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項羽?韓信?”

劉季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在後世人口中被特意作為與他同時代的英豪提出的名字:前者那個與他爭鋒,毫無疑問應當是他的對手;但後者對於封賞一詞,動詞竟然是討要。

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吟吟的笑意。

劉季:懂了,我的屬下。還是非常給力的那種好兄弟。

尚且沒有成熟到未來的地步,對於分封這件事情還抱有著春秋戰國觀念的他,對於那句裂土封王反倒是全然包容的。

畢竟就連現在的他,在光幕言明郡縣才是正確的方向之前,都以為秦會實行分封製。那對於這韓信又有什麼好苛刻的呢?

【信陵君所象征的,是劉邦作為個人的特質——遊俠,或者說任俠。】

【在古代社會,考慮到政府執行力受限於生產力的發展,基本上無力深入到社會的方方麵麵,往往都會出現權力的真空。而一旦存在空隙,勢必就會存在另一種勢力以圖填補空缺。

這種勢力往往就是民間的政治社會。它是政府的對立統一體,二者相互對立,又相互補充,甚至可以相互轉化。但本質上都是統治體係的一部分。】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就砸在了頭上。

原本悠哉聽著後世人替他回憶光輝往事的劉邦霎時沒端得住自己放鬆的姿態,而一旁原本也舉止有度的謀士們,此刻也認真睜開了雙眼,正對著天幕的發言。

他們倒不是為了這一番直白地剖析朝堂和民間的關係的言論而側目。儘管諸子百家沒有哪怕一家的觀點,會如同這後世人口中生怕所有人聽不明白一般的清晰,可到底本質是有所共通的。

劉邦自己就是在基層摸爬滾打混跡過來的,對於這官方和民間的關係心底自然有數。

他們關注的是那古代,是受限於生產力的發展。

“後世人的意思是……”劉邦忍不住開口,詢問的眼神落到了張良的身上。

“如果這生產力發展起來了,這政府的執行力也就?”

他的心臟隨著這大膽的猜想怦怦亂跳,而向來雲淡風輕的謀士,此刻也難得露出了把握不準的遲疑。

在場都是從秦朝那力求將上下完全貫通,使得統治的力量能從遠在鹹陽的主乾一直延伸到邊疆的細枝末節的精密中走過來的人物。

他們自然能夠理解那般精巧的構造,最初搭建之時秦皇的野心。如果能完全地實施下去,毫無疑問將會是一項能讓統治者如臂使指的發明。

可是太難了,太累了。

這般精密,這般整齊的製度,所帶來的是為維持它而堪稱將牽扯到的每個人都消耗到極致的疲憊。

所以等到劉邦上位,他才會儘可能因陋就簡,以圖節省民力——這固然有漢初布衣將相的出身的原因,但何嘗不是天下百姓已經沒辦法再接受這樣的嚴苛呢?

但如果這所謂生產力的發展,最後竟然能夠讓後世的政府,以不枯竭民力的

方式做到超過秦製、不,能做到秦製的地步,就已經足夠讓劉邦等人瞠目結舌,頭暈目眩了。

“所以,什麼是生產力?”

於是,劉邦向著張良與陳平發問。

【商周以來的社會,是世襲的氏族社會。一切的關係都基於血緣之間的聯係:天下是以血緣分封為基礎的邦聯體製,社會是依托禮樂的宗法社會,政治講究的是世卿世祿,經濟逃不脫的是井田邑裡。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所謂獨立氏族的民間政治社會也不會存在。但時代在戰國時期發生了驚變。

古有的社會秩序被列國之間的兼並戰爭所撕裂,舊有的政治經濟關係因為私田的興起與發展而土崩瓦解。貴族的世襲體係被官僚政治和法製逐漸取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重新規範。

在這種新舊交替的時代之中,一部分從舊有的氏族血緣關係中掙脫出來,卻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被新有的官僚體係編入吸收的存在,就會成為脫離於社會主流秩序的遊民。

這就是任俠。

他們任氣節、行俠義,個人與個人之間基於知遇之恩形成了一種新的聯係。重武力,講信義,輕生死,合則留,疏則去,雖然沒有什麼固定的章程和嚴密的組織結構,卻憑借相互的交誼織成了一張龐大而廣泛的社會關係網絡。

所以,在信陵君竊符救趙的故事中,侯生才能夠通過這種社交網絡給魏無忌介紹朱亥,才會在揣度到晉鄙必然一死的時候,掐準時機自儘以謝大將英魂。

因為這就是遊俠的氣度。植根於人性中個人自由放任,不受社會約束的天性,遊離在主流法製禮製乃至於倫理道德之外,被法家社會痛斥“俠以武犯禁”

於是必須嚴禁的存在。】

“生產,我們現在所指的不過是小民賴以度生的產業。”

張良的語氣有點輕,因為他此刻主要的思緒還在運轉以圖解釋這生產力的概念。

“後世的詞彙,也許與現在發生了轉移和偏差,但大抵不會完全毫無關聯。”

“而後世先前提到的和生產相關的例子,基本上都與農業、經濟、甚至軍馬有關。”

劉邦悟了。

“所以,這生產力,就是國家的國力!就是當國家發展到足夠強大之後,政府的實力也就能夠隨之加強。”

他的神經此刻已經完全被刺激起來了,開口時帶著點尖銳的興奮:“國家想要強盛,不僅僅需要農業能夠發展,百姓有地可種,有飯可吃。那什麼手工業,商業,以及軍隊的建設也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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