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番外二(1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13123 字 6個月前

偽一鏡到底的片子,是靠一些隱秘的剪輯點來完成無縫轉場的偽裝的。對於專業影迷來說,找出這些剪輯點也是一種樂趣。它們也許是擋黑,也許是某種垂直貫穿物自畫麵裡橫穿,也可能是一陣鏡頭的甩槍。

對於《再見,安吉拉》來說,難點更在於如何讓畫麵的連續來帶出劇情的連續,畢竟這是三段不同時代的故事,主角阿寶也是截然不同的造型。

商陸選擇了夢境入侵現實的表現方式。

“夢境入侵現實,意味著第一卷既是回憶,也是夢境,回憶結束,夢境也到了秩序崩潰的邊緣,這時候整個騎樓在爆破聲中震動,驚醒主角——”商陸打了個響指,仿佛喚醒夢境:“阿寶的夢醒了,發現自己是在戰時,地麵的震動是真的,是外麵跑火的轟擊,於是他抱著槍爬起來繼續逃命,鏡頭跟上,第二卷開展。”

這種由虛渡到實的方式,讓畫麵中一秒的全黑變得順理成章,而這一秒,便是關鍵的剪輯點了。

斯蒂芬非常認同他的處理,他要設計解決的,是如何讓鏡頭從斯坦尼康上快速手搖,之後又怎麼把攝影師“投送”到卡車上,由此來追蹤第二卷柯嶼的跑動跟隨。

而在電影籌備期時,商陸曾說過的“真炸”,指的也是這一場。

爆破點選好,到了真演的關頭,是真正無法NG的,因為這破爛建築他媽的隻能炸一次。正是由於這一方麵的考量,第一卷實際上由兩條鏡頭構成,第一條從開拍直到阿寶踏上尋找安吉拉小姐的扶梯,第二條拍爆破和擋黑。

由於柯嶼的出色發揮,第一條在第三天時便順利完成,商陸給劇組放了兩天假,留爆破技術組在現場做布置。

柯嶼以前從未拍過爆炸戲。

炸是真的,飛起來的碎片和塵土也都是真的,必須經過慎之又慎的測量,使用分毫不差的當量,再由演員和攝影一步不錯地從既定動線上跑過,才能安全、順利地完成這出戲。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當商陸問他要不要用替身時,卻又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鏡頭對著我的臉,怎麼用替身?”

“可以改成跟隨和遠景,那個搖臂,你還記得嗎,攝影機穿過時會有遮擋,那個時候可以切一個剪輯點,把攝影機掛上搖臂,換成遠景橫搖鏡頭。”

柯嶼察覺出些微不對勁,“你已經和斯蒂芬討論過可行性了?”

商陸沒有否認。

“為什麼?”柯嶼愕然,“我不同意。”

如果現在是在拍電影,鏡頭掃過散落的衣物、淩亂的床單和留有紅印的鎖骨,那麼觀眾便會明明白白地明白,這兩個人剛做完愛。

因為獲得了兩個月來首次的滿足,柯嶼的聲音浸透了饜足後的慵懶。他想抽煙,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剛掀開床單,商陸把他壓回了懷裡,順勢把煙也抽走了:“換成替身也不會有影響,我模擬了新的分鏡,一樣效果很好。”

柯嶼抓住他心口晃著的戒指吊墜,玩笑般把手指套進去,邊垂眸思考著:“這裡原本是特寫和近景,因為這個時候,阿寶是在半夢半醒的邊緣,他回頭看,發現剛剛熱鬨的鄰裡街坊都消失了,整個騎樓空空蕩蕩,在震動中,他跌跌撞撞往前,心裡的恐慌、忐忑顯在臉上,像一個找媽媽的孩子。你知道替身演不出這種情緒的,就算換了遠景,人的狀態也能從肢體中傳遞出。”

柯嶼玩著他兩人的訂婚戒指,輕描淡寫中自有一股篤定:“就算隻露一個背影,我的演繹,我能傳達出的東西,也一定比替身多。”

商陸抱著他,就勢在床上躺了下來。柯嶼枕在他心口,聽到他的心跳,和一聲壓下的深呼吸。

“我不想你去冒險。替身比你經驗豐富,更知道怎麼處理這種拍攝。”

果然。

柯嶼聞言,哼息中帶著點笑:“我知道,但是沒關係,你合作的爆破團隊是國內技術頂尖的,你要相信他們。”

商陸手臂搭著額頭,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是連月來沒有好好休息,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竟然就此睡了過去。睡夢中,手似乎被柯嶼輕柔地放了下來,唇角印上淡淡一吻。

原本以為事情就此敲定了,但第二天一早,商陸又舊事重提。

“昨晚上做夢了。”商陸難得地顯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抹著黃油的刀尖在吐司上停留一瞬,竟然不想說出口。

“夢到什麼了?”

是很不吉利的畫麵,似乎不該說。但是不是說了一口,反而是“說破不靈”?一個不信鬼神的人就此向道不明的玄學妥協。

“夢到技術失誤,你出事了。”

說出口的同時心裡一鬆,將吐司和餐刀都扔進盤子,起身用餐巾擦著手,沉聲地一錘定音:“用替身,改分鏡,就這麼定了。”

電話撥給在現場的斯蒂芬,但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接聽。

不知道主演是用了什麼方法,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是情/欲沉淪時共憶光影信念,總而言之,等到第三天回到片場時,拍攝方案又既定不變了,仍是柯嶼真身上。

現場已經布置好,由技術人員在後方進行操控,主演跑過時,炸彈炸響,老舊的樓體搖搖欲墜,白色強片撲簌剝落,嗆出一片塵霧彌漫。

為了確保演員和工作人員的安全,現場需要清場,隻留必要的爆破技術員和攝影組。

但是,好事的本地媒體動情地渲染,說這片騎樓承載著無數寧市人的風雨記憶,今天便是它盛大的告彆儀式,通稿發出,許多老寧城人手攜著手,一起來告彆。

鐵馬外的圍觀群眾未免年紀太大了些,一眼望去,都是花白的頭發與顫巍的身姿。說是告彆,但都穿著汗衫,趿拉著拖鞋,隻是眼眸中仍有動容,竊竊私語中,講這裡的魚蛋西施多貌美,大隻佬的一勺牛雜多麼鮮,這些年都再難覓餘味。

安保部門顯然比平時更頭大,這麼多老人家,傷了哪一個都容易上社會新聞。不讓圍觀強製趕人又不行,畢竟扯上情懷了,劇組太冷血容易被拿去做負麵文章,罵資本太冷血傲慢。

在比平時更忙的片場中,應隱的探班應援顯得有點添亂。仍是那輛大冷鏈卡車,麥安言仍陪著。

應隱其實隻想自己來的,但麥安言強烈建議帶上應援,因為這畢竟是她之後要合作的劇組。言之有理,應隱勉強答應,把事情都扔給助理和執行經紀去做。

“你彆緊張,”應隱拉過柯嶼,“我演過這種戲,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那會兒還穿著高跟鞋跑呢。”

話說回來,她眼眸一轉,覺得顯然今天的導演比主演更緊張。

“我怎麼覺得我們導演這麼心神不寧呢?”應隱敲敲腦殼,“他是不是怕炸死你?”

柯嶼有口難開,張了張唇,歎一口氣,最後隻能旋開保溫杯喝一口水。

商陸跟他生氣呢,冷臉兩天了,下次要跟溫有宜控訴他家庭冷暴力。

太陽落了下去,隻等天完全黑了。

柯嶼在遮陽棚下做熱身準備,耳邊聽技術員反複叮囑緊要點。其實動線都做了標記,也早就演練過數百次,是一部都不可能錯的。柯嶼深呼吸,點點頭,開玩笑道:“要是我腿抽筋了怎麼辦?”

技術員一愣,“沒關係,爆炸是後台遙控的,您這邊要出狀況了,我們不炸不就完了?”

“那要是我腿抽筋,爆破係統也一起出bug了,怎麼辦?”

技術員:“……”

盛果兒受不了大喊:“哥你快閉嘴吧!”

柯嶼笑出聲:“這是導演拿來考我的,我隻能來請教你們專業人士。”

技術員訥訥地說:“那……那就隻能求老天保佑了。”

柯嶼點點頭,半揚唇:“那就好,因為我也是這麼回答的。”

「因為我是你最喜歡的人,老天這麼眷顧你,一定不舍得讓你傷心——所以,也一定會保佑我平安的。」

拿這麼套歪理去說服商陸,把人氣到兩天不想說話也是活該。

為了確保光感一致,開拍時間要與上一條收尾的時間完全一樣,因而是在八點。等到七點四十多時,商陸終於忍不住了,眾目睽睽之下一把將柯嶼拖到一邊,從脖子上摘下那串項鏈,套到了他身上。

所有人:“???”

隔著距離,沒人能聽到對話,除了盛果兒。

“年前小溫特地拿去誦過經開過光的,”商陸惡狠狠地說,“它最好能保佑你。”

柯嶼:“……你在威脅菩薩?”

服了,命好的人真就為所欲為。

商陸要被他氣死,手指點他心口:“我拿所有的運氣跟他換,隻要他能保佑你。”

柯嶼把戒指吊墜收進心口,“寶貝,你這樣很不專業。”

商陸扭頭就走。

走了兩步,又調轉回去了,這次乾脆把柯嶼拖到了掩人耳目的濃黑角落,一把抱住了他。柯嶼無聲地笑了笑:“命好的小商陸,你親我一下。”

商陸捧著他的臉,凝視許久,深深吻住。

盛果兒又當門神,且是當著全劇組的麵當門神,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這邊,她不得不拚命拗出個一切正常的雲淡風輕。……可惡,畢生的演技都在這兒了!

入了夜,工作人員便也分辨得不那麼清楚了,有些壓著帽子戴著口罩的人,縱然誰都不認識,但胸口掛著工作通行證,那想必就不是可疑人員,何況他身邊就站著麥安言。

麥安言的心一直高懸不下。

他心虛。

他不知道如果柯嶼發現他把湯野帶到了現場,會做出什麼反應。

畢竟雙方事先是有君子之約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該讓湯野出現在片場。

可是湯野是他的衣食父母,他那樣的人,聽聞應隱的新片要去商陸那裡當女一,那副沉默不語,僅手中茶盞輕磕的動靜就已經夠麥安言冷汗直下了,何況他還淡淡地問:“小島是不是也在。”

麥安言沒這個膽量說謊,“在。”

湯野沒有情緒地一笑,“他倒是不怕見我。”

麥安言硬著頭皮:“簽約前事先說好了,柯老師特意說,請您不要出現在片場,任何形式、任何身份、任何借口都不行。”

杯蓋與杯沿摩擦的那種陶瓷冷聲停住了,半晌,湯野壓下茶盞:“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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