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過放下她,過程太過痛苦,心口被狠狠地撕扯的劇痛,這滋味嘗過一次,就終身難忘。
循柔輕聲道:“表哥,你把我抓疼了。”
沈冥清的手指顫了顫,緩緩地鬆開力道。
循柔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可惜她的手也是冰涼無比,無法將他溫暖,隻有刺骨的寒意,“那我看著你走?”
沈冥清抬了抬眼,深邃幽深的眼眸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
循柔催促地推了推他,她快疼死了。
“不準回頭,往前走,以後都會好的。”
她的聲音漸漸被風吹散。
沈冥清閉了閉眼,心空了一塊,怎麼好得了?
寒風呼嘯,身上早已感知不到寒冷。
他握緊韁繩,看著迷茫的前路,目光逐漸堅定。
再等等他,早晚有一天,他會把她帶回來,八抬大轎迎娶她。
沈冥清的身影被風雪隱沒,循柔轉身就捂住了嘴,當真是嘔出了一口血,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若無其事地上了船。
管家看循柔好歹是過來了,心裡鬆了一口氣,趕緊讓人開船。
屋內溫暖如春。
循柔讓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臉色煞白,額頭疼出了冷汗。
她怔怔地看著帳頂,忽然開口說道:“我不想死,太疼了。”
係統沒有回答她。
好一會兒才道:“下一次,你可以儘力活得久一點。”
循柔笑了一聲,蹭掉眼角疼出的眼淚。
劇痛過後,她抓著被子的手,緩緩地滑了下去。
……
嘉州城裡出過不少傳奇,最令眾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沈家。想當年沈家那可是嘉州城首屈一指的人家,後來牽扯進鹽引案,瞬間從天上掉到了地下,萬貫家財全都填補了虧空,連他們家那個大園子都賣了出去,大家都覺得沈家這次是徹底完了,誰成想這四五年的時間,人家又立起來了,不僅早早地還完了稅銀,還比之前更加富有了,這大起大落的經曆讓人聽得心潮澎湃。
這日,沈櫻算完賬,從鋪子裡走了出來,今日大哥要回來,她得早點回去。
剛要進馬車,她忽然看到了一個人,皺了皺眉,讓人過去瞧瞧。
葉錦芸躲在巷子裡,等那人過去了,才悄悄地探了探頭。
五年前,沈冥清跟著商船出海,半年沒有一點消息,後來忽地傳來消息說商船遇險,整條船的人怕是都有去無回了。
那時沈家一片愁雲慘淡,葉錦芸堅定的信念搖搖欲墜,劇情早已偏離,她也不敢確定沈冥清還活著,又等了兩個月後,她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日子,偷拿了沈冥清留給蘇氏的銀兩,趁夜私逃了。
她不敢跑回原主家,怕被沈家的人找來,於是偷偷地在外麵租了一個院子,哪知半夜遇到了一個小偷,打算偷她的包袱,被她發現後,兩個人爭執了起來。
說來也巧,葉錦芸想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個小偷是宋長林,以前他還算一表人才,如今這模樣就磕磣多了,臉上不知道怎麼多了一塊拳頭大的黑色胎記,整張臉都毀了。
葉錦芸知道那男人不光臉毀了,如今還是個廢物,但她一個女人在外麵不安全,就把他留了下來。
看著沈家再次富貴起來,葉錦芸也是悔不當初,但也無計可施,夜裡睡不著了,翻來覆去地想,要是當初她沒離開就好了。
沈檀和沈櫻合開了一家針線鋪子,兩個人都沒有嫁人,讓張姨娘每每念叨。沈俊澤倒是已經結婚生子,生了一兒一女,兒女雙全。
家裡有兩個孩子,多了幾分鮮活氣。
“大哥還沒回來麼?”沈櫻問道。
沈檀道:“應該快到了。”
這幾年,她們也就見了大哥兩三次,尋常見不到人。但這次與之前不同,大哥讓長平提前回來了,沒去收拾色空院,反而讓人去布置繡春館。
沈檀也弄不清大哥在想什麼,以前誰都不準去繡春館,怎麼又突然收拾起來了。
屋裡的人正聊著天,沈俊澤忽然驚喜地喊了一聲大哥回來了。
眾人紛紛看了過去。
沈檀心頭一驚,第一次見大哥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商船出事了?
沈冥清的情緒不對勁,大家都安靜了許多。
蘇氏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他隻是搖了搖頭,她見他不想多說,就讓丫鬟去擺飯。
廳堂裡響起孩童的啼哭。
沈冥清轉過了眼去。
是二弟的小女兒。
沈俊澤把孩子從妻子懷中抱了過來,“大哥要抱一下嗎?”
沈冥清看向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伸手觸了觸她白嫩的臉蛋,他若是跟她有個女兒,一定比二弟的女兒還要可愛。
天色暗了下來。
明月漸漸西斜。
沈冥清獨自坐在望月閣內,壓抑了一路的情緒終於在此刻崩潰。
他去了京城,用全部的身家去換她。
那是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財富,足以讓高成業心動,他還做了其他的準備,一麵是高成業貪汙受賄的罪證,一麵是高成業夢寐以求的兒子。
高成業這些年一直沒有子嗣,而當年畫舫上的那個舞姬卻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不是巧合,沈冥清給他用了虎狼之藥,除了那個舞姬給他生的孩子,他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
無論是哪一點,高成業都沒法拒絕,看到那樣多的財富他整個人都在發抖,這個事簡單得很,隻要對外稱個病,私下把人給他就成了,他滿口答應。
沈冥清鬆了一口氣,多年夙願即將得償。
忽地,高成業想到了一件事,他是娶了南陽王的郡主,但不是當年跟他定過親的小郡主,小郡主早死了啊。
“你說什麼?”沈冥清攥住他的衣領。
高成業被他嚇了一跳,“小郡主五年前就死了,在客船上突發心疾而亡……”
那件事發生得詭異,王府諱莫如深,把事情壓了下去,親事也換了他人。
沈冥清如雷擊頂,渾渾噩噩地回了嘉州城。
……
望月閣內照進一室月華。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他把頭埋在臂彎中,身子在不斷地顫抖。
隻有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發泄自己的情感。
五年前的客船上……
如果知道那是最後一麵,他一定不會鬆開她的手。
她不是說要私奔麼。
去哪裡都好,他陪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