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桑宅風雲(1 / 2)

這麼猜測著,於是黎師對待桑瑄青的家人態度更為溫和一些。

他麵容偏白冷清,五官鮮明,看著與人有一定的距離,但行為舉止卻有一種良好家庭浸淫而出的如沐春風。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這一戶是桑瑄青的家嗎?”

桑大哥打量了他一番,對方出乎他意料。

他本來還以為來找桑瑄青的會是個五大三粗的工匠, 卻沒想到會是一個斯文有禮的富家子弟。

光瞧他那一身講究的身著,那代表上層剝削階級不乾苦力的白皙細膩皮膚,就知道這樣出身的人,跟他們這些土木泥匠有著天差地彆的距離。

他這樣的人,能跟桑瑄青有什麼交集?

桑大哥心裡犯嘀咕,言語有所保留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叫黎師,是一名匠師,與桑瑄青在鬼羧嶺相識,特意受他的邀請前來做客, 請問他現在在家嗎?”

什麼?人是桑瑄青自己邀請來的?

桑大哥瞥了一眼身後躲得跟隻鵪鶉似的鄭曲尺,無語瞪她,看來,她這是反悔了……

報著錯在於自己這一方,桑大哥對黎師歉意道:“這樣啊,可是他還沒有回來。”

言下之意,這事隻有你們倆私下聊過,彆人無從知曉,在沒見著桑瑄青確認這事之前,他不會貿然迎一個陌生人進家裡。

黎師聞言,眉毛微微挑動一下,顯然對這個回答報以懷疑態度。

“沒回來?這麼晚了, 不知他去哪裡了?”

鋸子親眼見著她離開的鬼羧嶺, 按時間計算, 她早該回到河溝村才是。

桑大哥隻管隨口推托:“他的事我們一向也不太清楚,估計突然有了什麼要緊事,就叫人帶了個口訊, 說要晚些時候才回家。”

既然桑瑄青確實不在家, 黎師也沒有了理由再留下來。

他垂下眼,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是如此,那明日我再過來尋他吧。”

鄭曲尺聽著直發麻。

還來?這人是不懂什麼叫放棄吧。

桑大哥皺起眉,開脆開口道:“你也不必日日過來,咱們河溝村這鄉下地方,下了雪的路泥濘滑腳,當心摔著了,伱住哪裡,要不等阿青回來了,我便讓他去尋你。”

黎師眼神有些憂鬱:“我暫時……並無固定居所,在福縣也是無親無故,除了認識一個桑瑄青以外,倒也沒什麼人相熟了,他既邀請了我,我便會應約,不過就是多跑幾趟罷了。”

聽到黎師這樣說,鄭曲尺那不太黑的良心就跟被戳了一下。

他這人也太較真了吧,完全一根筋, 這萬一人家就是隨便講幾句客套話, 他豈不也會信以為真了?

不過, 這事本錯不在他,她雖說很勉強答應他,要讓他跟自己一塊兒回家過正旦,可既然說了,就該履行。

可她卻忘了。

還讓“桑瑄青”忽然玩消失,放了他鴿子。

可憐他寒夜冒著風雪一路打聽追尋過來,最後卻落得個被人隨意打發,失望而回的下場。

鄭曲尺一時愧疚之心達到了高峰值,她忍不住出聲道:“哥,要不,咱們先留他住一晚上吧,外麵現在這麼黑了,還下著雪,走夜道容易出事。”

對,哪怕愧疚之心都這麼高了,她也沒打算明兒個留著他在家,等著跟“桑瑄青”重逢。

之前被他唬了一頓,覺得他可能會趁她放假的時候給工程搗亂,可在穆叔告訴她,宇文晟早就起了提防之心,加派了人手巡邏查崗,基本上誰要趁這時候搞破壞,也相當於給自己找麻煩。

剛走出幾步的黎師,聽捕捉到一道清脆軟低的女聲,他轉過身,目光準確落在那高大青年身後……卻隻看見一個垂含在胸前的黑腦袋。

她似意識到他回頭了,忙不跌地將臉低了下去,就跟生性羞怯麵對生人一般……可明明她的聲音,卻是清爽明快、字正腔圓。

“那就叨擾了。”

鄭曲尺:“……”

桑大哥:“……”

好快!

跟剛才拖拖拉拉要走不走的姿態相比,這應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是,他剛才該不會隻是假客氣的吧,怎麼她就勸一句,就立馬答應下來了,就跟早等著彆人開口留人似的?

桑大哥見一個敢開口,一個敢應下,心中實屬無奈,也終於有些相信,這兩人說不準還真臭味相投到一塊兒了。

“那就進來吧。”

桑大哥對黎師點了下頭,讓開門,但在轉身之際時,卻忍不住敲了一下鄭曲尺這個笨蛋的小腦袋。

淨惹麻煩。

鄭曲尺抱著腦袋,覺得自己肯定遭她哥罵了。

黎師抖動一下沉重的披坎,剛邁入桑家,便嗅到來自廚房飄出的一縷飯菜融合的香味,尤其勾人饞蟲。

他猜剛才他們應該正在家中準備元旦的吃食,不知道福縣的人正旦會準備些什麼?

想來應該是比較豐盛,要不也不至於忙到這麼晚。

他踏入院子,視線不經意掃視一圈桑家。

夜裡光線不足,油燈透在地麵的灰濛照明,反射在一麵牆壁、一截房簷、一片木廊、堂宇廳房……半露不露,以偏概全,都已經叫他意識到桑家的建造與眾不同。

方才在院牆外麵時,他就有些詫異桑家院牆修建的高度。

彆人家的籬笆、白灰磚牆等,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到它這是朝死裡遮啊。

半點引人遐想的餘地都不留,從外麵瞧桑家,除了一塊門匾額能辨認是座宅子外,彆的方位看就跟堡壘包圍中心,什麼都窺探不出。

難怪他在河溝村裡問路時,彆人就隨便指了個方向,當時鋸子還質疑對方敷衍,可他們都說,隻要是眼不瞎,都能找到桑宅。

是因為它的存在已經算成為河溝村的標杆了吧。

出於職業人的習慣,黎師對牆體檢驗了一遍。

用料做工並非鄉縣常用的土夯法,也不是燒磚壘砌,但結實堅硬程度,堪比鑿出大小相同的方塊石塊頭砌起,是三合土吧……那外麵那一層塗料又是何物?

他湊近嗅了嗅,凃的時間長了,隻剩下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油脂味道,但經驗老道的他卻知道,這不僅可以防止牆體泥漿開裂,對於防蟲、防害亦十分有益。

這些……都是桑瑄青自己私下研究出來的東西?

黎師如今對她是越來越好奇了,也對她做的這些新東西也倍感興趣。

正當他觀賞著桑瑄青的房屋設計時,卻忽然察覺到了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

他抬眸,看到了廊下所站之人。

他墨藍色的鬢角碎發被風吹來,一身白衣勝雪,外罩一件銀狐裘衣,燈下,他的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尤其是雙唇,更如同塗了胭脂般紅潤。

與之更為豔熾殊麗的是,是他眼睛處的那一條紅紗,妖嬈於耳後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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