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作坊的選址很有講究,不能離縣中心太近,太近的話地方比較貴,成本不劃算。而且中心多是酒肆茶館食鋪之類的比較劃算。但是也不能太遠,至少路是要通暢的,否則不好運東西。所以這地方就比較難選。
既然春安城的作坊老板們準備好建分坊,那就要找好地方。眾人也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成的。
就算是梁二家的,那也過了大半年,這生意才慢慢起來。所以大家心急歸心急,慢慢找地方還是找地方。
等第二天從紀宅起來的時候。
看看紀宅後麵那什麼釀酒坊刺繡坊,還有個梁二家的作坊。再看看這附近的路,簡直好得不行。能不能在這附近尋個地方?
於是眾人商議來商議去,找了兩塊地。
其中一塊是紀宅前方兩裡外那塊空地,算是還隔著一條路,隻是那邊的附近還有農田,隻怕不好買下來。
而且買農田附近地方來蓋作坊?他們是不想活了吧。
再有就是紀宅前方往右的方向,依舊是背靠紀文山,那塊地土質不算好,而且沒有就近的水源,是一塊荒地。
這塊地同樣是在路邊,正好跟第一塊地差不多對應,等於一個在路這邊,一個路那邊。
思來想去,還是靠近紀文山,土質不好地更合適。
於是眾人開始打聽,這塊地要怎麼買,他們知道他們是外鄉人,不能買也行,可以租嘛。
問著問著,不就找到紀彬這裡。彆問了啊!地就是紀彬的!
他早就買下來了,如果想要租的話,就去找管家!
這紀彬,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早就知道他們想買地的話,就會選釀酒坊刺繡坊附近?!誰讓這裡已經有了作坊,而且道路順暢?
不少人對紀彬是真心佩服,他這能力自家要有半分,說不定這買賣早就做下來了。
也有人想去找紀彬套套近乎,可惜紀彬已經帶著引娘離開。他要去一趟,程知縣正在找他,距離上次見麵,也有快一個月了,正好聽聽汴京的消息。而且程知縣還有個不太好意思的請求,那就是問紀彬要個人。
這人自然就是柴力。
眾所周知柴力的本事,當年不是因為胳膊沒了,他現在還在軍中,最差也是嚴慶雲那種職位。要知道彆看嚴慶雲,江誌,烏革如今在給程知縣當小吏。
但這三人隨便一個嚴慶雲都能當興華府的指揮使,可見幾個人的前途遠大,隻是暫時失意而已。一有合適的空缺,太子自然會想到他們。
程知縣這次想要的,就是柴力。
而且是上麵讓他幫忙問的,那就是能不能讓柴力去海太城當指揮使。
嚴慶雲已經留在興華府,按照定製,海太城也該有指揮使。
隻是這人選不好找,海太城畢竟小而偏僻,讓江誌烏革去,有些大材小用,正好柴力在這,他雖勇猛,卻也是少了胳膊,如今看來,這個差事倒是剛好適合他。
紀彬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可以啊!這有什麼不行的。
程知縣看他,好奇道∶"我原以為你不會放人。
紀彬笑∶"這有什麼不能放的,去當指揮使,總是更好的。"雖說隻是小城的指揮使,經濟條件也不好。
但人各有誌,他明白柴力願意過去,就跟他不願意當官一樣。
程知縣知道紀彬是真心對兄弟的,跟他更親近了些,又說起興華府,如果不出意外,興華府這三年農戶稅收都會免了。
荒地村的人在這三年不用交稅,好好休養生息。船運商戶當然該交還是要交。不過這都是些小事了。
說到最後,程知縣又看向紀彬,目光帶著懇切。
紀彬一瞧就知道,定然是太子又讓他帶話了。
程知縣認真道∶"太子說,等到年關前,想讓你跟引娘進京一趟,不僅是太子想找你,聖人也想問幾句話。"
"興華府不是密不透風,這裡怎麼平亂的,汴京朝臣基本上都知道,所以對你非常好奇。""這次招你過去,不是太子的意思,卻是聖人想見。""太子托我提前給你打個招呼,就讓你心裡有準備。"
這讓紀彬微微皺眉,程知縣卻點頭,低聲道∶"太子是個好脾氣的,我們等人願意做什麼,太子都不會計較,但那位不同。"
那位豈是不同。
紀彬可太明白,自己能跟太子討價還價的原因。那就是太子禮賢下士,不拘禮節。可依照聖人的性格可就不同了。
若是跟聖人討價還價,隻怕自己的命嫌太長。
他不願意入朝,就是因為此事。
如今在春安城,邑伊縣,乃至興華府也好,他不說橫著走,那也是遇到誰都是客客氣氣的。還記得隔壁盤臨縣的知縣嗎,之前遇到他的時候,還專門請他讓貨物繼續從盤臨縣走。隔壁縣的知縣對他都是如此客氣,更不要說其他人。如此的自在,現在汴京朝堂上找到?簡直難上加難。
伴君如伴虎,他不想天天活得膽戰心驚,主要他真的沒什麼權利的**。也是因為如此太子才會放心交權給他。
還是那句話。人各有誌。
可這次聖人想讓他進京,還是打亂他的計劃。
要說名氣,那他是有的,但也隻限在宿勤郡,在興華府。所以聖人也不會太過客氣。
紀彬頭疼,好好的召見什麼。他這人就不愛往朝堂上湊。好好讓他當個小貨郎不香嗎。
紀彬拱手,謝過太子跟程知縣的提醒,先等等吧,看看聖人那邊什麼想法。不行就當帶著引娘旅遊了。
程知縣見他反應極快,不由得心裡感歎,又道∶"放心,那邊自會周旋。而且興華府沒穩當,年前這個時間也說不定,推遲到明年差不多。"
這也是有可能的。
兩人聊著,柴力也到了縣衙,他顯然已經知道上麵的調令,重新征他入伍,然後去海太城當指揮使?!
柴尺,江誌烏革過去找他的時候,柴力是不信的。這怎麼可能。
一個海太城指揮使,也是武官正五品的職位了,雖說武官係統跟文官不同,什麼品級不作數。而且那海太城又小,如今兵士不足五十。
可那也是一個城的指揮使。
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好差事。
若說不想去當指揮使,那是假的。
可他同樣不想離開紀彬這裡,東家對他好他是知道的。
而且東家這裡一直缺人手,雖說陳乙已經培養得不錯,但那畢竟不如自己老練。再說沒有東家的話,他也不會有現在的日子。更不會有如此好的娘子。
但柴力剛到就看到紀彬東家,知道這事他已經知曉了。
紀彬不等他開口,直接道∶"升遷了,肯定要請我們幾人吃酒的啊。"
這話的意思是,紀彬很讚同他去當指揮使,根本不會阻攔。
柴力自認是個堅強的人,可此時眼眶還是紅的。
人生際遇誰都不好說,誰能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能當指揮使。不是跟在東家身邊,這事永遠也不可能。
紀彬其他的並未多說,知道這會柴力情緒不是很好,讓他先不那麼激動,他們坐下來慢慢聊。好不容易閒下來,自然是有話要說。
另一邊燕芷遊還在家中,陪著她的有柴家大嫂跟柴巧晴。三人關係一直不錯,如今也是有些著急。她們都聽了方才的消息。
柴力竟然被點名當指揮使?這話誰聽了不激動。
特彆是燕芷遊,她整個人是有點懵的。
當年她是春安城行首,想娶她的人自然也有達官貴族。
可她不想當妾,也不信那些人的人品,反而挑了給貨郎當侍衛的柴力。
當時笑話她的人也有,看不起的也有。基本上都占全了。
但燕芷遊從未把這話拿出來說,自己嫁自己的,自己的日子如何,也隻有自己知道。反正婚後她是自在滿意的。
無論是紀彬引娘,還是柴力本人,對她都是極好。
如此平淡樸實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雖說成親後柴力就去忙了幾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但她知道自家男人的本事,也知道柴力是個顧家的。
誰承想這次回來,原本好好休息呢,就聽到這麼大的消息。
指揮使,正五品的武職。
全家都有些驚訝。
這跟柴尺那種副描快職位不同,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官員,L以後吃的都是官糧.
燕芷遊倒不擔心這個,隻怕其中有什麼凶險。
她沒流落瓦舍的時候,家底也是不錯的,知道福禍相依,隻擔心得很。
過了半晌,柴力這才回來,他回來的時候還帶了食肆孫旺家的蝦球跟炸魚,分給柴大嫂跟柴巧晴一些,剩下都是給她娘子帶的。
柴力身上雖然有些酒氣,但更多的還是安心,等他緊緊抱住燕芷遊,這才道∶"芷遊,下個月,我們啟程去海太城,以後你就是指揮使夫人了。"
指揮使夫人。
燕芷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有這個稱呼吧?
兩人苦命人相擁而泣。
他們在心底都在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紀彬。不是紀彬,他們怎麼會有現在的生活。
每次以為生活對他們已經夠好的時候,紀彬就會站出來說,還不夠,你們還值得更好的。
此時的紀彬還在孫旺家,無奈道∶"哪有吃飯不給錢的。""我們這群人吃得也不少。"
但孫旺說什麼都不收,一個勁道∶"要不是因為你們,現在去興華府買魚蝦還是要收費,那段時間我真的一點都不賺錢,多虧了你們,這錢我肯定不能收。"
"那個出入城費是真的狠啊。"
這孫旺當年從紀彬手裡買了菜譜,之後自己開店不說,還開發了新食物,甚至為了魚蝦的美味主動去興華府買海魚海蝦,好在這東西興華府很多,他被騙了兩次,也算找到門路。
之後跟一家漁民合作,算是供貨穩定。事情出在興華府也要收貨物的出入城費開始。
一下子魚蝦都漲價,愁得孫旺都想把店門關了,甚至在找無仙城的門路,要不然從那邊買?
就在孫旺著急的時候,興華府風雲突變,不僅出入城費沒了,連人頭費也取消。這下那家漁民上趕著來送貨物,而且價格還能便宜點。因為現在大家生活穩定了,而且物價也沒那麼貴。
那漁民還讓孫旺幫忙問問,其他食肆需要不需要海魚海蝦,甚至還有各種海鮮,他們現在去海上打漁不會被那群人限製,也不會動輒就收他們一半的貨物,大家現在貨物可多了。
這不是巧了。
孫旺作為邑伊縣商會副會長之一,還真認識不少食肆。他負責的就是酒食方麵,跟下麵的鋪子一說,有不少人都響應。
一時間,這商會又促成許多買賣。
不用紀彬怎麼做,邑伊縣跟興華府的買賣就已經大大增加了。估計這條官道再修好,那這生意就更通暢。
所以孫旺對紀彬的感激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說什麼都不收紀彬的錢,好酒好菜,那是一點也不音嗇。
說是這樣說,可紀彬還是留了銀子,多了就留著,反正他們經常來孫旺家吃飯的。
紀彬逃兆一樣離開,走到街上不少人都在打招呼。在邑伊縣,春安城,乃至興華府,誰不認識紀彬啊。不僅長得英俊,而且笑眯眯的,對誰都溫和得很。
這街上不少人都在取棉絮,看樣子各家的收獲都不小。
紀彬並未多停留,想趁著天還沒黑之前趕緊回家。
但他腦海裡還是在想讓他進京的事。
說實話,一個人先當官,然後你變得有錢,這還算體麵。
但一個人先很有錢,是個還算有名氣的商人,再去當官,基本上是嫌命長了。而且你還是新富,不是人家老士族。所以紀彬一直抗拒得很。
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像柴力,他本身就在朝中武官那有些人脈,而且是真正上過戰場,有過功績的。
或者拿萬秀才來比,彆看他寒窗苦讀窮的飯都吃不起,但確是正經文人出身。
紀彬若是去朝堂上的話,剛開始的處境會比他們艱難數百倍。每人情況不同,哪有強製做官做官的。
紀彬在回去的路上,心裡已經有數了。等他到家,隻見側廳裡林博還在登記作坊名冊。
眾人見紀彬回來,立刻看向他,林博剛要站起來,紀彬就道∶"你做你的,今天順利嗎?"
"順利的,那一乾畝地劃了一半出來,預計建成三百個大作坊,每一塊都按照您說的畫下來,讓大家挑選。"林博把作坊平麵圖給紀彬看。
基本上是一個一個的方格,誰挑中哪個就租哪個,按照要求蓋作坊就行。
而且紀彬承諾,就算以後他們不租了,作坊房子可以折舊賣給他。
這麼算來,對雙方都很劃算,紀彬不用管蓋房子的事,對方不用管作坊蓋了就是給紀彬做嫁衣。隻要付土地租金就行。
這部分的錢雖然不算多,但也是穩定的恒產。都說家裡有恒產才算家底,他這算是恒產了吧?
紀彬再回主院,引娘還是在算賬。
上次在五月算賬的時候,手頭差不多二百六十五萬兩銀子。
紀彬因為要去興華府辦事,取走六十五萬兩,最近一段時間,陸陸續續花出去三萬兩銀子。也沒動太多的。
現在留下兩萬,剩下的六十萬又給了引娘。
這讓引娘的賬又要再加一筆。
兩個作坊,兩個冰鋪,三個雜貨店,從五月到現在九月,一筆筆加起來也不少。主要是冰鋪暫時關門,棉花又要開始售賣,所有賬本肯定要理清。這幾個地方,三個月分彆盈利兩萬四千兩,六千兩,五十兩。兩個作坊中刺繡坊還是盈利最多,三個月能賺一萬五。最差的當然還是雜貨店。
但雜貨店對他家所有店鋪的重要性自然不用說。
所有雜貨店利潤是不豐厚,但邑伊縣雜貨店裡麵平日囤積的貨物,還有春安城那邊用來做各種酒類的中轉,以及現在興華府分店,已經準備好當進貨點了。
到時候不少貨物都會經過興華府分店,然後轉賣到各個地方。
拿這些店鋪當作據點都是可以的。
而且紀彬感覺,現在生意漸漸穩定,隻怕興華府雜貨店的利潤,很快就會超過冰鋪的利潤。
畢竟這麼多店鋪裡,隻有興華府是正經在做雜貨買賣。
所以他把紀一飛跟李棟都調過去,他們兩個一起經營,那個店鋪的位置也很好,非常適合當百貨商店。
等他再回興華府的時候,可以重點關照一樣。
主要現在他還管著興華府的民生問題,若是一邊管民生,一邊照顧自己買賣。這誰說都說不過去。所以他目前還在避嫌。
這是賺的錢,減去各個店的成本支出,差不多到手兩萬七千三百四十五。
其中支出最多的,也是刺繡坊,裡麵利潤豐厚,但給繡娘支出還是不少,布料成本更是早早去掉了。
不過紀彬靠著前期的運作,已經給紀灤村刺繡打出名聲,還是賺錢最多的地方。刺繡這東西,一到盛世,那就不愁買家的。
除了人工之外,還減去了一千多兩的稅收,這也是必要的支出。
算下來他在外麵花了近兩萬兩銀子,引娘在家都給賺回來了,而且還有富裕。他真是娶了個寶貝。
如今手頭六十萬還回去,再加上他們手頭零花的,差不多是二百六十五萬七千。
雖說這賺的對比之前不算特彆多。
但接下來棉花馬上要有收益,算著時間,振生應該會帶頭一批銀子回來。
振生帶了八十萬斤的棉花出去,一兩是一千二百文到一千五百文中間。
他們是頭一批到貨,按照一千四百來賣,然後收兩成利,其他的一概不收錢了,算是大家都有讓利。
這八十萬斤賣出去,他們一共得十一萬二千兩銀子,一人五萬六。利潤明顯比一千低了許多。
頭一年那大幾千文的賣,已經成為曆史。
在紀彬詹明預估裡,明年的棉花價格還會更低,但對比成本來講,依舊是暴利。
按照官府的想法,肯定是要買賣合適才行。
不僅是他們倆有心裡準備,平日裡紀彬在邑伊縣,詹明在春安城,也是讓大家有心理準備的。
再說了,暴利個幾年已經很不錯了,不是誰都能吃到風口上這筆錢。
這還是頭一批棉花,接下來還有幾批,剩下差不多三百多萬斤,這些差不多賣到一千二
一千
也不會太高。
這些錢加起來,今年賺得也不少了。
詹明都快對錢財麻木了,他也在跟家人商議,準備新買處宅子。春安城有不少漂亮園子,不如他家買了。
主要是他在紀宅待的時間一長,一回家就覺得家裡是個小鳥巢一般。
現在他在這邊忙棉花的事,家裡正在看房子呢。等這裡的事忙完回家,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他都如此,紀彬這裡也差不多。家裡該花就花,他跟引娘都不計較這些的。
隻是今年二十歲生辰,引娘的意思的辦得熱鬨點。
畢竟是男子的二十歲,就跟當年引娘十五的時候一樣。
就連紀老爹,宣老爹裡長他們也過來問。今年總不好還那樣低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