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9140 字 6個月前

閒雜人退出片場,柯嶼閉眼,深呼吸。「像爸爸要在周末帶你去遊樂園」,「像你考了100分舉著卷子飛過巷口」……死氣沉沉的意識深處仿佛有汙泥翻湧,湧出一點黑色的波浪。

他睜開眼睛:“準備好了。”

場記舉板:“第13場5鏡8次——”

唐琢捏緊導筒:“——a!”

人流穿梭,趿拉板兒在水泥地上發出散漫的腳步聲,這是寧市城中村下午的獨特節奏。飛仔挑著擔子,抓住人問:“噯你好?”

腰微躬,身體前傾,是一個卑微討好的儀態,唐琢第一次時就很滿意他的這個設計。

“你知道汕尾來的梅叔嗎?我是他表侄。”講話帶著潮汕口音,生硬,有點土。

飛仔問了三次被拒絕了三次,挑擔太重下滑,他抖抖肩膀,重新在肩上扛好。血洇進T恤,幸而是藍色的,隻讓唐琢以為是汗。三次後,終於有人來拍他肩膀:“你是梅叔侄子?他在前麵的垃圾站。”

柯嶼仰起頭,,一疊聲的“謝謝”,笑容討好惶恐。汗水滴進眼睛裡,他條件反射地眯了下眼睛——唐琢沉聲:“不要停,保持——保持住。”

沒有聽到哢聲,柯嶼抬手擦過眼縫,被辣得微紅的眼睛看向路人指的方向。

就是這一眼——

唐琢屏住呼吸:“準備好——一號鏡推特寫——好哢!”

這是個不動聲色的隱喻。飛仔的終途是彆人隨手一指的垃圾站——這是一開始就注定的結局。

唐琢扔下話筒如釋重負:“媽的——”高興得忍不住罵臟話了,“來,小島!”

行啊他媽的——唐琢在這一刻總算明白,隻要到位了,柯嶼能在鏡頭裡煥發出十倍百倍的故事感!栗山果然不是白疼他!

鏡頭推入特寫,柯嶼看到自己冒著傻氣的希望,很淡地勾了勾唇:“謝謝導演。”

唐琢向來對事不對人,衝柯嶼肩膀猛地一拍:“謝什麼!”

盛果兒把驚呼咽進喉嚨裡,攥緊了手中的創可貼。

·

阿州串巷而過,聽到兩個群演蹲在角抽煙嘮嗑:“就那麼普普通通一個鏡頭,來回演八遍,導演還得供著,哎我說這是蠻操蛋的啊,不是哥們兒酸吧?”

“怎麼的,你又沒這臉,臉,”拍臉的啪啪聲透著奚落,“臉懂嗎?”

“聽說辰野老板親自來看他?”

“嗨。”

“哎你說,這柯嶼,到底是賣給栗山了,還是賣的是湯野?”

兩人相視,煙頭狠狠扔下:“操,彆是他媽的兩個都賣吧!”

一陣大笑飛過狹窄的小巷。

阿州目不斜視走過。賓利車窗敲響,黑窗降下一線。

“老板,過了。”

湯野眼皮子沒抬,不鹹不淡“嗯”一聲,“今天收工了嗎?”

“還沒有,晚上有激情戲。”

湯野靜了片刻,轉了轉指上戒圈:“請他過來。”

阿州是他的心腹,領了命令過去,但對柯嶼很恭敬:“柯先生,湯總請您過去一敘。”

沒聽到回音,他抬眸,眼前撞入一片血色。血凝住了,結在麥色的皮膚上,形成一片血痂。為了處理傷口,柯嶼脫了半邊袖子,從阿州的角度,他可以看到他半露的腰身和手臂,是完全流暢的、緊實的、漂亮的肌理。

盛果兒咳嗽一聲,往傷口上擦著碘酒,柯嶼淡淡地回眸瞥他一眼:“看夠了嗎?”

阿州垂下眼眸:“湯總在第六場就過來了,等了您兩個小時。”

他雖然恭敬,但是為湯野做事,到底還是強勢。盛果兒察覺到空氣裡隱約的對峙,拿著碘酒瓶和棉簽無所適從。柯嶼慢條斯理地重新套上T恤,“行。”

阿州提醒他:“是不是該換一件衣服?”

他還穿著這件戲服,浸滿了汗臭、血腥和塵土,破得發白。

柯嶼揉了揉同樣受了傷的手腕:“彆得寸進尺。”

一路上百米,兩人都沒有開口。阿州隻是領著路,從腳步聲中判斷出柯嶼的敷衍和散漫。

到巷子深處,賓利橫停,湯野靠著引擎蓋抽煙,見阿州身後跟著柯嶼,笑著撣了撣煙灰:“來了?”

白色煙霧彌漫開,遮掩了他本就深沉的、令人難以猜透好惡的麵容。

阿州打開後門:“柯先生請。”

柯嶼腳步沒動,湯野並不著急,阿州也很有耐心,沉默的對峙轉瞬即逝,柯嶼躬身上車,湯野隨後。車鎖落下,他是被湯野禁錮在了車裡。

對方身材高大,穿著西裝的氣勢與剛才麵對唐琢的熱絡不同,是徹底的侵略。

“我聽安言說,你已經把房子掛出去了?”

柯嶼不回答,湯野籲一口煙,眉眼垂下,帶著笑:“怎麼,兩千八百萬,低了市價一千萬。你就這麼急,一定要馬上跟我解約?”

“寧市房子漲勢這麼好,抄底收購的買賣,明眼人都不會放過的,”他注視著柯嶼,“你說對不對,小島。”

柯嶼心裡一動,壓著眉間的淡漠:“你什麼意思?”

“怎麼,中介還沒有給你打電話?我要這個房子。”

他說的是房子,但語調是花花公子般的溫柔,超過了曖昧的界限近乎狎昵。不知道的,以為他要跟這棟房子發生什麼纏綿的關係。

“我不賣。”柯嶼終於看了他一眼,“這個房子,我不會賣給你。”

湯野意味不明地笑一聲,表示遺憾,“你跟我解約了,你去哪裡?安言的話都是我的意思,你這麼喜歡演戲,想要演好戲,離開辰野還怎麼上戲?”

“無所謂。”

當群演,演配角,從頭開始,去話劇社,去當最微薄的話劇演員慢慢曆練。他有很多條路,很多條微不足道——但好的路。

湯野一根煙燃到了儘頭,盯著他的眸色晦暗下來。他抬手將煙撚滅——在賓利奢華的駕駛座真皮椅背上。空間裡散發出淡淡的皮革焦味,皮質緊縮,燙出一個灰燼般的圓洞。

“嗯,我想你也是無所謂的,去蹲劇組,去小話劇社,你是不是覺得可以這樣?”湯野講話的語調始終溫柔,“可是小島——你的資質,你的病,你無藥可救的先天缺陷,除了我讓栗山捧著你吹著你托著你,你以為——誰還願意找你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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