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1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12873 字 6個月前

蘇慧珍采訪視頻短短一分半鐘, 屏幕黑下繼而自動跳轉下一條推送視頻。哢噠一聲,葉瑾將手機鎖屏遞還給袁荔真——

“賤人。”

“怎麼辦?”袁荔真麵色凝重,聲音很輕, 看向攝影機前進入角色狀態的柯嶼。

心盲症……心盲症是什麼?她也想問。

“一定要在片場反應過來前把他帶走。”葉瑾雙手抱臂眸光晦暗,倏爾想到什麼,對袁荔真附耳過去:“這條一結束你就穩住商陸。”

長鏡頭的拍攝還在繼續。葉森瘦削的背影穿過喧鬨百態的娛樂大廳, 三兩步並作登上大理石的旋轉台階,出了汗的掌心在實木雕花扶手上留下一個汗濕的掌印。斯坦尼康沒推得那麼穩, 特留下了手搖感, 從導演監視器中看,隻覺得燈光連同他的背影都在搖晃。暗紅隔音房門被重重一推,葉森穩了穩, 喘氣聲一聲一聲被話筒收錄清晰沉重, 下一秒,他的身影沒入進一片寂靜的貴賓廳。

商陸一喊“卡”, 柯嶼重重靠上牆, 手裡緊捏的紅襖也無力地垂了下來。他扶著椅背一邊喘一邊低笑, 短時間內激烈跑了四趟, 距離超過四公裡。當商陸的主角不容易, 但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卻是作為演員的他——第一次體悟到。

眸光透過洞開的房門、越過流線旋形的大理石台階,找向商陸。

所有人原地待命, 商陸一手握著耳罩貼在耳側, 目不轉睛地看著顯示器裡的回放,以確認是否還需要再過一條。

葉瑾對柯嶼小幅度地招招手,示他下樓。

人到了,額頭都是汗, 連黑發都被浸濕。袁荔真找向商陸,“怎麼樣,我們的主演表現是不是還可以?”葉瑾一把牽住柯嶼的手:“你休息一下,我有話問你。”看了盛果兒一眼,盛果兒心領神會立刻尾隨而上。

柯嶼氣都還喘勻就被葉瑾拉著快步離去。外麵守著的都是黑衣保安,葉瑾帶他走貴賓通道,走廊上傳來騷動,她心裡一緊,握著柯嶼的手力道更重,簡短催促道:“再快點!”

貴賓通道直通樓上客房,葉瑾邊走邊撥電話:“喂?房開好了嗎?房號。——好,現在把房卡送過來五樓碰麵——注不要被跟蹤。”

沒卡不能刷電梯,葉瑾腳步一轉閃入消防通道的樓梯口,高跟鞋篤篤篤敲得人心慌,柯嶼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五層樓上百級台階便在沉默的喘息和尖鞋跟的敲擊聲中走完。到五樓,果然已經有一名胸口彆銘牌的工作人員在等,似乎是酒店的客戶經理。

葉瑾接過房卡:“你們商總之後會交代安保細節,總而言之,一個記者都不要放進來。”

進電梯刷卡,轎廂平穩上行,一路通向行政套房所在的樓層。盛果兒已經有空看了手機,整個人都縮在角落臉色發白一陣一陣控製不住地發抖,柯嶼一顆心沉了又沉。

他的眸色平靜,對迎接自己的命運,比奔赴刑場的死刑犯還要清楚、還要做足了準備。

最壞的,大不了是湯野曾經也許拍過他什麼照片,被曝光了出來。

他怎麼會自大到跟自己的命運去賭一把。命運從來不曾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現在可以說了?”柯嶼把手從葉瑾冰冷嬌小的手掌裡抽出,葉瑾從高速運轉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識到自己牽了他一路,“抱歉。”

柯嶼垂首揉了揉腕子,笑了一笑,“給我個痛快。”

叮一聲,電梯到了。葉瑾剛才還急促有力的步伐慢了下來,連一向挺得筆直的脊背也似乎有了一絲懈怠,“心盲症是什麼?”她刷卡開門,再度回眸看了柯嶼一眼,“……能治嗎?”

柯嶼站在原地,揉著手腕的動作停滯,半晌,他緩緩地垂下手:“原來是這個。”

唇角勾起的弧度令葉瑾難以猜測情緒。

“治不好的。”

他再度抬起腳步,比葉瑾更先步入房間。

原來是這件事。

不是他跟湯野那難堪的過去,是心盲症。

隻是心盲症而已。

“謝謝你把我從片場帶出來。”柯嶼順手抄起玄關處放著的小瓶瓶裝水,仰脖深深地灌了一口。沉到黑暗低處的心很沉靜,好像被淹沒在一潭深水中那樣的靜謐、窒息。

他無法想象商陸問他“心盲症是什麼?”、“可不可以治?”的樣子,沒有畫麵,光是這個設想就讓他難以呼吸。

擰上蓋子時餘光掃到盛果兒,他無奈地笑了一笑,“果兒,你哭什麼?”

盛果兒都不知道自己哭了。聽見她老板這麼說,才抬手抹了把,濕乎乎的,都是眼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腦子裡走馬燈般想到許多,想到拍「山」時,柯嶼一遍遍跳進冰冷的山澗裡,想到月光下他用葉子吹一首曲子,栗山氣得罵他“行屍走肉!”,想到演飛仔時肩膀上被挑擔磨得血肉模糊的一片,他因為忍痛而咬得支離破碎的內唇,和唐琢那一句“你的眼神在哪裡?你想象你現在是一個……”

無數挨罵的、被數落的、被嘲諷的時刻從盛果兒眼前閃過,想到網上數年如一日地說,「柯嶼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花瓶」,「黑心資源咖」,「廢物」,想到柯嶼每一部作品被翻爛的、字裡行間被貼滿標簽批注的劇本——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想,大概是柯老師天賦真的就到這裡過了,對沒有天賦的人來說,「天道酬勤」這四個字是不管用的。

柯嶼笑了起來:“怎麼越說你越哭?”

盛果兒感性得不得了,被他這麼輕飄飄地一關心,嗚咽聲從兩手緊緊捂著的嘴唇裡的泄露出。

“心盲症,就是想象障礙,顧名思義,心盲症就是心瞎了,”柯嶼在沙發上坐下,垂首自嘲著說:“眼睛瞎了眼裡看不到畫麵,心瞎了心裡看不到畫麵,構築不起過去,臨摹不了當下,想象不了將來,任何一件事、一個東西,在我心裡隻有文字性的敘述,勾勒不出切實的畫麵——輪廓、簡單的線條都不可以。”

葉瑾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柯嶼勾了勾唇,“你可以試試把你眼睛閉上。”

葉瑾聽話地閉起眼。

“想象你從左邊到右邊畫一條黑線。”他等了兩秒,“現在,你腦子裡已經有一條直線了,但我沒有。”

葉瑾重新睜開眼,“我不是來陪你做遊戲的。”手對盛果兒一伸,“把他手機給我,在我處理好之前,不要讓他上網。”

“商陸……”盛果兒小小聲地說,腮上還掛著眼淚。

葉瑾轉向柯嶼:“你想不想見他?”

柯嶼已經起身走向落地窗。窗外是龍環葡韻的濕地,遊人在棧橋上微小如螞蟻,他低頭點煙,“對不起,我還沒做好準備。”

他想,商陸現在應該已經看到熱搜了。

整個片場都會炸開,他心盲症的消息如乘風羽翼,飄過每一個互聯網所能觸達的角落,心理醫生和科普自媒體會競相向公眾科普什麼是心盲症,如何自查是否有心盲症,心盲症患者日常如何自處如何生活;無數的帖子會平地拔高樓,紛紛驚呼著“天啊我這是不是心盲症?”或者“一直覺得自己想象力不行,可能也是心盲症?”

他以前表演的那些片段,蹩腳的生硬的或者還過得去的,都會被翻出來,每個人都是諸葛亮,此起彼伏的聲音說著“難怪這個角色完成得這麼不好,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吧”,“不懂就問,心盲症連這種激烈情緒也捕捉不到嗎?可以的話他怎麼演不好呢?”、“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想說既然有病的話就彆堅持了,放過觀眾也放過自己”。

商陸會聽到這些聲音嗎?

「做我的主角。」

「你是天生的演員。」

「讓我幫你。」

煙灰在沉默中積出長長的一截,夾著它的手指蜷著,細微地發著抖。

柯嶼深深地閉上眼。

你不知道,我多想真的成為你想要的天才。

蘇慧珍布局了這麼久,一瀾又一瀾,都是為了今天鋪墊。心盲症——她知道,沒有什麼能比這一點更讓商陸對他失望。特彆是,在真的天才裴枝和的襯托下。

假的再努力也成不了真,他假裝一個有鞋的人,跑了十萬八千裡,腳跟磨破了指甲翻了,每個人都看到他□□肮臟的腳,原來其實是沒有鞋的。

“他會找你的。”葉瑾對著他的背影說。

“我知道。”

柯嶼隻是這麼說,葉瑾把手機還給盛果兒,示她不要聲張。

“你這兩天就住在這裡,我給你留個號碼,是你的酒店管家,其餘的事不用你操心。會有很多電話打給果兒,你不想接的話就讓果兒也開免打擾,如果有想接的,也不要透露自己現在在哪裡。”

“簽了我,是不是你職業生涯裡最失敗的一筆?”

葉瑾笑了笑,喝了一口純淨水後走進衣帽間補了補口紅,再出來時,已經又是濃妝豔抹容光煥發的模樣,“以後記得幫我翻倍賺回來。”

事情比她想象要棘手。

娛樂圈很久沒大瓜了,知名花瓶演員身患心盲症,又新鮮又離奇,還是被緋聞對象爆出的,緋聞對象茶言茶語,在聲明裡不僅將自己摘了乾淨,還話裡話外暗示這幾個月的炒作都是柯嶼經紀公司單方麵的行為,她雖有損體麵,卻仍懷著極大的前後輩的關愛陪柯嶼度過難關。

即使有人認為她不應該把這個秘密輕易公布於眾,這種瑕疵也無傷大雅,任何攻擊她的言論最後都會清算到柯嶼粉絲頭上,認為是他們的蓄報複。

她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漂亮。

葉瑾在心裡迅速複盤了一遍蘇慧珍這幾個月的操作,從同框嗑cp到離組調整狀態、再到殺青戲佩戴胸針,每一步她都可進可退留有後手——直到今天,徹底圖窮匕見。

“你跟蘇慧珍到底什麼關係?”葉瑾凝重地問,“不要隱瞞,從現在開始一個字都不要騙我。”

“同事關係,”柯嶼的自嘲地一哂,“外加可能她的兒子很喜歡商陸,她想撮合他們。”

葉瑾差點呼吸都沒了,“——她知道你們在一起?!”

這賤女人總不能還來一次!

柯嶼略搖了搖頭,“我猜她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她一開始就爆了,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緋聞主角也成了我和商陸,她甚至都不用出來趟渾水。”

“那是——”

“她兒子不太喜歡我,也許是直覺我對他有威脅,想幫他鋪路。”

葉瑾不寒而栗,僅僅隻是覺得“有威脅”,就不惜毀掉對方的職業生涯。這種心狠手辣的程度她看來也自歎弗如。

“她兒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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