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抬眼，看見開著車的幼馴染。他帶著鴨舌帽，帽簷擋住了他的眉眼，陽光從副駕的車窗向前蔓延，卻隻堪堪接觸到男人的衣擺。
黑發貓眼的青年隱沒陰影中，他垂下手換擋，露出的一截手腕在陽光下一晃而過，白的仿佛透明。
是錯覺嗎？
降穀零心裡湧起一股非常強烈的不安，仿佛大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高聲叫囂。
“……怎麼了？”諸伏景光無意間瞥了一眼車內後視鏡中，嚇了一跳，連忙問：“你哪裡不舒服？”
降穀零一愣，從鏡中看見了自己難看至極的臉色。
他沉默片刻：“……沒什麼，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諸伏景光因為他是沒休息好，叮囑了幾句，才笑道：“zero，你好像要輸了。”
“什麼？”降穀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響才反應過來。
景光說的是那天兩人在電話中打的賭——關於蒂薩諾的本性好壞。
降穀零：“沒到最後，一切都存在變數啊。”
雖然他心裡也很清楚，這一局，景光贏定了。
降穀零記得很清楚，除了這一個賭局，他們還有一個約定呢。
*
宮野明美剛下班，一身職業OL裝，微風吹拂起她的發絲和裙擺。
她一踏出公司大門，就看見一個眼熟的紅發男人竄了過去。
嗯？？
等會，那好像是前幾天幫了她的人！
“先生！您稍等！”宮野明美連忙追了上去。
對方回頭看了她一眼，竟然跑得更快了。宮野明美追了幾步，她踩著高跟鞋，實在跑不動，隻好氣喘籲籲地停下。
同事在旁邊問：“明美，你竟然認識他啊？”
這話說的，這人還是什麼名人不成？
宮野明美好奇地問：“他是什麼名人麼？”
同事笑嘻嘻地說：“你不常社交，所以還不知道吧？那個紅頭發的男人在我們這片區域已經出名啦！”
“怎麼說？”
同事：“你沒發現這幾個星期，我們這幾條街都沒發生什麼凶案麼？這都要歸功於那個男人呀！”
在同事幾句八卦小報特色的口吻中，明美搞清了全部事情。
原來最近一直有一個紅頭發的男人在默默做好事。隻要是這個男人路過了，無論是小打小摸，還是扛槍搶劫，哪怕是小孩子的氣球卡在樹上下不來，他都會十分熱心地上前幫忙。
男人身手極好，鬨事的打不贏他，想逃的跑不贏他，樹再高他也爬的上去。
同事十分興奮：“你認識他麼？他是單身的話可以介紹給我嗎？！剛剛匆匆一瞥，我就知道他的身材一定很好！”
“嗯……抱歉呀，我也不認識他。”明美尷尬地笑笑。
“那你剛剛……？”
明美：“我是前兩天下班的時候，被變態尾隨，是那位先生救了我。”
“什麼！！還有這回事，你沒事吧？！”同事大驚失色，關切地問。
“沒事哦，多虧這位先生來得及時。”明美笑著說。
——雖然他不來，自己也可以解決就是了。
同事想聽紅發男人的英勇事跡，明美緩緩陷入回憶，將那天發生的事悄聲告訴她。
兩天前的傍晚。
她照常下班，微笑著跟大家打招呼：“米娜桑，我先告辭啦。”
大家笑著揮揮手告彆。
明美對這個公司還是挺滿意的，老板事不多，同事關係和睦，沒那麼多勾心鬥角。
一天工作下來，她也能保持愉悅的心情。
她從上鎖的抽屜拿出自己上下班常用的挎包，之所以要上鎖，是因為這裡麵裝了一把手.槍，如果被同事發現，不好解釋。
明美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還在思索今晚吃什麼，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滿懷惡意的眼神。
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明美的警惕一下提到最高。
自從諸星大告訴她，她被人盯上了之後，她就一直小心翼翼，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打起十二分精神。
來的是殺手，還是組織裡的人？
明美咬牙，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給諸星大，又怕自己的舉動太突兀。
她走到一家賣裝飾品的小攤前，拿起小攤上的一麵小鏡子，對著自己。假裝在買鏡子，實際在試圖從鏡中找到身後跟蹤她的人的身影。
有經驗的殺手根本不會這麼輕易地暴露自己。
本以為什麼都發現不了，結果真的被她用這麼拙劣又直白的手段找到了“跟蹤狂”。
不是什麼殺手，隻是一個猥瑣油膩的男人正躲在電線杆後看著她，動作間都沒有練家子的感覺。
宮野明美放下心來，她微微抬眼，看到頭頂的監控。
——有監控，用槍不是很方便啊。
“謝謝。”明美將鏡子放回小攤上，轉身找了個沒有監控的巷子走去。
怎麼說都是在組織裡長大的，沒點本事也活不到現在。
一個意圖不軌的猥瑣男罷了，明美甚至不把他放在眼裡。
再說了，她熟悉這裡的大街小巷，選擇的巷子沒有監控，方便下手。但是一旦出現打不過那個男人的情況，她可以從小巷裡穿過去求救，巷子另一頭就是警局。
明美將尾隨她的男人引進了巷子。
才剛進巷口，猥瑣男就忍不住了。
他笑得非常猥瑣，張嘴就是一些下流的話。
明美慢慢轉身，冷靜地看著他，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包包裡。
沒等她掏槍，一個紅發男人就出現在巷口，他逆著光，臉上表情看不真切。
男人急匆匆跑來，明明速度極快，卻在他的有意為之下近乎無聲，就算有些微的腳步聲，也被掩藏在猥瑣男的說話聲中。
“你……”明美蹙眉，槍在包裡都已經上膛了，卻不知該不該拿出來。
紅發男人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明美就不出聲了。
“小妞，怎麼不跑也不說話？”猥瑣男嘿嘿一笑，臉上的表情讓明美看了就作嘔。
她默不作聲，看著紅發男人悄然無聲地靠近猥瑣男，然後一拳揍飛猥瑣男。
“啊！！！”猥瑣男慘叫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狠狠撞上小巷的牆壁上。
他當場翻了個白眼，暈死過去。肥胖的身體貼著牆軟軟滑下，癱在地上。
明美沒有放鬆警惕，一隻手背在背後，時刻準備掏槍，聲音卻十分柔和：“這位先生，謝謝你救了我。”
紅發男人轉了個身，明美因此看清了他的臉。紅色頭發稍微有些淩亂，應該是剛剛跑的時候風吹的。男人有一雙澄澈的灰藍眼眸，仿佛大海般寬厚平和，不起一絲波瀾。
他眉頭微皺，十分不讚同地說：“宮野小姐，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走小路，是十分不明智的行為。”
宮野明美在背後的手握緊了槍，她不動聲色地問：“你認識我？”
紅發男人一愣，漂亮的灰藍眼瞳仿佛說錯話一般閃過一絲懊惱。
“你是誰？”明美聲音冷冷地問。
“啊……我是……“男人咳了一聲，像是被誰提醒了一樣，很艱難地說：“我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
明美冷笑：“你以為我會信？”
“下次不要走小路。”紅發男人沒回應，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走前還提醒她：“記得報警。”
*
宮野明美隱去自己想拿槍反殺的那段，她沒有將細節一一告知同事，隻說自己不小心走了小路，卻遇上了猥瑣男，這個“路過的好心人”經過救下了她。
同事心有餘悸：“你也太不注意安全了！”
明美笑笑，再三答應同事一定注意安全，才與她告彆。
一個普通的好心人會記得她的名字？她才不信！
明美走到兩天前遇到猥瑣男的那個路口，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竟然主動走進小路。
她走沒兩步，後麵果然響起男人無奈的聲音：“你怎麼還是走小路啊？”
嗯？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明美一邊努力回想，一邊轉身。映入眼簾的是那位名聲鶴起的“好心的紅發先生”，他穿著砂色風衣，內裡是淺色的襯衫，黑色西褲，褐色皮鞋，看上去跟普通路人沒有區彆。
隻有明美知道不是。
“上次還沒感謝你，你就走了。”明美笑著說，“先生，不如我請你吃頓飯吧？”
“……不必了。”
上次兵荒馬亂的還沒反應過來，這次冷靜下來，明美真的越聽這個聲音越耳熟。
她一邊各種扯，引男人說話，一邊回想。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是蒂薩諾！！”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放棄掙紮，十分淡定地點頭承認：“是我。”
明美警惕：“你跟著我乾嘛？！”
織田作之助很冤，他哪有跟著她。
他解釋道：“我跟雪莉之間有約定，但是我真的沒有跟蹤你。我隻是在這邊做一些任務，順便防止你發生意外而已。”
“約定？”
宮野明美叉著腰，無奈地笑笑：“跟雪莉的約定？”
織田作之助站在她麵前，點了點頭：“我答應雪莉會保護你。”
“抓小偷也是跟雪莉的約定嗎？”明美掰著手指數：“上至抓尾隨的變態、追捕搶劫犯，下至在路邊幫老弱婦孺的忙，你不覺得你乾的太多了嗎？這個片區的警察都快失業了吧？”
織田作之助咳了一聲，有些窘迫：“你怎麼知道……”
明美調侃道：“拜托，整條街都傳遍了好嗎？‘好心的紅發先生’。”
織田作之助：“……”
救命啊！這個綽號也太羞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