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叫我中也醬。”中原中也試圖糾正。
“好噠，中也醬。”澀澤龍彥從善如流。
中原中也：“……”
澀澤龍彥：“中也醬在想什麼？”
中原中也：“哦，我在想，打斷某人的手腳是不是能讓他聽話地改掉某個稱呼。”
澀澤龍彥：“……”
好凶啊，中也醬！
***
打從中原中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澀澤龍彥在綺山神社住下後，澀澤龍彥就像是暴露了真實一麵似的，整日圍著中原中也團團轉，被體術訓練折磨得欲-生-欲-死也不跑，好似全然忘記了自己在山下便利店還有一份櫃台工作。
中原中也眼見著澀澤龍彥日常紮根在神社裡不挪窩，猶豫了一下，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麼多天不去便利店上班，可以嗎？
“那個啊。”澀澤龍彥眨了眨眼睛，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絕妙的借口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嘴邊。
“我家裡跟森野便利店的主人有些關係，與其說我在那裡打工，不如說我在那裡幫忙。”
是的，沒有錯，身為那家便利店的真正主人，澀澤龍彥時不時兼職櫃台的時候都沒有給自己開薪水。
“這樣啊。”中原中也恍然，很好，這很符合大少爺的身份。
澀澤龍彥繼續道：“原本沒事的時候，過去幫幫忙也無妨。不過，現在我有了一個新工作理想，就不去便利店浪費時間了。”
“哦？是什麼？”中原中也不由得好奇起來，澀澤龍彥的新工作理想？是什麼？
總不會是當超越者做政府公務員吧。
想到上輩子可能發生在澀澤龍彥身上的那些事情，中原中也心頭微緊。
其實，公務員什麼，也沒有什麼意思。
然後，中原中也就聽對麵的澀澤龍彥說道：“我打算去文圃堂麵試編輯工作。”
中原中也呆住了，他仿佛沒有聽清澀澤龍彥的話，下意識問道：“去哪裡麵試編輯？”
“文圃堂。”澀澤龍彥字正腔圓地重複這家出版社的名字，還裝模作樣地試圖跟中原中也科普，“那是一家位於京都的出版社，主要出版一些期刊雜誌詩集散文，我很喜歡的一位詩人柏村老師就時常將稿件投給這家出版社的雜誌報紙，他馬上就要出私人詩集了呢。”
澀澤龍彥仿佛沒有看到中原中也呆滯的表情和慢慢漲紅的臉，自顧自地說道：“等我麵試成功，哪怕不能立刻成為柏村老師的編輯，但我可以跟柏村老師現在的編輯打好關係，嘿，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澀澤龍彥的臉上就差寫著“要當柏村老師正宮編輯”，“要近距離追星”這兩行大字了。
中原中也：“……”
合同掛在文圃堂出版社，即將出版第一本私人詩集《末黑野》，筆名就是柏村的中原中也咽了咽口水。
之前去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他不是沒看過澀澤龍彥在那會兒看雜誌剪報紙，也不是沒注意到他挑的就是柏村的詩歌和翻譯，但那些都被中原中也故意忽略了。
問就是他為人內斂，不好意思在讀者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來自於書麵的欣賞、讚美與批評，他都能夠欣然接受，但要是麵對麵……批評好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麵對麵的欣賞和讚美，那就太羞恥了。
可惡啊，澀澤龍彥這家夥，怎麼讓他想起這一出！這家夥還想要打入出版社內部？
一想到澀澤龍彥可能從草野編輯那裡搞到他的真實身份，進而扒下他柏村的馬甲，中原中也後頸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不動聲色地將中原中也的反應收入眼底，澀澤龍彥努力壓抑快要翹起來的唇角，故意問道：“中也，你覺得呢？”
“……哈？”中原中也茫然又無助地看向澀澤龍彥，覺得什麼？
覺得他能不能麵試成功、挖到可憐柏村老師的真實身份還是“乾掉”草野編輯成為無助柏村老師的編輯？
中原中也毫不懷疑澀澤龍彥的能力，哪怕他現在才十六歲，是普遍意義的未成年人。
澀澤龍彥再接再厲，用著期盼的小眼神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不祝我麵試順利嗎？”
中原中也哽了哽，他勉強堆起一個笑容，乾巴巴地道：“加油。”
澀澤龍彥用力點頭，篤定地說道：“有中也的加油，我一定能夠麵試成功。”頓了頓，“等柏村老師的詩集出版了，我一定弄一本帶簽名的送給中也。”
“哈，哈哈。”中原中也乾巴巴地笑，“那就先謝謝了。啊，我想起來了，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先回書房了。”
澀澤龍彥笑眯眯地道：“工作加油哦，中也。”
中原中也擺了擺手，他轉過身，快快地，快快地溜回書房。
目送中原中也離開，澀澤龍彥轉過身，唇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擴大開來。他努力憋著笑，直走到無人處，他才無聲地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啊啊啊，中也的表情真的是太可愛了，完全藏不住心思。
雖說澀澤龍彥有著故意逗中原中也之嫌，但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他最初確實打著從中原中也的作品入手來刷好感的主意，但看過中原中也寫下的那些詩歌，他也是真的在為中原中也那些充滿了生命的豐饒和熾烈的文字所打動。
要不是澀澤龍彥之前對詩歌之流並不感興趣，他認識中原中也的方式恐怕會從深山偶遇變成買下文圃堂來近距離追星了。
雖然現在文圃堂的會長確實是他沒錯了。
澀澤龍彥腳步輕快地走在神社的院子裡，他哼著不成曲的小調，一如他此刻明快的心情。
說麵試就要麵試，不過，要不要製造一個出版社偶遇呢？用檢查詩集樣版為借口將中原中也叫去出版社挺合理的……算了，那樣就顯得太刻意了，還是收斂一點為好。
“就後天吧。”打定主意做戲做全套的澀澤龍彥當即打了一個電話，預約後天上午10:00到出版社麵試編輯工作。
他非常期待，中原中也猶豫再猶豫後，將柏村的馬甲親手扒下來那一幕。
到時候，他一定要趁機討要福利！
***
對於最擅長得寸進尺的澀澤龍彥而言，中原中也一句乾巴巴的“加油”是不夠的。
就比如現在。
穿衣鏡前，筆挺的白色西裝完美地勾勒出少年高挑的身軀，酒紅色格子領帶服帖又嚴謹地垂下，被仔細地掖在西裝外套中。袖口處點綴著的袖扣是黑曜石質地，筆直的白色西褲下是一雙黑色皮鞋。
半長的銀色頭發被紅色的發繩紮成低馬尾，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這極大地柔和了少年略顯淩厲的昳麗麵容，讓他多了幾分書卷氣的溫和。
澀澤龍彥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他不近視又沒有戴墨鏡的習慣，鼻梁上架著眼鏡的感覺有些不舒服，但是能夠忍耐。
而後，他轉過身，緋紅的眼眸隔著平光鏡片看向坐在床沿的中原中也，他唇角一翹，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中原中也，道：“中也中也，你看這一身怎麼樣？白色的好看還是之前那套藏藍色的好看？”
中原中也：“……”
橘發少年內心痛苦麵具，他能說都好看嗎？他看著都很好，為什麼一定要他分哪一個更好？
哦，是因為麵試那天隻能穿一套啊。
中原中也的嘴角抽了抽，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大實話：“都挺好的。”
“啊……”澀澤龍彥雙臂環胸，一臉愁緒，喃喃道：“果然中也不忍心傷害我呢。”
中原中也：“喂喂喂，我聽到了。”
“中也……”澀澤龍彥拖長了嗓音，“我真的需要你的意見啊，明天是我第一次麵試，還是我特彆特彆想要得到的工作，我想要用最完美的狀態來進行麵試的。”
“啊啊啊——”內心的痛苦麵具終於映照進了現實中，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額頭上，身體往床上一栽，將臉往枕頭裡一埋。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橘色的頭發，從枕頭裡發出悶悶的呻-吟：“我真的有在認真地幫你想啊。”
……行吧，他承認，在衣飾搭配上，他可能大概也許，是真的沒有什麼大眾審美。
他上輩子就因為衣品被某條青花魚嘲笑過，後來習慣在港口Mafia穿的那套衣服還是紅葉大姐給他搭配出來的。
雖然不擅長衣飾搭配，但澀澤龍彥想要他的幫助，他一直很努力地幫助他了，也試著提出了一點看法。但是！澀澤龍彥詢問他意見的衣服，不是一套兩套，而是十幾套啊。
眼睜睜地看著澀澤龍彥一套又一套地換西裝，黑的灰的藍的白的紅的紫的，老天他都不知道西裝還能有這麼多顏色，然後還有同色調下的款式差異。還有領帶，各種顏色各種花紋的，粗粗一數足有三十多條，就連袖扣他都掏出滿滿一匣子種類形態各不相同的出來。
更彆說還有各種牌子款式的皮鞋。
這麼折騰下來，中原中也能不快選擇困難症嗎！
他錯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森鷗外更能折騰換衣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