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2321 字 6個月前

第79章

王知縣又拉著紀彬說吐苦水。

反正這裡都是自己人,他在邑伊縣時間長,做官也不錯,吐吐苦水大家也願意聽的。

紀彬也知道,王知縣這人雖說沒那麼堅定,也不是說一定要為民請命,但他這人想往上爬的時候,走的都是正道。

不說是個真正大家心目中的好官,倒也不差。

這邊聊著天,前麵來買田地的,竟然不止紀灤村一家,還有不少村子都想在開春買地。一個是手裡有錢,自然想要置辦地產的,二是棉花的好處大家可太明白了,誰都想賺這個錢。

但王知縣的意思跟紀彬一樣,那就是不能占用現有耕地,若是用了種稻子,種麥子的地,那都不行。

上麵要是追究起來,這都是罪過。

他們邑伊縣北邊基本都是麥子豆子,偏南的方向,也就是深花坡,還有夏陽壩那種靠近興華府的,都是種稻穀。

如果按照紀林知道的,種稻穀那邊的地方基本都很潮濕,基本是不能種棉花的。

當然也不絕對,能不能種還是焦家人說了算。

焦十一會在四月份到邑伊縣,王知縣讓自己幕僚記下這個時間,到時候他要親自迎接。這王知縣也看出來焦家人的厲害了啊。

買地的人多了,縣衙裡也熱鬨起來,王知縣雖然還對沒升遷的事有些不高興,可還是出去辦公務。

要知道現在的邑伊縣已經不是當初的窮縣了,在他們宿勤郡這邊,甚至算得上小康。就連鄧杉家的陶罐生意,都能送來不少稅款,更不要說邑伊縣大大小小興起的生意。現在不少地方的道路修得不錯,運送貨物很方便了。運送東西方便,這手裡不就能有點閒錢。

所以說方才紀彬說,邑伊縣的百姓舍不得王知縣,這也不是說謊,而是真話。

百姓們也不知道王知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享受到實惠,那就是好的,他們是最樸實也最能真實想法的人。

王知縣見引娘辦完手續,還讓紀彬引娘,紀灤村的裡長到自己吃個便飯。

紀彬跟引娘還好,裡長倒是嚇了一大跳。

可見紀彬與王知縣關係不錯,與那捕頭,正捕頭關係都好,引娘還跟知縣夫人有說有笑,他也就那麼尷尬了。

隻是這頓飯吃得坐立不安,但回到家也是能跟眾人炫耀的資本。他可是跟知縣老爺吃過飯的人啊!

等吃過飯,拿著一個村辦好的手續,紀彬他們就要回家了。

至於丈量土地的小吏們要兩天後才能來,最近事情太多,要一件件辦。

不過忙起來也開心啊,賣出去的土地都是財政收入,然後他們就能多發獎金,好事!

過年的時候因為紀彬家交的稅款,他們可都是有獎金的,整個衙門的人都願意多給紀彬家做事好吧。

若是他家再發財了,一個縣衙的人都能跟著沾光。

紀林彬要走的時候,柴力也牽著馬跟了過來。

他在家休息了好幾天,推了不少相親對象,如今他心裡已經明了,自然讓柴伯母不用上心。等他知曉燕姑娘的心意,然後再做打算。

休息五六天,然後又想明白那件重要的事,柴力看起來精神更好了。這跟剛下戰場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看著柴力牽著的馬,紀彬這才想到,對哦,他家現在好像一共五匹馬。

放在自家院子裡都裝不下,家裡的宅子還是趕緊建好吧,甚至要建個專門的馬廄啊。家裡馬兒太多也是個為難的事。

紀彬剛說這句話,大家忍不住笑,引娘還接話道∶你忘了,還有頭小毛驢在邑伊縣雜貨鋪,我前幾天還來喂過呢。

對哦,還有頭驢。他都快給忘了。

彆說了,趕緊蓋房子好吧,他回去就給平老板寫信,讓平老板幫忙尋摸個懂得建宅子的。如今的家是越看越小。

紀彬,引娘,裡長坐在紀堂叔的牛車上,旁邊是騎著馬的柴力。

一行人有說有笑走在官道上,剛要拐到回紀灤村的岔口,就看到通往興華府方向的官道岔口路邊,有七八個押解差役,還有三個被押解的囚犯,其中兩個差役在惡斥哭泣的小孩,聽著十分滲人。

而另一邊手腳帶著鏡銬滿頭白發的囚犯反而勸解道;這孩子不過無心撞到你兄弟,草要苛責。說著想扶孩子起來。

那惡差役剛要回頭罵囚犯,卻被另外兩個麵善的差役攔住,讓他不要多事。

這場鬨劇看得人心裡難受,引娘小聲對紀彬道∶那個小孩是不是雜貨店隔壁食肆家的孩子。''

他們雜貨店近鄰官道,食肆自然也是靠近的。若是鄰居家小孩來這裡玩,倒不是什麼稀罕事。

紀彬跳下牛車,問引娘要了些路上帶的糕點跟果子,柴力見此,讓紀堂叔幫忙牽著馬,他跟在東家身後。

三人還沒走近,紀彬就笑著道∶各位官爺辛苦了,要不然吃些果子,歇息片刻。

紀彬語氣都帶著笑意,讓人聽起來很舒服,八個押解差役,三名囚犯,特彆是那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全都看過來,眼神有些驚訝。

唯獨那個小孩還趴在地上,顯然是被踹了好幾腳,衣服上灰撲撲的,不過見他胸膛稍稍起伏,人應當沒事。

兩個凶惡差役看著紀彬,語氣不算很好∶你是什麼狗東西,敢來管閒事?!

紀彬笑∶倒也不是管閒事,隻是覺得官爺們辛苦。這都是從汴京帶來的糕點,味道極好,要不您嘗嘗。

說著,紀彬把糕點打開,這七八個差役皆是一愣。

真的是汴京的點心,還是羅家鋪子的,他們都是汴京出發的差役,如今出來兩三個多月,突然看到家鄉美食,哪能不思念。

就連最凶的差役此時也沒那麼惡狠。

紀彬見此把剩下的點心全都分了,正好路邊有幾塊石頭,眾人乾脆坐在一旁吃東西。

引娘則把孩子扶起來,果然是食肆家的小孩。怎麼樣?哪裡疼?

小孩隻是一個勁地哭,抬頭看見是認識的人,哭得更凶了。

紀彬笑∶還知道哭就是沒事,對不對。說著給引娘柴力使眼色。

柴力單手抱住孩子往醫館方向走,引娘也知道紀彬的意思,跟著柴力一起過去。

紀彬則留在這陪差役們說話,更是把點心遞給這些囚犯們,隻是東西不多,差役不允許再分。可這三個囚犯明顯對汴京點心帶了幾分期盼。也讓紀彬確定,這些人真的是從汴京那邊過來。

紀彬又看了看那個頭發花白的囚犯,他雖說衣物灰撲撲的,頭發也有些淩亂,但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不像個普通老人,隻是他過於瘦了,一看就知曉這路上吃了許多苦。

而且嘴唇乾裂,估計許久沒有進水,看他的樣子,像是會隨時死在路上。畢竟他年紀這樣大,一路上吃得苦頭也不少。但就是這樣的老者還想去救地上無辜孩童。

不多時,柴力已經回來,手裡提著幾壇從雜貨店拿的好酒送到差役身邊,更有從食肆打包的小菜。

這下還有什麼說的。

一路上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偶爾有好酒好菜,這些差役們也不好找茬。

柴力小聲對紀林道∶引娘在跟食肆老板說明情況,孩子沒什麼大礙。這話聲音極低,隻有紀彬聽得到。

紀彬鬆口氣,拱手便想離開。他本意就是救孩子而已。

誰料那老者卻開口道∶賢家留步,方才那位小童可好?

紀彬回頭看他,見他雖處於危境,但還在掛念他人,答道∶他無事,送去醫館了,家人也在。''

老者笑∶無事便好。

紀彬想了想,還是從車上取了水袋遞給老者,反正那些差役們吃著紀彬的東西,隻能裝沒看到。唯獨惡狠狠的差役站起來,凶聲道∶你要乾什麼?!

說著,把水袋搶過來喝一口,然後隨意扔給那名老者。

老者笑著感謝,喝了幾口水,又把水袋還給紀彬。

不過紀彬看了看那個凶差役幾眼,這人是有些奇怪的,看似踹小孩踹得厲害,其實是皮外傷。說著搶水袋,反而是自己嘗了嘗。不像是搶東西,倒像是試毒。

紀彬朝老者拱拱手,見引娘回來,也確定小孩沒事,引娘手裡又拿了許多方便路上吃的食物,全都給了押解差役們。

這下他們隨時離開都可以。

再走到回去的路上,紀彬覺得自己是不是去一趟汴京,就開始想太多了?可算著時間,若真是十二月初十流放,如今是二月十二,也就是將近三個月時間。這麼多人從汴京走到邑伊縣,差不多是要三個月時間的。

真是跟他心中所想一樣,方才那個老者,很可能就是譚清譚刺史的老師?也就是太子太傅,前任謝閣老?

這也不是巧,而是他們這行人肯定是要路過邑伊縣,然後前往興華府的。

興華府自古便是流放的地方,不管是去鹽場做苦工,還是開荒,那都是流放的人才會在此。也因為這個,那邊民風彪悍,不然怎麼會有騙了錢,就往興華府海上跑的傳統套路。畢竟自古受刑流放的,除了犯官之外,那些窮凶極惡的匪徒,也是要流放的啊。

紀林思索片刻喊來柴力交代幾聲。讓柴力再去幫他辦一件事。

從邑伊縣這條官道走路到興華府,估計還要七八天時間。讓柴力提前過去等著,找機會打聽一下這批人要被關在哪。

最重要的是,問問那位老者到底是什麼身份。雖然問起來不怎麼容易。

但他有銀子啊,銀子這東西在興華府可是太好用了。聽說那邊隻要有銀兩,什麼事都能辦成。

隻是柴力這一去就要十多天。

但等柴力聽了紀彬的猜測,忍不住道∶真的是他嗎?

紀彬搖頭∶我隻是猜測罷了,畢竟年齡有些顯眼,若真是他,倒也不能見死不救。

柴力卻握緊拳頭,低聲道∶當初我那些賞銀,還有魯石的那些錢,都是謝閣老跟太子爭取的。

他們爭取的不僅僅是錢,更是那份榮譽,那份所有人應該認可的榮譽。柴力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正從戰場上走下來。

這些紀林都知道,否則他也不願多管閒事。

不得不承認,紀彬作為謝閣老的弟子譚清譚刺史治下百姓,是對太子一脈有濾鏡在的。畢竟他們得到的好處很實在。

當初他看到官道時候的欣喜,這就是譚刺史的功績。

不僅是官道,還有整合春安城的作坊,讓春安城發展起來,讓紀彬的雜貨店有立足的基礎。

不誇張地講,整個春安城裡,沒有人不敬佩譚刺史的。沒人不誇他是個好官。

在他頭一次帶著貨郎們去春安城時,當時還在城外排隊,排隊的百姓提到譚刺史,哪個不是誇獎。

譚刺史在任將近五年時間,春安城就從一個偏僻落寞的小城,發展得有些規模。若這不是好官,那有什麼是好官。

比如說賣給刺史府黃米酒的酒坊老陳家,他最不擔心的就是去刺史府收賬。他見到刺史的時候話都說不全,依舊不會受到責罰。

也是有他們治下,自己的鋪子,自己的酒,才能發展得那樣好。

所以紀彬難免對太子一脈有濾鏡。

更彆說柴力了,柴力當初的獎賞那都是太子跟謝閣老他們爭過來的,其中譚刺史也出了很多力。

方才在路上,那位老者雖自身難保,卻依舊愛幼扶弱。紀彬隻能把那層濾鏡再加深一些。

不是他想多管閒事啊!大概是因為,這並非閒事吧。

紀彬從引娘那裡支了一千兩銀票,還有兩根金條,都讓柴力帶上。

他不是不能去,隻是一去那麼久有些紮眼,反而是柴力經常替他在外麵辦事,旁人也不會問什麼。

先打聽一下吧,看是不是謝閣老,若是他,那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送走柴力,紀彬有些頭疼。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一定要來的,慢慢來吧,事情一樣一樣地做。現在著急也是徒勞。

所有的事情在自己手裡,才是最讓人放心的。

紀林收起錢袋,轉而鋪平信紙。

柴力那邊在探聽消息,他這邊基建也不能停啊。趕緊找個會建宅子的人,他家要蓋大房子了!

等著平老板回信的時間,陳乙也從家中回來了,他休息的時間比柴力長一些,但也可以理解。紀彬都沒去催,畢竟一出去就是半年時間,在家歇上半個月也無妨。

可陳乙畢竟年輕力壯,休息七八天就在家坐不住了,騎著馬從家裡出發,去找紀灤村找東家。

出門一趟,也讓陳乙明白許多,人也更沉穩了。

說實話以前在家的時候,他沒少被欺辱,基本就是圍繞他吃得多在嘲笑,家裡人還好,周圍人哪個不說他是飯桶。

可現在不同,現在都知道他家賺了大錢。

就算他出門的這段時間裡,老板娘還不時送來米麵糧食,都是幫他照顧家裡人。

想著東家那麼多生意,引娘是怎麼顧得過來,還能記得他家啊。

至於他出門的時候,東家也是毫無架子,隻要他們事情做得好,基本上不會苛責。

如今他出去再回來,心裡倒是能藏事了,家裡人對他也更加熱情。

至於那些鄰居們,覺得自己現在是東家麵前僅次於柴力的幫手,各個都想找他說話,畢竟大家都知道,隻要跟著紀林彬做事,那就能賺錢。甚至還在問他這一趟賺了多少。好笑,他賺的銀子還用得著跟彆人講?

陳乙終於明白,東家讓他多長個心眼是什麼意思了。

為什麼明明東家比他年紀小兩歲,翻過年才十九,甚至還沒過十九生辰,就比他聰明這樣多啊。

陳乙也知道,為什麼柴力柴大哥,那麼敬佩東家。以後他也會永遠追隨東家的。

在家休息這幾天,陳乙也沒忘記繼續練習柴力大哥教他的拳法,看起來虎虎生威,厲害得很。

紀彬看到陳乙回來,也安排他住在客舍裡,暫時也沒什麼事,隻是等到平老板介紹過來的園師過來,他們就要忙起來了。

畢竟這次蓋的房子不一樣,可太需要陳乙這種力氣十足的人。

園師這個行業,紀彬也是頭一次了解。

聽說春安城的梅園就是出自一個園師之手,其中精巧絕美,紀彬是知道的。

但紀彬其實要的方向不太一樣,他想要個結實,安全,大門一關,普通三五賊人束手無策那種。不僅如此,他還準備在宅子裡建地窖,可保存糧食食物以及各種物件。所以單單精巧也不行,還要非常實用。能在實用中添點好看,那就更好了。

這些要求紀彬是跟平老板如實說了的,畢竟要說完自己的需求,才能更快得找到乙方。不然甲方自己要什麼都說不清,那人家乙方也不明白啊。這樣省時省力。

紀彬發現自己最近是真的愛麻煩平老板,不過也沒關係,他們之間你來我往,他年前還送了幾十斤棉花過去啊。

朋友嘛,麻煩著麻煩著,關係就好了。

信寄出去五六天,紀彬則在算柴力估計已經到興華府了。

彆看興華府跟宿勤郡離得很近,他們邑伊縣更是跟興華府挨著,可之間的差彆可是太大了。特彆是從譚刺史到春安城之後,兩邊差距更加明顯。如果說他們在春安城邑伊縣享受到的是國泰民安,治下清明。那興華府則直接是個反義詞。

這裡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古代對偏遠地區的管轄並不是那麼牢固。許多地方擁兵自重又或者政令不達,那都是常事。

有些官員在當地做著做著就成了當地土皇帝,那都是常有的事,如果自己手底下再有些兵士,那就更不得了。

所以在王朝的發展當中,當地的政令,軍令,那都是分開管轄,讓他們彼此製衡。

就拿邑伊縣來講,縣城裡有什麼事,自然是王知縣來管,唯獨不受他管的,就是城外的軍營縣城指揮使以及他手下的將士們。

彆看指揮使不怎麼出現在普通人眼前,但王知縣見了,兩人也要客客氣氣的。

不僅是政令,軍令分開,不少朝代還會讓當地官員三年,六年換換地方,也是防止在此地形成勢力。

但這都是最理想的狀態,更多偏遠地方的情況,就跟興華府差不多。

因為從汴京發條政令到興華府,騎快馬,路上換馬人不休息,也要半個月時間,等命令到這裡,黃花菜都涼了。

又或者興華府當地官員想要申請個什麼東西,騎快馬半個月送信,朝廷商議半個月,再快馬送回來半個月。

好家夥,拉倒吧,誰還聽啊。

當地人隻知道知府,不知道皇帝這種事,可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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