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2 / 2)

範仲淹卻搖頭,沒接受對方的自謙:“稚圭和彥國其實都心有氣象開闊。吾賴年長而已。”

當時那種情況下,作為資曆最深的那個人,不是範仲淹站出來又能是誰呢?

韓琦和富弼就算有所想法,礙於他的存在,若是不想讓範仲淹背上銳氣儘喪,或是自己背負起不懂“規矩”不敬上官的名聲,自然得是先等他的態度。

有賴於同僚對他的尊重,他才僥幸成為變法的領袖。所以他怎能愧對這份心意呢?

所以啊,如孟子所說:

“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

【另一方麵,這樣的危機反而將宋朝自身的矛盾全部暴露,朝堂上突出的問題一覽無遺,不需要人們費儘心力從和平表現去扒拉改革之處。

遼國雖然趁火打劫提高了歲幣,並且對西夏最初的獨立運動給予了一定的支持。然而尚且滿足於澶淵之盟構建起的遼宋外交體係,並不希望西夏全然替代宋朝的地位,對於宋朝抗擊西夏的戰爭也就提供了一定的援助。

宋仁宗趙禎雖然是個不夠堅定,性情軟和的老好人。然而到底不是像趙佶那樣的昏君,有著使大宋走向更好的政治理想。

仁宗一朝的政治風氣,

也是有宋一代最好的時代。士大夫真正意義上實現了與皇帝共治天下的理想。】

——趙佶。

趙煦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那種模糊的不好的預感最後終於尖銳地撕開了真相上的薄霧,將最殘忍的現實擺在了他的眼前。

怎麼會是趙佶繼位呢?怎麼應該是趙佶繼位呢!

端王輕佻的名聲難道還不夠聞名嗎?是誰盤算著立上一個足夠草包,容易被他們操控的皇帝,最後卻將整個大宋江山悉數葬送的!

子厚呢?子厚難道沒有站出來反對嗎?以章惇的個性,就算士大夫們急著想給自己找個好擺布的皇帝,他那樣驕傲到接近自負的個性,卻怎麼接受得了自己將要侍奉輔佐一個平庸甚至荒昏的君主!

他如果活著,必然是要反對的。而以自己對他的看重,如若他活著卻沒辦法阻止趙佶的上位,又該是誰呢?誰有力量力捧趙佶成為皇帝呢?

冷汗浸滿了後背,趙煦按著自己的胃部,喉口忍不住發出了細微生理性的嗚咽,然而麵色慘白的皇帝,此刻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是趙佖和趙似死了嗎?還是章惇先他一步而去?亦或是,

他那位對於自己姑婆的權勢心向往之,同樣對於新法的實施不甚讚同的嫡母,從中插了一手呢?

他咬了咬後牙根,冷哼著啐了一口。

【所以,這確實稱不上變法的天賜良機,卻已然是個頗為難得的機會了。

但是不幸的是,不論是宋仁宗還是以範仲淹為首的變法派,在這個階段都沒抓住慶曆新政最應該進行變革的地方。】

——來了。

趙禎坐直了身體。

範仲淹也肅穆起臉色。

慶曆朝堂所有的變法派都對著天幕翹首以盼。

【軍事。

慶曆新政最應該著手從事的方向,我個人認為是軍事,而不是它重點在針對的吏治方向。】

【吏治重要嗎?當然重要。

所以慶曆新政重點的十條政策中,才會有整整七條都與它相關。剩下三條所謂富國強兵的措施,唯一一條和軍事有關的修武備,都因為輔臣們的集體反對而從一開始就沒有施行。

然而正是因為它對於大宋文官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是他們的飯碗,他們的命根子,他們維係家族傳承的根本。

所以我才不支持慶曆新政上來就針對吏治,或者說,不支持針對吏治的全盤。】

【事實上,範仲淹對於改革將要著手的幾個方麵,認識是清晰的。

他比王安石還更好的一點,就在於他更謹慎,更踏實,他知道改革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這三個方麵不能夠同時進行。故而隻選取了他認為最根本的吏治下手。

但是他沒能意識到,改革這種事情,就應該將自己的夥伴搞得多多的,集合多數派的力量,再逐步將少數派的反對而消滅。

如果他從軍事方麵先開刀,剛剛經曆過宋夏戰爭的慘敗,心理尚且殘留著陰影和火氣的宋朝文官們,骨頭雖然已經有點軟了,行為上卻還是能被那種恥辱感所激勵起來。

修武備雖然遭到了反對,但那是因為府兵製的存在已經違背了曆史潮流的發展。

宋軍不需要再增加數目,尤其是紙麵數目了。他們需要的是大刀闊斧地梳理,從上而下地斷開那些錯綜複雜的勾連,查清楚自己手下到底實際有多少兵,有多少能打仗的兵,怎麼讓不能打仗的兵變得能打仗。

而正巧,範仲淹是自己從西北邊疆走出來的人,是親身見識過前線廝殺,通曉軍事的人。以宋朝重文輕武的國情,利用文官勢力強大於武官的便利,集合文官力量將冗兵背後那些破事清算乾淨——這才是他當時最有可能辦成的改革。

順便一提,募兵製的發展本意是讓軍隊這一國家強製力最直接的體現,徹底從農業生產中剝離出來,使得其職業化,真正成為國家政府手中一柄無往不利的尖刀。

大宋能把職業軍隊搞得還不如半農半軍,也真的是讓後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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