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聽引娘說起這件事,竟然隻用了一句話∶嗯,那會是有些麻煩,不過都是小事,已經過去了。
好家夥,輕描淡寫,比他還不要邀功。
紀彬笑∶但柳掌櫃同我講,你可是唬住了春安城彩帛商會那些掌櫃們,還順利拿到不少訂單,其他刺繡坊搶生意的時候,也還能穩得住。那些人挖繡娘都沒挖走,生意還泡湯了。
他們都誇你是天縱之資,自己做生意也是一定能紅火。
紀彬一連串的話讓引娘臉直接紅了。哪有那麼誇張!
就是處理些小事而已,至於那些想挖繡娘的,確實有人動心了,可最後被勸回來了啊。執意要走的,那就走唄,隻不過以後不會合作而已。
引娘這裡事情說完,紀彬那的就複雜多了。
從鬆江府到汴京,紀彬說得很詳細,提到太子的時候,引娘眼睛睜大。太子?
她今日送去裁衣的料子,是太子送的?
她以為隻是紀大哥買回來的料子,她見男女款都有,所以就送去剪裁了啊。畢竟夏天馬上就到了。
引娘也不是年年都要穿新衣,隻是她跟紀大哥個子還在長,去年的夏衣今年都穿不成了的。
可怎麼知道隨手拿的料子,竟然是太子賞賜?
見引娘要把料子拿回來,紀彬又笑∶做就做了,沒什麼。首飾你收好就行。
太子那邊可是專門給引娘準備了賞賜的。
引娘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好像很不錯?聽紀大哥描述,就覺得他是很好的人。
紀林想到什麼,點點頭∶是啊,他是很好。
這些事講得差不多,已經到傍晚,裡長他們又過來問,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飯。畢竟不光引娘有話要講,大家都有話要講的。半年時間啊!
而且裡長要講的事,不止是釀酒坊。還有棉花。
因為江南棉花的火爆,以及紀彬他們種成功的經驗來講,整個邑伊縣的人都學種棉花好嗎!就算不能種幾百畝,普通人種個十幾畝,幾十畝,那都是可以的。至少冬天的時候,不僅自己能用,還能賣出去一點。
他們不期望什麼五六千文的價格,隻要能在一千文左右,甚至五百文左右,大家都願意掙這份錢!
因為棉花一夜暴富的消息,在整個宿勤郡都有傳聞。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們這周邊裡,也就宿勤郡適合種棉花,其他地方都沒有成的。這一條條的消息,誰會不向往啊。
可是去年這附近,種成功的隻有紀彬一家,這可是要湊過來問問,畢竟紀彬家不僅有經驗,還有幾萬斤棉花籽。
當初剝下來的棉花籽,可都被紀老爹小心保存。
紀彬早就想到這回事,隻道∶可以是可以的,隻是種棉這事,必須隻用荒地。
裡長剛看過來,紀彬就笑∶若是因為種這些東西影響糧食,隻怕大家都種不成。紀彬把揚州徐家,蘇州顧家荒了田地,被上麵責罰的事說了。這下眾人才明白怎麼回事。
畢竟那事也是給紀彬又提了醒。
紀林笑著道∶如果是荒地種棉,那就可以去找紀老爹,他會把事情——說明的。但能不能教要等焦家人來了之後再說。
畢竟是焦家人的技術,,等焦十一來了宿勤郡再說吧。
紀彬簡單講了幾句,態度倒是沒什麼特殊的,可語氣不容置疑。
回到家之後幾天,一連有十幾戶都找上門,最後全被紀彬推到紀老爹那裡,他照樣付紀老爹工錢,讓他應付就行。
可那條鐵律不能改,家中不能隻種棉花,還要種地。
為了以身作則,他準備再買塊土地,把原本種棉南邊的土地也買下來,準備種麥種豆,這些算是主糧。
若是棉花地東邊,就黃家買的那塊種棉失敗的地也願意賣,他也買。這出手,簡直闊氣無比。
還有那紀文山,原本他隻買了這半麵的山地,若是能把側麵也買下,那也可以。
紀彬一回家就商量著買地,態度從容不迫,畢竟是他早就計劃好的,在汴京已經做好打算。
不過掙到錢後置辦房產地產,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也沒人多說什麼。頂多是羨慕紀彬做了大生意,這種買買買的架勢,一看就是掙到很多錢啊!
這是肯定的,紀彬跟引娘算了算最近手裡的錢,就算是紀彬在汴京散了一千多兩的財,兩人手頭還是有一百一十萬左右的銀子。
這麼大筆銀子放手裡又不會生患患,不如全換成讓人安心的房產地產,家有恒產,這才對嘛。
買地的時候總是讓人開心的!
紀彬引娘算了算即將要買的山地跟土地,把紀文山另一麵也買下來,差不多兩千多畝。這兩千多畝地有山上的,也有山腳的。
其實馬球場後麵的山腳土地,如今還空著,紀彬打算把這塊地改成宅子,現在把即將蓋宅子土地側麵那塊地也買下來,以後還能種些東西。
至於這些地方的後麵,自然是紀文山本體,也就是山地。
還有棉地的南麵,同樣也是水源的另一邊,這塊地約莫五百畝,長到看不見儘頭,這塊地土質不如棉地,可種豆絕對沒問題。
至於過去自然也是方便的,他們有橋好吧!
隻是黃溝村的人簡直罵都罵不出來。
紀彬買的這兩塊地,快把他們村都買下來了好嗎!把他們村子圍了個五分之二。但那又怎麼樣!誰讓人家手裡有銀子啊!
再說,現在如果告訴黃溝村的人,把你們並入紀灤村,讓紀彬帶著你們一起賺錢,你們同意嗎?這還用
都不用買下他們村子,他們直接合並絕無二話!
當然這都是空想了,紀彬既不想讓他們加入紀灤村,黃溝村也不可能真的合並。畢竟這事吧,還是官府做主。
確定好買地的時候,引娘爹娘這期間也來過,同樣是看看紀彬如何,說了會家常,宣老爹又被委托個重任,那就是幫忙督建紀彬想要蓋的大宅子。
也就是馬球場後麵,私塾,私塾客舍的左邊的那塊大空地。約莫有個兩千多平,這裡蓋個宅子。
宣老爹蓋小房子還好,如果蓋宅子,可是毫無經驗,所以他隻是督建,幫忙看看紀彬請的人有沒有偷工減料。
至於這些泥瓦匠還需要去春安城宿勤郡請,普通小地方,誰家蓋大宅子啊。
蓋新房的原因也簡單。
雖說現在是三間房子住著確實方便,可家裡一來客人,那都沒地方住。再者講,收入提高了,生活水平肯定也要提高啊。
至於周圍人對紀彬蓋宅子有什麼想法?
自然是沒有的,他們要是跟紀彬那樣有錢,也蓋漂亮宅子好嗎!
至於紀彬要建的宅子,就達官貴人住的宅子一樣,這也正常啊,誰不喜歡院子有亭台樓閣的房子呢。
那一個個精致的小院子,還有花園盆景,誰不喜歡啊。
當然了,具體的圖紙紀林還要再琢磨,等請到造宅子的師傅再說吧。
紀彬辦事一向乾脆利落,這次回來之後,更是在四五天裡確定了這麼多事。
引娘都想勸勸他稍微歇歇,但紀彬也隻是笑,開口道∶如果能在你生日的時候,把宅子蓋好,那一定很好。
肯定來不及,我生日在四月,現在已經二月初十,怎麼可能蓋好。引娘也笑,等你生日的時候能搬進去,也就差不多了。
紀彬生日在九月份,若是加急趕工,說不定這宅子還真能建好。紀彬就發現了,他手裡有點錢就要搞基建。這點從來都沒變過啊。
如果把最後這塊空地建成宅子,那他最開始買的一千兩百畝地,也就全部利用結束,利用得還很徹底。
想著原本空空蕩蕩的土地,如今建起來這麼多東西,果然是會讓人有滿足感的。看自家最後這塊空地的時候,紀彬還去了私塾看看。
現在私塾雖然沒有人,可引娘時時雇人打掃,還是很乾淨的,私塾周圍的竹子芭蕉已經長出來了。
之前紀彬覺得這裡院子裡太空太曬,長出來之後,倒是有些幽然氣,更有書香味。
私塾前麵是刺繡坊,許多女子已經來這裡做刺繡,紀彬不便前去,但有引娘照看,自然沒錯。私塾後麵的一排客舍,直接延伸到釀酒坊客舍,如今那裡一個包達家的院子,還有兩個房間,全都住了人。
這些房子前麵自然就是釀酒坊了。
釀酒坊的前後麵都很忙,紀彬過來的時候,還有人陸陸續續從後門送酸果,靠著酸果掙錢,已經是大家的共識,隻要是到酸果收獲季節的時候勤快點,就有錢可以賺。
前麵則是運酒的賣酒的,還有上門推銷紅封陶罐,甚至有找工作的,也有自薦自家糧食還可以的,問釀酒坊收不收的。
這裡可熱鬨了。
誰能想到,當年荒涼的土地,如今熱鬨成這個樣子。
就連那個馬球場平時也是有人小孩在那玩的,他們雖然不打馬球,但是踢蹴鞠啊,瞧著風風火火的,男孩女孩都有,大人們沒事的時候就看他們踢球,高興的時候自己也上去玩。
竟然隱隱讓人覺得有了體育場的感覺。
至於他家的棉花地?如今油菜花開得正好,很快就能收獲了。
紀彬再看看自己即將購買的兩塊土地,心裡無比期待,等這些土地買到手之後,又會建起來什麼東西。
至於辦東西的手續?
不管紀林還是引娘,他們都已經有經驗了好吧。
協助的裡長更是辦了不止他們一份買荒地的契約,最近一段時間,紀灤村想要買地的人可不少,雖然有買幾畝的,有十幾畝的,但這在以前,都是極為罕見的。
現在竟然開始紮堆,估計都是準備買荒地,然後等著種棉花。
因為要力手續的人多,所以不少人委托裡長跟紀彬幫忙,他們隻要給銀子就行,反正到時候簽契約,也是衙門的小吏們過來簽。
這些他們都懂的,畢竟看過紀彬買田地嘛!
當初還羨慕紀彬買地,如今自己也能買了,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紀彬娘,裡長,這會再次出發。
因為裡長不會騎馬,他們都坐了紀堂叔的牛車到邑伊縣。
不過去邑伊縣的路上,紀彬問道∶咱們邑伊縣是不是換縣令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王知縣應該會挪挪位子吧,畢竟他近幾年政績不錯,不管是稅收還是民生,那都是實打實的政績。
之前一直忘記問了,這會忽然想起來。
裡長疑惑∶我也沒聽說啊,王知縣要是走了,換個不好說話的怎麼辦?畢竟跟王知縣做事也做得久,誰不想跟個好說話的官員啊。
引娘倒是想到什麼∶應該還是王知縣,我七八天前還送了時令鮮果過去,也沒聽到什麼消息。
這?
王知縣沒能調走?
這讓裡長是鬆口氣,紀彬反而有點奇怪。不管從哪方麵說,王知縣都符合升職的標準啊。
紀林微微皺眉,算了,老熟人確實好辦事。
到了縣衙,還是熟悉的人跟事。
知曉紀彬他們是要來買土地的,小吏們自然綻開笑顏,買地是好事啊!他們就喜歡買地的人!
引娘裡長在裡麵辦手續,聽到消息的柴尺趕過來,笑著朝紀彬拍拍肩膀∶來,我們內廳說話。
柴尺跟紀彬自然熟悉,走到裡麵的時候,柴尺才低聲道∶王知縣最近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天。
正好聽說紀彬過來,自然要找紀林聊一聊。
畢竟紀林這人聰明識趣,還給他那麼多稅款,不管從哪方麵來講,王知縣都是很喜歡紀彬這個人的。
所以在紀彬麵前根本不掩飾自己的愁眉苦臉。
內廳裡麵,王知縣不如以前那麼精神抖擻,見紀彬過來,忍不住招招手∶來了,快坐。竟然一種老熟人的感覺。
等紀彬坐下,王知縣忍不住又歎口氣。
這模樣紀彬都快笑出聲了,畢竟三四十的王知縣歎氣的時候,真的有點衰,看著還挺逗道
王知縣也不介意,讓柴尺也坐下來,旁邊還是他那個幕僚,臉上帶著同樣的衰跟不解。
他們都在之後,王知縣才道∶紀彬啊,你那麼聰明,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我到底是那點做得不好,今年還是不能升遷啊!
換了普通百姓,王知縣肯定不會說得這麼直接。甚至在去年之前,對上紀彬也不會這個樣子。
可現在的王知縣知道紀彬不是普通人,彆人算不出來他掙多少銀子,他還算不出來嗎?兩年之內把生意做得這樣好,王知縣也沒了之前看不起商賈之人的脾氣,說話都自然很多。
你們說說,我這幾年要修路那修路了,修大橋一座,小橋三座。咱們邑伊縣的官學,慈幼堂,還有這衙門,還有逢年過節救濟百姓。我哪樣沒做啊。
怎麼今年升遷又沒有我,反而是隔壁縣屁都沒乾的去了春安城?
王知縣越說越衰。
上個月任職書下來,他左看右看,那都是大寫的四個字,留在原地。
年前他都以為自己升遷穩了的。
甚至都想吩咐夫人收拾行裝,他家夫人倒是沒理他,說萬一還在邑伊縣呢?
這不就說準了。確實還留在原地。
所以王知縣想不明白啊,他到底哪點比不上隔壁的草包知縣?若是都不動,都不升遷,他還能理解。比自己差的人升了,這不行。
所以最近衙門一直烏雲籠罩,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紀彬家交的三萬五千兩稅款他可以繼續支配修橋吧。
唯一的好事?
紀彬看著王知縣的模樣,想笑不敢笑。
但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想,輕咳道∶敢問那位知縣,是不是不受譚刺史待見?
王知縣想了想,點頭∶對,他這人阿諛奉承,什麼都做,,就是不愛搞民生,譚刺史很不喜。
這就對了。
譚刺史不喜的人就能升遷,欣賞的人則留在原地不同。
王知縣突然想到什麼。
他作為官員,消息自然比普通人靈通點。
就算他不在沐京,也能道些消息,再說譚刺史老師謝閣老被流放這件大事,他豈會不知?
王知縣一改之前的表情,神色嚴肅認真,倒是有了幾分官員模樣。
畢竟他之前雖然難受,倒也不是真的難受到不行,頂多是發泄下心中苦悶罷了。可此時明顯反應過來。
是了,是這回事。王知縣忽然鬆口氣,留在原地,反而是最好的。降了,說明他真的得罪人。升了,那說明他站隊了。
不升不降,反而最穩妥。
再說他們宿勤郡雖說是那位的封地,但到底隻是每年給供糧而已,並非真的管轄。他這不升不降,可太好了!
王知縣忽然展開笑顏,他身邊的兩個幕僚還是有些迷惑。
王知縣嘖嘖地看向他們兩個,忍不住拍拍老夥計們的肩膀∶你們說說,幕僚還沒有我聰明,你們好好想想吧。
幕僚們∶???怎麼就突然被罵了呢!
紀彬也笑,柴尺雖然不知道那麼多信息,可他見王知縣不像之前那般愁眉苦臉,這就足夠了。
王知縣又看向紀彬,笑著道∶這樣也好,咱們邑伊縣發展到現在不容易,還有計劃中的幾條路沒修完,也要杆緊完工了。
紀彬拱手,讚道∶王知縣不愧是本地父母官,邑伊縣的百姓也不舍得您走的。
王知縣聽完哈哈大笑,自家的幕僚們學著點!怎麼一點都不機靈呢!既會做事,又會誇人,都學著點!
不過人人都要像紀彬樣,那還得了?算了算了,滿天下,還是一個紀彬就足夠了。
可紀彬的想法裡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地買好了嗎!他要速速繼續搞基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