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千夫所指(五)(1 / 2)

後悔?

鄭曲尺渾身一僵,被刺激成一團漿糊的腦子,在這一刻也終於回歸了現實。

完了,她剛才死裡逃生一時狂妄,導致她都忘記了她抱著的人,是鄴國的活閻羅宇文晟。

她竟然敢對他如此囂張斷然地拒絕,依他那殘暴無情的性子,該不會下一秒就叫她身首異處了吧?!

她此刻滿腦子中的“後悔”,都是自己各種慘死的畫麵。

然而,隻見宇文晟拎起她,一個動作起躍,便給她更換了一個場景。

從懸崖峭壁邊,來到了崎嶇山石如削的長道之上。

噗嗤……

是人肉被分割,皮下血液急速噴濺而出的聲音。

她愕然回頭,隻見宇文晟就像一個天生無情的殺戮機器,所至之處,凜冽的寒光密織成網,無論人或馬,都在“網中”被割得肢體斷離,血肉橫飛。

他足尖踏過精不清的馬頭與屍體,淌過沒底的血河,身上的一身煞氣鬼神都得讓道,那場景簡直就是阿鼻地獄真實重現。

隻一眼,鄭曲尺就受不了了。

我……嘔……久違的反胃躥流感,再度熟悉地卷土重來了,她趕緊捂住了嘴巴。

因為她懷疑自己如果沒忍住,吐他一身,宇文晟能將她跟那些人一並分肢了。

艸,太變態了!

他殺人,為何總是喜歡用這種方式,就不能給彆人一個痛快?

瞧那一地的殘肢斷骸,還有那些活著嚎叫的半截軀體,都令她之前心中的痛恨悲憤,徹底平複淡化了,甚至都有些開始同情起這些蠻子他們了。

遇上活閻羅,他就會負責送他們去見幽冥黃泉。

見她抖得厲害:“害怕了?”

頭頂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鄭曲尺渾身鞭痛,被他帶著一並挪動時,扯到傷口,真是疼得齜牙咧嘴的,渾身打擺子。

她丫的真的後悔了。

讓她手賤,抱誰不好,非得怕死抱上一個活閻羅。

她嘶嘶著牙縫,自嘲道:“害怕啊,在那些蠻子在後麵追上來的時候,在被鞭打得滿地打滾的時候,在殺了那個將領奪走他的戰馬逃跑的時候,在剛才險些摔下馬跌入萬丈深淵的時候……”

宇文晟一時之間沒有出聲,他幽冷地盯著剩下的那些蠻族騎兵,他們早被嚇得魂飛魄散,連爬帶滾著想要逃跑。

“等一下,你還會有更害怕的時候。”

說著,他一隻手將她扯了開來,在鄭曲尺不受控地險些跌摔在地上時,他再次掠身而去,後方追趕上來的玄甲軍形成重重圍堵之勢,將其困於其中。

接下來,便一場血腥的廝殺,但一次,獵物不再是鄭曲尺,而是變成了遊牧蠻子,而主宰一切生殺予奪的人則是宇文晟。

鄭曲尺被玄甲軍形成的鐵甲牆擋住,同時也隔絕了那些血雨腥風,她茫然不解地站定在原處,滿腦子混亂,宇文晟最後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她看到了被人從馬上拽下來的伢時,神色僵滯。

兩人視線相對之際,一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強烈預感襲上心頭。

——

山峰間,聽風聲呼嘯而過,公輸蘭衣袍翻揚,一雙清麗雙眸盯注著山下曲腸過道,忽然訝道:“桑瑄青竟然如此擅長神臂連弩?”

她一路探查至此,卻是將桑瑄青的所作所為、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這過程之中,她的絕地反擊、困境求生,都反轉連連,令她歎為觀止。

她的命,可真大啊。

這樣都死不了。

不過,她不死也好。

本來公輸蘭助遊牧蠻子闖入鬼羧嶺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殺她,隻是為了轉移視線,蒙蔽所有人的視線。

她要的是,桑瑄青變成人人喊打的細作、叛徒,她要的是桑家雞犬不寧,桑瑄青之妹遭到宇文晟的由衷厭棄,讓她就這麼死了,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的確,她所用的神臂連弩所需臂力非同小可,但同時威力巨大,可破甲穿石,但它並非鄴國所造,乃墨家葬之輩所使用的重兵種之一,非尋常人能夠接觸與習得。她不是與墨家有所勾結,而是,她本就是墨家的親傳弟子。”

“當真?”公輸蘭聞言欣喜轉頭,向後方之人詢問肯定。

對方頷首:“當然,公輸家與墨家向來不對付,對方的強弱自當是知己知彼,查探了解過一二。”

“那太好了,隻要篤定她的身份,再加上這一張仿製的福縣軍事布局圖紙,便可以將她徹底打入奸細叛徒之列了。”公輸蘭從荷包內掏出一張圖紙攤開,這上麵赫然著一張布軍圖。

比起長馴坡的駐地營寨圖,這張軍事布防圖才是要命的。

公輸蘭相信,沒有哪一國的將領能夠容忍得了這種事情。

拉起簷帽罩於頭頂,公輸蘭轉身下山。

“宇文晟來了,走吧,一起去看看他會怎麼處置桑瑄青先。”

——

鄭曲尺被宇文晟帶回了鬼羧嶺,沒有人關心她的傷勢,也沒有人跟她說一句話,她咬著牙、忍著傷痛,靜默不語地思考著問題。

伢被捕獲並不叫她意外,可是宇文晟的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將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伢帶到她的麵前,又是怎麼一個意思?

忐忑不安之際,她又想起了那一封波折不斷的信件……

回到采石場,騎兵下馬列陣,以方圓陣形排整鋪開,中間隻餘下關鍵幾人。

搬來梨花椅,宇文晟一撩戰披,悠然矜貴坐下,漫不經心扯下手頭染血的手套,又重新換上一副新的。

雖然他的手上再度一塵不染,但他周身的血煞之氣仍舊久久不散,叫人觸之,隻願退避三百尺開外。

他睨向鄭曲尺,麵具之下的皮膚一片明淨無暇,然那一雙尤帶赤色的幽瞳叫人發怵:“在鬼羧嶺上的其它人呢?”

鄭曲尺回他:“他們現在,應該都藏在山林深處的窯窟中。”

眾軍對四周一番查探、追蹤、探巡,卻發現並無激鬥與流血情況,而空蕩蕩無一人的采石場更讓一切發生的過程變成撲朔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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