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番外二(1 / 2)

內娛第一花瓶 三三娘 12686 字 6個月前

柯嶼洗了很久的手, 蹲在湖邊,不知道過多久才站起時,一股低血糖的暈眩感直衝腦部,他站不穩, 眼前一片黑中, 被商陸牢牢地攙住了。

這場戲是從三點多開拍的, 等收完工, 天已經蒙蒙亮了, 後勤安排廚師提前做了早餐, 煙和白粥的香味一起嫋嫋飄向中空, 在暗淡的天空中飄渺著散了。

一條過是喜事,按往常,用餐區早就人聲鼎沸了, 但今晨整個劇組都沉沉地無人出聲, 隻有序地喝粥啃油條,原本一個個五大三粗行事粗獷, 今天是連喝粥都沒聲兒了。

過了會兒, 兩個淡色的人影沿著湖岸線, 從湖的那邊慢慢走了過來。

正是日出的時候, 太陽逆光在他們背後,劇組的人再怎麼伸長了脖子, 也看不到兩人的神情。

“埋得那麼遠呢。”老杜很小聲很小聲地嘀咕, 再小小地吸溜了一口豆漿。

有人聽到了,但沒人附和他。在這種氛圍下, 是個人都知道,表現出不以為然的姿態是不禮貌的表現。

商陸陪著柯嶼,去草坡上把那頭羊埋了。土填平, 一切消弭於無形。

“柯老師演得太讓我難受了,”終於有人憋不住,罵了句:“操!”

“你們說,柯老師會懷念以前花瓶的時候嗎?”有人問了個傻問題。

其實影視圈就那麼大,拔尖兒的團隊就那麼些,兜兜轉轉的總能遇到,《再見,安吉拉》劇組中,不少是以前就跟柯嶼合作過的,或給他布過光,或給他打過板,或給他牽過威亞,都見過他那段漫長的花瓶歲月。自然,也都罵過他,在各種烏七雜八的小群中笑話他因為NG拍了二十幾碗麵。

“想想還是當花瓶好啊,”有人挑了一筷子麵,“也不用入戲,隨便站站樁念念台詞,做幾個耍酷的表情,小粉絲就哥哥好蘇哥哥好帥,賺得又多又輕鬆,心理還賊健康。”

“那倒不至於,柯老師當花瓶時也很敬業。”

那人一哼笑,點點頭:“確實確實,不過太敬業了也不好,尤其是現在已經很會演了,還要讓自己這麼入戲,不值當,差不多得了。”

“問就是導演不讓。”

言及此,一桌人都抬頭看向導演組的方向,見到商陸在幫他剝雞蛋。

“商導不是一般人,柯老師也不是一般人,換個導演說不定浪費了柯老師的演技,換個演員肯定也浪費商導的天賦,我看挺好,按粉絲說的話,鎖死。”

話聊到這兒才有點鬆快的跡象,眾人笑起來,“鑰匙你來吞啊?”

吃過早飯才拖著拖遝的腳步入帳篷休息,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整個劇組卻都陷入了精疲力儘的深眠中。

柯嶼的情緒還在很遠的地方,心理醫生幫他做開導,一句話要問三遍他才能回過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慢慢地回焦,略含抱歉地問:“……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激烈的山洪原本該衝破閘口大鬨特鬨一陣,但這個閘口被他硬生生堵住了,那股山洪在他體內緩慢了下來,裹挾著沉甸甸的淤泥,封印了流淌過每一絲生機。

“他需要釋放,或者足夠的時間疏解,加上抑鬱症的前科,”醫生翻了翻過去一個小時成果寥寥的診療,苦笑:“柯老師有很豐富的精神科就診經驗,他對我很封閉,我拿他沒辦法。”

商陸點點頭:“我明白了。”

盛果兒打了熱水,想說服柯嶼擦擦臉和手。他剛剛才衝了冷水澡,整個人都散發著沁涼的寒氣,半乾的頭發淩亂地搭著,黑色的發尖上,很緩慢地滴下一滴水珠。

但是盛果兒束手無措,因為柯嶼似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以前也不是沒有入戲得厲害的時候,但本質並不一樣。過往他要麵對的,不過是說服自己那些真的其實是假的,而今天他要麵對的,是要欺騙自己那條被親手殺掉的生命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過去多善於說謊,但今天卻騙不了自己。

盛果兒性子直,打熱水時聽到造型助理不屑地說:“太矯情了吧。”她衝上去硬邦邦地說:“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親手殺掉你養大的寵物,我衷心祝福你可以不這麼矯情。”留下兩人一個目瞪口呆一個滿麵漲紅。

木頭似地站了幾分鐘,水都變溫了,帳篷門掀開,果兒回頭看去,是商陸躬身進來。

“我陪他,你去睡覺。”

見果兒神色遲疑,商陸溫和但嚴厲地命令她:“睡好了起來上上網,看看有沒有人發相關的。”

果兒出去後,商陸把帳篷門拉上了。這是雙層結構,分內帳和外帳,外賬原本是支著的,當作天幕,商陸把外賬的拉鏈也拉上了,形成一個封閉的金字塔,外麵的人窺探不了究竟,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昏沉的光線中,隻有圓錐形的蓬頂泄漏下天光。

“柯嶼。”商陸叫了他一聲。

柯嶼的眼睫顫了一下,仍舊是垂手坐在床沿。頭發在滴水,商陸取過吹風機,“把頭發吹乾,好不好?”

柯嶼點點頭。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在帳篷內顯得嘈雜。商陸先在手上試了風溫,才抓起他一縷頭發。

柯嶼微微側過臉,將頭發往他那邊更靠近一些。商陸眸中隱約一點笑意:“怎麼這麼乖?”

柯嶼沒說話。

“babe小時候養了一隻豚鼠,就是荷蘭豬,很可愛的,跟她長得很像,”商陸調小風速,溫和地說著:“有一天,她心血來潮,拎著它的籠子,帶它去草坪上野餐。那隻豚鼠忽然跑了,跑到了彆墅後麵的山上去,怎麼找都找不到。

“babe哭了很久,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它,後來就不再養任何小動物了。我帶奧丁從法國回來時,她很喜歡,天天陪它玩,但始終沒有說過自己是它主人。”

那條杜賓犬。柯嶼有印象,它嚇了他,因此他碰斷了商陸的羅漢鬆。雖然名義上的主人是商陸,但顯然一直都陪在明寶身邊。

“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它留下印記,可能幾天、幾個月、幾年就會消散,也可能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不要去對抗它,就讓它留在你的生命裡。”

頭發吹乾了,商陸卷起吹風機的線,“睡覺好不好?”

柯嶼又點點頭,心理模糊地想,商陸怎麼不勸他?諸如想開些,會過去,沒什麼大不了,放寬心,過段時間就好了……像這樣的老生常談。

室內開著冷風機,他躺上床,身上蓋上薄被。商陸坐在床沿,“要不要我陪你睡?”

柯嶼倦極了地閉上眼,眼睫毛蒼白的眼底留下黯淡的淺影,他點點頭,開口說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字:“嗯。”

商陸脫下T恤,躺進他身邊,讓他枕著自己的胳膊,兩臂交環。柯嶼被他圈著,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覺得很安全。

其實不怎麼睡得著。

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隻是閉著眼睛。半夢半醒間,意識是迷蒙混沌的,柯嶼感到商陸親吻他的額頭和鼻尖,又更緊地擁住他。

有一句“……不會再有下次了。”柯嶼不確定自己是否聽真切了,抑或隻是幻覺。

如果是真的,商陸在說什麼呢?什麼事不會再有下次了?

最終昏沉地睡去,直到下午,被帳篷外的走動和交談弄醒了。

“柯老師還好嗎?”聶錦華的聲音。

“還在睡。”盛果兒答道。

聶錦華扭頭走了兩步,還是琢磨著問了出來:“你看到商導了嗎?”

果兒點點頭:“商導在裡麵陪柯老師。”

聶錦華也點點頭:“那就好,讓他們都多睡會兒。”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古怪,聶錦華尋摸一晌,嘖了一聲,“你將就聽。”

柯嶼的手掌貼在商陸心口,沒頭沒尾地說:“我剛才夢到你說了一句話。”

又遲鈍地想起來,心盲症沒有夢,於是慢吞吞地悟到:“……真的是你說的?”

“嗯。”

“什麼沒有下次了?”

“下次不會再寫這種傷害你的戲了。”

反而是柯嶼主動說:“……過去了就好了。”

這果然隻是句老生常談,說出口都不必走心,過不過得去無所謂,隻要對方聽進去就好。

“一個生命的情緒是有限的,我不能總讓你陷入這種內耗中,你有抑鬱症。”

“已經好了。”柯嶼糾正他。

商陸停頓了一瞬,親吻他的額發:“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嗯。”

“夢到你有一天分不清戲裡戲外,崩潰到極限,在我眼前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商陸的心口一片冰涼,隻能從懷中的身體汲取溫熱。

“不會的。”柯嶼閉著眼睛,再次用力重複了一次:“不會的。”

第二次的入睡似乎要輕巧一些,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星星還未升起。外麵飄來食物的味道,所有人都醒了,聚在一起飽餐,等著今晚上的工作安排。

“柯老師?柯老師?”老杜的聲音出現在帳篷外,“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這兒有湯,彆的您要想吃,我就讓後廚給您做。”

柯嶼說:“不用。”

但是他這句話是說給商陸聽的,於是杜若堂聽到了導演揚起的聲音,淡漠地說:“不用。”

老杜:“……?”

可沒人告訴他,導演也在裡邊兒啊!

人精也傻了,多餘一問:“那導演您?……”

商陸沉著一口氣,壓著情緒呢。柯嶼淺淺地彎了下唇角。

“我也不用。”

“好叻。”老杜揮揮手,跟端著餐盤過來的後勤對視一眼,“閉嘴。”他用氣聲說。

等到月亮升起時,劇組等來了導演。

導演是沐浴著星光走出帳門的,喚過了導演組的人,簡單地交代了幾件事,通知今晚上停工,乾什麼都行,唯獨不許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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