳利的刀光。

他滿頭的烏發還不曾生出哪怕一根的白發,應著一身玄色的諸侯王的華服,明明是極莊重的顏色,卻讓他有一種被灼傷眼眸的痛。

但韓信沒讀懂他不敢言說的心思,或者說他故意不去弄懂。他隻是鄭重地一拜,叩首地堅決。

“若陛下有意,臣願為陛下平定胡虜。”他頓了頓,進一步闡述著自己的想法,“但臣希望陛下也能為當世天下計。當今天下初定,國朝元氣大傷,而對北方的了解卻不夠深入。”

“當今之計,理當是休養生息,讓百姓能夠安

居樂業,養精蓄銳之後才能有驅除胡虜的底氣。與此同時暗派細作潛入匈奴,窺其內部局勢,知己知彼方能一舉為後世子孫計。”

“像你在趙國所做的那般?”劉邦冷不丁地發問。

而韓信自然坦坦蕩蕩地肯定:“是。”

同樣自負著自己軍事能力的君主沉默了半晌,麵對漢朝所有的將領,他都敢大言不慚地高聲嚷嚷上一句“老子提三尺劍以安天下”,驕傲地對自己的手下人指指點點。

隻有在韓信的麵前他才會躊躇不定,才會自慚形穢。

因為他自知比不上章邯更比不上項羽。但那兩個舉世數一數二的將領都先後敗倒在韓信的劍下,於是所有人都能知道這個時代該署上誰的名字,誰的名聲將要壓倒一個時代的英豪。

而現今韓信拜倒在他的麵前,毫無保留地露出一截脆弱而頎長的脖頸,仿佛將他的身家性命交付到他的掌中,任由他左右他的命運。

劉邦難以自製的感到惶惑,注視著他麵前的楚王,品鑒著他短短幾句話的底下流露出來的赤心。

“那樣的話,為了防備北方胡虜,我想為卿改藩。”

他語氣和緩著娓娓道來,帝王深沉的眼睛凝視著臣下的一舉一動。

他曾經不敢相信韓信。

因為他們的一切交情都太過急促,匆匆忙忙地登台拜將,他幾乎是孤擲一注般將所有希望押注在韓信的身上,甚至能夠信賴的隻是蕭何與夏侯嬰的幾次諫言,隻是韓信在他麵前沒有實績支撐的漢中策。

太過狂暴而急促的戰爭,太過短促與短暫的交流,他來不及看清韓信的為人,直到他不曾叛漢救楚選擇自立,才粗略品出些許熟悉的滋味。

那是劉邦早年熟悉的遊俠風範,是他早年親曆而傾慕的士為知己者死的戰國門客們的風尚。

他們沒去管天幕繼續闡述著的什麼——反正自有彆人替他們去聆聽,劉邦此刻全然的心神隻能停留在韓信的身上,因為他無疑在逼問韓信的忠心。

而韓信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又仿佛沒有。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再拜而起,聲音堅定地鏗鏘,讓劉邦得以看見他沒有絲毫動搖的眼神。

他能隱約聽見隔得稍遠的群臣望見這邊舉動而在竊竊私語,但他們肯定也不能聽聞見這裡一場足以震撼整個漢朝政治格局的對話。

而這些竊竊私語他此刻懶得去理會了,因為蟲鳴怎有黃鐘大呂的振聾發聵。

“悉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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