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的黑煙中,出現了一頭黑中帶著紫的巨獸,形態凶惡猙獰,巨口四爪,與平時風度翩翩的連暮截然不同。
連祭呸了一聲:“還挺能挨劈的,居然沒死。”
本來他修為低於連暮,現在因為比連暮少挨了三道雷,傷得比連暮輕些,兩人如今倒也半斤八兩了。
他用靈毀撐著強行站起來。
旋即他用拇指摸了摸嘴唇上的血跡,“連暮,你他娘的還真醜,那些女人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說罷他提著刀向連暮走去。
這時候的連暮本與連祭勢均力敵。
但連祭生猛好鬥,無畏無懼,而且這些年他在血海中廝殺,實戰和肉搏比沉醉在風花雪月中的連暮不知強了多少。
飛沙走石之間,勝負終已見。
而這時候連暮再次化為了原型。
他靠在萬魔塚的一角,頭發散落下來,帶著彆樣的風流,好像隻是坐在階梯上休息。
他從容地從懷中取出一壺瓊漿喝了下去,對著坐在屍堆中的白衣少女粲然一笑。
然後他理了理已經破爛的衣衫,儘量使自己如以往一樣體麵,直到臉上的血跡也擦拭乾淨,他才對虞思眠招了招手:“眠眠,我有幾句話對你說。”
虞思眠知道,他要死了。
自己的出現還是改變了故事的軌跡,這個本該活到正文的角色,如今要消隕在了正文開始前。
虞思眠的眼中還是流露出了悲憫,心終於是軟了下去。
她站起來踩著腳下的屍體,向他走去。
而這時候旁邊的連祭本想攔住她,可是心念剛動就又吐了一口血出來,他雙膝一軟,隻能用靈毀撐著自己,跪坐在屍堆上。
虞思眠一路向前,白色的衣裙被鮮血染紅了一半,她走到連暮麵前,垂眼看著他。
連暮伸出手:“眠眠,對不起,把你牽連進來。”
連祭看著他伸出的那隻手,記得自己剛才明明已經砍了他兩隻爪子,怎麼還有手?
虞思眠搖了搖頭。
連暮也不知道她這搖頭是不在意還是對自己的失望。
“你還討厭我嗎?”
虞思眠沒有回答這個話題,隻是看向了彆處。
連暮心中有了答案,心和外麵的傷口一起悶痛。
她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甚至還討厭自己,偏偏這份討厭還並非因愛生恨,隻是討厭。
原來自己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眠眠,如果我們的相遇不是那般,如果當初我沒有把你關進蠻城,如果我全心全意對你,你會喜歡我嗎?”
虞思眠依然避開了這個問題,世間沒有如果,她也不想去假設這個如果,她隻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連暮見她如此,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抬頭看她,那雙風流的桃花眼已經漸漸暗淡下去。
“對不起。”
虞思眠轉過頭來,“過去的就過去了吧。”
她是討厭過他,但是人之將死,她終是不忍,況且他還是自己筆下角色。
連暮笑了,“謝謝你。”
虞思眠提著裙子準備離開,聽他繼續道:“你是世上第一個讓我嘗到情愛痛苦滋味的人,讓我嘗到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滋味的人,能遇見你,我連暮也算死而無憾了。”
虞思眠仰著頭看著遠方,終於她還是道:“連暮,你對我不是喜歡,而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因為不甘心所以才會痛。”
連暮雙目已經暗淡,眼中卻仍然帶著柔和的笑:“眠眠,你還不開竅,不懂男女之情。”
虞思眠:“若喜歡一個人隻是痛苦,為什麼那麼多人還渴望愛情?四界中無論是誰不都渴望幸福嗎?我認為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應該是快樂的,甜蜜的,讓人甘之如殆的,你隻是在情場上太過得意,覺得一切來得太簡單,對這份甜蜜已經麻木,所以才誤把痛當成了愛。”
因為每一個被他始亂終棄,對他求而不得的女子最後都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所以他認為這是愛的表現。
他畸形的戀愛模式,造成了他畸形的戀愛觀。
一旁的連祭聽著虞思眠的話。
這是所謂的喜歡?
甜蜜的,讓人甘之若殆的?
他想起了柳家村的那個夜晚,他流著血找大夫療傷,她遞了一杯蜂蜜水給自己,那清甜的味道讓他的四肢百骸都得到了舒展。
在溧水河因為兩船相撞,她不小心親到了自己,自己那時候的感覺也像蜂蜜水一般,是甜的。
在妖界,自己故意嚇她說白羽是鵝,嚇得她不小心撞到自己身上,那個感覺也是甜的。
後來她吃兔頭,自己抿了她帶著辣椒油的手指,明明辛辣,他卻也覺得是甜的。
都是甜的。
連暮聽完虞思眠的話,卻還隻是笑著搖頭:“眠眠,你還小,你不懂,看事情太過簡單。”
喜歡的形式多種多樣,而且來得猝不及防。
喜歡一個人更多時候並不需要太多理由。
而喜歡你的理由,已經足夠多了。
你不知道我們這些泥沼深處汙穢肮臟的魔,其實也是渴望光的。
而你,就是那束光。
讓我們飛蛾撲火般向你靠近的光。
隻可惜,終是生而為魔,身不由己。
若有來生……
可惜啊,這個世界,沒有來生。
連暮靠在萬魔塚的角落,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徹底失去了焦距,舉在空中的手垂落下來,搭在了階梯上。
這個四界的風流傳奇,也算魔域的一方梟雄終是隕落在了這裡,雖說是自作自受,卻也讓人忍不住唏噓。
虞思眠終於還是走了回來,輕輕用手幫他合上他睜著的眼睛,把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身前。
連暮身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紫色光點,往連祭身上飛去。
在魔域,弑親者的修為會提高,甚至能得到被弑殺的親人的修為。
所以連暮一心想要殺連祭,卻不想作繭自縛,死在了自己布下的圈套之中。
不過虞思眠也明白,這是連暮唯一的出路。
他不殺連祭,必被連祭所殺。
原作中也是如此。
因為連祭就是這樣一個暴戾的君王。
連祭一點點地吸收著連暮的修為,最後一道紫色的光柱衝天。
外麵的人都吸了一口氣。
剛才已經強行渡了雷劫的連祭,現在真真正正成了天魔級彆。
即便他們不知那個將會讓人望而生畏的魔王已經開始覺醒。
連祭吸收了連暮的功力後,本是已經傷重得不能動彈的他站了起來。
他從屍堆中拔出靈毀,挽了個刀花,收回了刀鞘,一步一步走到了連暮麵前。
虞思眠轉頭看他。
他依然是那副少年模樣,但是整個氣場卻比原來更強,更咄咄逼人,更暴戾恣睢。
他手掌一伸,一道紫色的火焰向連暮撲了過去,在他屍身上熊熊燃燒。
虞思眠想要開口,但是最終什麼都沒說。
這就是連祭。
連屍身都不會給對手留。
隻見連暮的身體很快燒成了灰,化成了一片片綠色的靈魂碎片向幽冥海飛去。
虞思眠轉身看著自己身旁的連祭。
他亦是冷冷地看著自己,“虞思眠,你現在承認,可以少吃一些苦頭,就算我弄不死你,但我折磨人的方法多的是。”
虞思眠知道他指追殺幼年時的他這件事,她知道自己否認他也不會信自己。但是沒有做過的事她不想認,況且還是殺一個幼童,“我沒有。”
連祭看著堆積成山的屍體,空氣中飄浮的都是血腥味,四周竄起的紫色火焰。
這就是煉獄。
宛如自己當年的境遇。
“萬魔塚隻能出去一個人,留你在這裡,怕不怕?”
他說完便見虞思眠轉身向火焰走去。
連祭瞳孔一縮,從身後攬住了她,“你又發什麼瘋?”
虞思眠:“你問我怕不怕,我自然是怕。”
連祭的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心中無比煩躁。
連暮的話就像一個詛咒:喜歡上一個你恨的人是什麼感覺?
他恨不得現在就弄死她,但是看著她真要去死自己又……
害怕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她!
他一咬牙抱著她向結界衝去。
虞思眠:“連祭?”
鬼牙:“不好!”
大眼:“怎麼?”
鬼牙:“萬魔塚隻能出來一個!”
大眼:“天下皆知啊,不對,你意思是……如果是他們兩個一起出來,萬魔塚可能隻會放天道大人出來!”
鬼牙:“對,你都想得到的事,祭哥不可能想不到!”
大眼:“祭哥……”
鬼牙歎了一口氣。
魔域眾人屏住了呼吸。
魔尊直接站了起來。
如果連祭也死在萬魔塚,他就真的沒有兒子了!
就在眾人屏息之時,連祭帶著虞思眠毫無阻礙地衝出了萬魔塚。
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切不可思議的事都發生了。
若她不是天道,誰是天道!
“天道!”
“天道!”
喊聲震耳欲聾,地動山搖。
這時候一個魔使拿著花冠遞給連祭,“少尊殿下所向披靡。”
原來大家一直叫連祭三殿下,因為連暮在,而現在他是唯一的繼承人,於是便直接改了口。
“少尊殿下,請將這個花冠給天道大人戴上吧。”
連祭一愣,接過了花冠。
這是最終勝者的榮耀,將她給自己的心愛之人。
連祭舔了舔嘴唇,並沒有為她戴上,而是隨手遞給她:“流程,走走。”
虞思眠沒說什麼,爽快地接過了花冠。
連祭看她接過花冠,心中爽快了不少。
虞思眠:“你恨我。”
連祭挑了挑眉:“沒錯。”
虞思眠:“我也不喜歡你。”
連祭的手指動了動。
她把手中的花冠上的花拆了下來。
“我們之間虛假的關係到此為止吧。”
連祭的瞳孔縮了一下。
隻見她把花拋向了萬魔塚,大聲道:“這裡麵每一個死去的勇士都值得這樣的榮耀!”
然後把剩下的花瓣擰下來,拋向了看台:“也希望你們與愛人長相廝守,歲歲不離!”
整個萬魔塚上都沸騰了起來,所有妖魔都搶著空中飛舞的花瓣,就連琉璃天的人看到落下來的花瓣都露出了笑容。
花瓣落在了連暮的骨灰上,落在了伽夜的掌心。
連祭楞在原處,漆黑的瞳孔映照著一片片花瓣隨風飄舞,一去不回。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朋友的文章:魏晉瘋流 by 漫愈
文案:
8月8日早九點開始更新~
大概就是崇尚談玄論道、講究門第出身的士族們,遇到哲學係扛把子,說不贏辯不過,被忽悠得雲裡霧裡的故事。
李禮:爸爸上承五千年文明,中習中西方哲學理論,眾覽各大思辨節目,文士筆鋒,辯士舌鋒,兩手抓,兩手硬,刀刀犀利,見血封喉。
文雅可,詼諧可,潑辣粗俗亦可;
沒有她吵不贏的架,罵不過的人;
自認找到立身福地,達到人生巔峰。
然而她忽略了在一個五胡亂華、士族南渡的亂世,武士劍鋒才是硬實力。
【排雷】
1.女主盛世美顏
2.半架空,有私設
3.有女扮男裝情節
4.大女主文,主事業,感情戲少且靠後
5.時代背景原因,女主灰色,非純善
………………
感謝在2021-08-03 00:39:12~2021-08-04 01:00: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鳴紙瓦、星辰、林苗苗、雯仔、嗔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1757948 38瓶;元宵不是團子 20瓶;珺歌、雨鳴紙瓦、林苗苗 10瓶;憨憨績笑 4瓶;ANN粒、xxxx、ajptnuqt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