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名柯(完)(2 / 2)

降穀零尚未應聲,走道便傳來織田作之助的呼喚。

“太宰,安室——你們怎麼還在書房?”隨之而來的還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過道燈再度亮起。

聽到稱呼,降穀零仿佛渾身血液倒流。太宰治嘴角上揚,眼裡寫滿“你看,他叫你安室”的嘲弄。

降穀零咬咬牙,心一橫,就要當場衝出去公開身份。他剛邁步,被黑發青年的目光凍在原地。

“噓……”太宰治豎起食指,貼在唇上,輕聲道:“你是個聰明人,多餘的話最好彆說。”聲音冰冷徹骨。

話音一落,太宰治瞬間變臉,轉身蹦蹦跳跳地攔住半途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安室還在書房嗎?”織田作之助問。

太宰治笑道:“誰知道呢,可能去衛生間了。”

“衛生間黑著燈,沒人啊。”

“可能人家就喜歡摸黑上廁所。”

“唔……太宰,你欺負他了嗎?”

“!!織田作,我沒有,你不能冤枉我。”

腳步聲漸漸遠去,降穀零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繃緊的肌肉慢慢放鬆。

有句話,太宰治說的是對的。

他不該等到後悔的時候,才對著墓碑獻上自己的真誠。

*

夜深了,四人決定告辭。

臨走前,降穀零當著一幫友人的麵,對著織田作之助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一開始瞞著,是因為擔心泄密。波本是最後的底牌,絕不能輕易出手。

到後來,他再想說,也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心想,再等等,等一切結束後,織田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沒想到,一切結束的時候,織田也隨之離去了。

降穀零等著介紹自己的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我的真名是降穀零,是一名警察。”降穀零釋懷一笑,“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織田作之助不明所以,茫然地應和:“嗯?好的,降穀。”

降穀零的心結消去一樁,噙著笑意,跟好友勾肩搭背往樓下走。玄關處被綁了半天的小黑也被鬆田和萩原拎走,準備帶回警署。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織田作之助追了出來。他叫住降穀零,其他人看了他們一眼,會意地先行一步,給他們留出談話空間。

“還有什麼事麼?”降穀零問。

織田作之助遲疑道:“其實,你不用這麼莊重。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哈?!”金發男人呆愣地看著織田,滿臉不可置信和懷疑。“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黑客……”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降穀零:“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一直叫我安室?以前還好說,現在又不用保密。”

織田作看著他,表情既無辜又誠懇:“習慣了。”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讓降穀零想要吐血的話。

降穀零:“你……我……”他咬牙切齒了一會兒,自己慢慢冷靜了下來。“算了,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把自己坦誠的心意傳遞出去,就足夠了。

“還有,太宰是否向你說了一些不是很中聽的話?”織田作之助問道。

降穀零記起某人的威脅,麵無表情地搖頭,棒讀:“當然沒有,他怎麼會威脅人呢,沒有這回事啦。我沒有被他在書房威脅哦。”

織田作:“……”

“對不起,不管他說了什麼,我都替他向你道歉。”織田作之助乾脆利落地道歉,並做出了保證:“太宰在那邊的事務繁忙,不會經常過來的。你可以無視他說的話,或者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

金發黑皮的男人聞言,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

“你們關係真好啊。”降穀零感慨道。

織田作茫然:“我跟太宰是多年好友,他從以前就幫過我很多次。”

降穀零笑道:“放心吧,太宰先生沒有對我說什麼,隻是讓我多注意你的安全。”

“這樣嗎。”

“嗯,就送到這裡可以了,快點回去吧。明美小姐她們也很想你,以後不要再出事了。”金發男人帥氣地揮了揮手,“明天波洛見。”

他們約好了明天在波洛聚餐。

*

明美臨時收拾了一間房出來,織田作和太宰可以睡在鋪好的榻榻米上。

熄了燈,織田作之助想起降穀零的事,問道:“太宰,你對降穀說了什麼?”

太宰治懶洋洋地把自己埋進被窩裡,聲音悶悶的:“我什麼都沒說——”

“他說你威脅他。”

“我推了他一把,他轉頭還告我的狀?”太宰治不可置信地嘟囔著,“好心沒好報,可惡。”

安靜了一會兒,織田作之助說:“你逃班,國木田會生氣的。”

太宰治有氣無力:“織田作,我真的請假了。”

“說起來,這邊有幾家點心鋪都很不錯,要不要給亂步先生帶一點回去?”

太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織田作,我感覺我喘不上氣了。”

“那就從被子裡出來。”

“不要,外麵好冷。”太宰治任性地拒絕,片刻後又高興地一掀被子坐起來,興高采烈:“哦哦哦!是被被子悶死的新死法!”

他果斷再次縮了回去,企圖用被子悶死自己。

織田作之助躺在另一個被窩裡,平靜地說:“在你悶死前一刻,我會負責把你拎出來的。”

“不要嘛,這樣就沒有意思了——”太宰治長歎著哀求。

長夜漫漫之際,四下寂寥無人,房間內除了太宰的吱哇亂叫,再也沒有其他雜亂的聲音。

織田作之助突然想起了在beast世界中,他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為[太宰治]守夜。

首領房間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

軟硬適中的床墊,柔軟親膚的棉被,讓人一躺上去就產生困意的枕頭,做工一流的空調、絕不會讓首領被空調的噪音吵到……

這些都是身為秘書的芥川銀費儘心思布置的,被使用的機會卻是寥寥,甚至敵不過辦公室內的一張沙發。

更多時候,[太宰治]都是在沙發上應付了事。

那時候,織田作之助注視著[太宰治],心裡倒是希望他能在床上左右翻滾,撒嬌打潑說自己不想睡、睡不著,最後再把自己卷進被子裡動彈不得,隻能等人來救援。

而不是安靜又乖巧地平躺著,雙手置於腹部——就連姿勢都一絲不苟。

[太宰治]靜靜地闔眼,臉色比吸血鬼還要蒼白,身形消瘦,渾身了無生機。誰看了都會恐慌,擔憂[太宰治]會不會就這麼一睡不起,直接在夢中死去。

一個總是想著死的人,突然有一天再也不提及“死亡”,難道不比他把“想死”掛在嘴邊更可怕嗎?

總是在想著死的話,一定是因為想要更好地活著。

“太宰。”織田作之助突然出聲,打斷太宰治的胡言亂語。

太宰治嗯了一聲,靜靜等待下文。

“……要活下去啊。”織田作之助如此說道。

黑發青年沉默了片刻,從被子中探出頭來,揚唇笑道:“怎麼?是什麼讓織田作突然發出了這種感慨。”

他沒等織田作的回應,自顧自地說道:“一生僅有一次的死亡,難道不該是最重要的、值得畢生追求的事情嗎?比起其他萬物而言,死亡是多麼神聖又高貴的事!”

“嗯。”織田作之助平靜應道,“所以要活著。”

“什麼嘛。”太宰治不滿。

房門傳來扒拉門板的聲音,想來應該是小織在作怪。

他們沒理,依舊在談話。

“你找到了嗎?”織田作問,“太宰,你在光明的這麵,找到你一直在追尋的事物了嗎?”

太宰治輕輕笑出聲:“姑且算是找到了一點。”他伸出手朝織田作比劃,“就一點點!”

織田作之助瞥了一眼,誇道:“很不錯。”

太宰像拿到小紅花的孩子一樣得意洋洋地哼唧幾聲。

“所以要活下去,才能找到更多。”織田作之助又複述了一遍。

太宰治沒有出聲。

他每天都在嘗試不同的死法,每天都在追尋死亡,怎麼敢向織田作保證他不會死去呢。

他想了半天,最後支支吾吾地回道:“比起悶死,我還是覺得入水是最溫柔、最舒服的死法。”

出乎意料之外,織田作之助聽完後應了一聲。聲音淡淡,但太宰治聽得出來,他沒有生氣。

織田作之助哪裡會生氣。

他再清楚不過了。

總是在想著死的話,一定是因為想要更好地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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