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宮闈亂十一(1 / 2)

盛夏熱風撲麵,公主府的蹴鞠賽,最終以藍方多進一個球,得到勝利,圍觀的仆從們起哄吹哨吼叫,不明了的,還以為這是哪處市井之地。

聲音在寧姝下觀景台時,有所收斂,人人臉上壓抑著興奮,氣氛熱烘烘的。

寧姝示意下,紫玉給每個藍方發二兩銀子,在公主府一年,滿打滿算也就一兩多銀子,一個比賽,就二兩銀子,叫眾人豔羨得不行,紅方也有一吊錢,但和二兩銀子比起來,少了點滋味。

寧姝叫鷹戈:“你覺得誰打得好的,指一下。”

鷹戈說了四個人名,分彆是紅藍兩隊的隊長,以及各一個隊員。

藍方隊長是個壯年漢子,平時在外院做護院,寧姝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還挺老實,寧姝心下一轉,直接問:“若你有興趣,就去讀書。”

壯年漢子愣了下:“殿下是拿小的開玩笑嗎,小的讀什麼書……”

寧姝笑了聲:“你說呢?武舉雖重武,也需讀書,否則你大字不識一個,怎麼看兵書地圖?或者你去紅甲衛,我也是要你認字,不然,紅甲衛也不收。”

她話音一落,四周再壓抑不住,小聲討論起來。

“這,這是真的嗎?”

“殿下莫不是在耍我們玩呢?”

壯漢懵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殿、殿下的意思是?”

寧姝說:“從今天起,你,”她掃了一眼藍方和紅方,再從中各自挑出兩個人,這兩人正是鷹戈指出來的,她說,“你們仨,就去讀書,我要你們三個月內會讀書寫字,能做到麼?”

這三人麵麵相覷。

大周朝以武立國,武舉,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但殿下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隻要他們三個月內學會讀書寫字,就能進紅甲衛!

當侍衛不能是奴籍,他們就能借此,擺脫奴籍,子孫後代皆不用再做奴隸,這輩子,就翻身了呀!

萬萬沒想到,一場蹴鞠,竟改變他們的一生!

三人欣喜若狂,跪地謝恩,那壯漢竟然磕頭,當場哭泣,光對寧姝磕頭還不夠,還對鷹戈磕頭:“多謝鶯歌公子!”

鷹戈很是不習慣,忍下來,才沒有後退一步。

然而周圍人看鷹戈的神情,都不同了。

果然,大將軍失寵,殿下如今,竟是如此寵愛鶯歌公子!他隨手指的四人,就有三人得到提攜!如果自己也能得公子幫個忙,吹個枕頭風……

頓時,許多人的活絡起心思。

鷹戈目光複雜地瞥向寧姝,她一個動作,一石二鳥,既讓他在寧姝這裡男寵的身份,坐實在了,又將她自己打算培養自己的打手的動作,轉換成對男寵的愛屋及烏。

勿怪他一開始會以為她是草包公主,是她掩飾得太好。

如果不是中媚藥的意外,他底子早就被掀光了,他還被瞞在鼓裡,鬨笑話呢。

忽而寧姝側身,她壓低聲音,在鷹戈耳畔,嘀咕道:“你最好,是扶一下他,這樣是有好處的。”

鷹戈耳尖動了動,忽視那種氣流細細吹拂的感覺,他集中注意力,聽完寧姝的話,反問:“為何?”

寧姝:“能增加你的親和力,以後,就沒人敢看不起你,還會敬你愛戴你,給你塑金身都有可能。”

鷹戈:“塑金身?”

“就是,觀世鷹菩薩。”

觀世……鷹?這是什麼東西?好好一個觀世音成了觀世鷹,真是,鷹戈輕彎了彎唇角。

他要在寧姝身邊站穩腳,不止靠兩人合作關係裡,寧姝對他的“寵愛”,關鍵自己也要立起來。

他明白寧姝的用意的,連忙兩步上前,扶起壯漢。

一時,眾人又發覺鶯歌公子性子溫和,為人善良,不愧是公主殿下看中的男人,可比冷冰冰的尉遲大將軍好多了。

這三人的際遇,著實令人眼紅,其他人倒也罷,失敗的紅隊氣氛十分低迷,隊長抓著手裡的紅色頭巾,死死咬著牙,沒有說話。

這場蹴鞠中,兩隊隊長表現都好,鷹戈也是指了紅隊隊長的,然而,寧姝沒選他,紅隊隊長自然難以想通,滿臉悲憤。

寧姝壓低聲音,對鷹戈解釋:“我不選他,自有我的道理。”

鷹戈還是皺了下眉頭。

不過,他就知曉紅隊隊長為何沒被寧姝看中。

安撫他們激動的心緒,不是寧姝的責任,她丟下這些話,叫紫玉做好後續工作,紫玉一臉“又丟什麼爛攤子給我”的神情,唉聲歎氣:“好累哦,不是還有一場女子蹴鞠賽麼,怎麼這種小事,還得我來做啊……”

這種小埋怨,寧姝左耳進右耳出,她正打算帶鷹戈走,卻看不遠處,殷漾抱著手臂,眯起眼睛,一副看戲模樣。

寧姝目光掃過去,他又立刻收起動作,邁開腳步,朝他的西南邊去。

見到她,他卻無視她,沒有半點禮數。

鷹戈說:“殷三公子性子孤傲,人並不壞。”

“我知道,”寧姝瞅他一眼,“他是拿什麼折服你的,獬豸那幅畫?”

鷹戈:“並非如此……”

寧姝大方道:“哎呀,你也彆口是心非了,想結識他,我自會幫你們引薦。”

不多時,她收起從係統買的【小視野】,不出所料,敗方紅隊那隊長,帶著幾個壯漢,怒氣衝衝也往西南邊去了,是時候抄近路去。

不然,她直接幫鷹戈和殷漾搭話,估計又要吃臭石頭一頓罵。

.

公主府的這幅畫,五獸快完成,大抵用上兩日,就能收尾。

殷漾後退幾步,仰頭看畫。

他目光落在前頭的獬豸上,這頭獬豸他改過,不止用更精湛的技巧,也用心勾勒它的神韻,把它的靈魂,也給畫出來。

那個草包公主揭穿他的敷衍,他產生不甘,便重新繪製。

可笑的是,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意義。

殷漾掭掭筆尖,水滴落入孔雀藍顏料,泛開一個個圓點。他願意來公主府作畫,也是逃避,譬如,可以不去長安馬球賽。

他是因為陸寧姝被迫成為笑話,卻不得不在她府邸,躲過這一陣嘲笑。

今年秋季,就要科舉。

彆人都在頭懸梁,錐刺股地讀書,隻有他在這畫沒有意義的畫,殷漾心中一陣煩躁,忽的,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殷漾回過頭,便看蹴鞠的那幾個紅隊的,正在捋袖子。

殷漾:“做什麼?”

紅隊隊長說:“你說做什麼?我們之前在這裡練球,你這小子偏不肯,還告狀到公主那裡是不是?就是因為你這白斬雞,娘希匹的,我們兄弟幾個今天沒拿到勝利!”

殷漾放下筆,笑了:“你們最近成天練蹴鞠,就練成這德行?”

紅隊隊長:“你!”

“沒拿到勝利,不是因為你們不如彆人嗎?怎麼就是我的問題了——”

“哦,我知道了,”殷漾做出恍然大悟模樣,“你不滿公主沒選你當她的狗,就來找我的茬,以此來找心理平衡,你連男人的麵子都不要?但我告訴你,你無能,你隻能欺軟怕硬,我卻不是軟,你敢動我,殷家不會讓你好過。”

殷漾這張嘴,罵起人來,嘚吧嘚吧,不帶一個臟字就能挑起人心中所有怒火,他們臉色十足陰沉,拳頭攥得劈啪響。

殷漾還真不怕,轉過身拿起筆,繼續畫畫。

這些人是公主府的下人,平時囂張跋扈慣了,沒太把殷漾看在眼裡,而如今,輸了蹴鞠,與擺脫奴籍失之交臂,又被殷漾反諷,那隊長猛然拿過身後跟班夾在腋下的鞠球,瞄準殷漾腦袋,蓄力待發——

這般安靜,殷漾想了想,還是回頭看看,那幾個臭蟲爛蛆有什麼動靜。

結果,便聽一聲重物擲出的“咻”的聲音。

他猛地回頭,便看鞠球帶著勁風,朝他臉上撲來,他到底是個讀書人,對危險的反應,還是不夠快,雙瞳一縮,隻往斜旁躲,然而,這球會砸中他右手肩膀!

若被砸到,卻不知會不會影響執筆,與幾個月後的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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