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 147 章(1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3386 字 6個月前

第147章

紀彬看著被拎著過來的傳教士表示無奈。怎麼把人給拎回來?

那傳教士在馬上被顛得厲害,看到紀彬,竟然有種看到神明的感覺,一時間竟然熱淚盈眶。

紀彬看著好笑∶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慢慢說。

雖說興華府跟海太城距離並不遠,而且現在路修好了,其實比較好走。可也不能這麼拎吧。

柳衛宏則是看著紀彬,他身後的十幾個兄弟也在打量,這群人在海上行走多年,身上自帶匪氣,如果說駱家的匪氣一代代的就少了,可這些人都是在海上跟風浪搏鬥的,普通人看了都會害怕。

不然興華府百姓們怎麼繞著他們走。

陳乙已經站在東家身前,顯然在戒備。連陳乙都看出來柳衛宏故意如此,紀彬能不知道?

這柳衛宏看著帶了奇珍異寶,領著兄弟,帶著傳教士過來,彆人眼中,估計就是真心誠意過來拜會,想要找紀彬求助。

可求助是這個求助的辦法嗎?

明知道海禁是朝廷定下的,違背了之後就大張旗鼓來找他,難道他是能徇私枉法?就算眼聖人求情,那憑什麼?於他又有什麼好處?

紀彬心道,不愧在海上討生活,又有冒險精神的人,這脾氣秉性是有些暴躁的。而且紀彬也明白這位在想什麼。

無非以為這是一個局,無非以為朝廷跟他做這麼多事,就是想分他滿船的金銀財寶。所以才帶著這麼多東西過來。不管收不收,紀彬臉上都不好看。

他可是名士。

名士若為銀錢折身,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柳衛宏也是,他在外多年,早就不了解如今南軍國的情況。他本來就是小貨郎,求財誰也不會說什麼。

這招隻對清流名十有名,換了清流名十隻會大張旗鼓拒絕錢財,隻圖個名.,

但紀彬什麼都不圖,見這些人在孫旺家食肆休息,他也直接回船務司。

沒什麼意思,有人著急忙慌喊他過來,他還以為出什麼事大事了。

等紀彬踏出房門,走遠了些,陳乙才道∶這人肯定沒安好心。

他公然違背海禁政策,若真想解決問題,大可偷偷摸模過來,大張旗鼓來,那是給東家招禍事你。

紀彬笑,看了看柳衛宏方向的人,見他也在看過去,就明白這不是隻有莽撞沒有智慧的。

畢竟能在短時間裡想出這一招,確實也不簡單。

他就差對外明說了,朝廷對他好,那是想要他船上的東西!所以他可以破財免災。

隻是朝廷真的做了這事,必然會被人不齒,這是肯定的。

柳衛宏現在越是大張旗鼓,越是安全。

否則真把他一船東西扣了,法理是沒錯,可情理上很多人不好接受。

紀彬道∶不管他們,這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從今日起船務司緊閉大門,沒有通傳一律不能進入,靠近官署閒逛者,一律驅趕。

這些當然是左右校尉江誌烏革來做,以前海太城都是自己人,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靠近過來看看熱鬨,官員小吏們都習慣了。

今日突然戒嚴,自然是因為紀彬懶得見到柳衛宏等人。

自己對他的那船東西雖然好奇,但也沒想要,說得好像就柳衛宏能出海一樣。

另一邊的柳衛宏確實這麼想的。

他回來的時候,就在擔心這船東西的安全,原本擔心談家要,現在擔心朝廷要。

反正都是把東西從他們手裡搶過去,在柳衛宏等人眼裡,談家和朝廷差不多,隻不過朝廷有個正當名義罷了。

他柳衛宏見過的事情多了,如此不就是冠冕堂皇的搶劫嗎。

這晁知府,紀彬,還有朝廷一唱一和,目的就是把東西弄走。他是違反海禁了,可海禁本來就是不對的。陸地上活不成,還不準人去海上討生活?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反正東西是他跟兄弟們拚命弄過來的,給一部分可以,全給,那不行,給多了也不行。

柳衛宏想過了,大不了他進去蹲幾年,又或者弄個小船繼續往外跑,雖然難了點,但也不是不行。

可他兄弟們的家人,還有兄弟們本人,那些喪命在大海上的夥伴。錢對他不重要,對兄弟們卻很重要。

反正紀彬肯定要跟朝廷一唱一和地從他手裡摳錢出來,他就等等,等著紀彬找上門。

但等著等著,連孫旺家食肆所有食物都嘗一遍了,手下兄弟們也坐不住了。怎麼紀彬還不來?

柳衛宏一打聽,人家一直在船務司沒出來,也不對,今天出了一趟,紀彬娘子過來看他,兩人在船務司的客舍裡住下,根本沒過問他們的事。

從他們十一月到興華府,如今十一月十號,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好在柳衛宏是個極有耐心的人,他能在海上航行這麼久,曆經風暴也還能活下來,足以證明他的耐心跟堅韌,既然是比耐心,那就比。

比著比著,柳衛宏又聽說,紀彬跟他娘子去興華府了,幾個小時前就已經出發,這會估計都到了。

什麼?!

他們去興華府乾什麼?

自己這麼大的金餑餑還在這。紀彬不想幫朝廷要錢了嗎?

朝廷不好意思開口,不就是指點自己來找紀彬,讓紀彬出個價嗎?

他怎麼不理自己?

如果柳衛宏知道現在的一個詞語,叫跟空氣鬥智鬥勇。那他現在絕對在跟空氣鬥智鬥勇。

因為紀彬根本沒管他。

紀彬先去海外,那也能憑自己的本事出去,對柳衛宏帶來的東西也知道是什麼。那個人人口中怪模怪樣的長脖子鹿,不就是長頸鹿嗎,好像還帶了羊駝,鴕鳥。有些東西一定就是非洲的。

紀彬在這個世界是沒見過的,但之前每年春遊不都要去動物園看看。也沒什麼稀奇。

至於傳教士?

現在跟傳教士語言不通,不管他們帶了什麼東西,都不能憑他一人之力弄明白,所以暫時不費那功夫,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

他是會英語的,現代英語跟古英語是兩碼事,而且紀彬看著,感覺這些是葡萄牙人的可能性更高,反正他真的聽不懂。

他不懂,可官府有人是懂的,雖然在汴京翰林院裡,這些事比較冷門,可會專門培養會外語的官員,到時候自有翻譯過來。

該有的,都會有的。

引娘這次來找紀彬,自然又帶了幾車好東西,親自押送過來,現在已經十一月份,引娘還讓人做了新棉被過來,主要目的是給紀彬,次要目的是幫紀彬籠絡下屬。

反正現在船務司的人都知道,隻要紀先生的夫人到了,他們絕對有口福!

什麼活雞活羊大肥豬,再有專門幫他們買的汴京點心,汴京美酒,哪個都讓他們誠心誠意喊一句紀夫人。

引娘這次過來,還給燕芷遊的寶寶送了禮,他家閨女剛出生一個多月,每日被柴力單手抱著,根本不送手,反正十分寶貝。

正好引娘家大車回去的時候,柴伯母也能跟著一起回。

自從燕芷遊要生產,柴伯母就帶了邑伊縣不錯的穩婆跟大夫過來,現在燕芷遊也出月子,她身邊還有請的四個婢女,人手也夠了。

引娘看著,總覺得燕姐姐比以前在春安城要開心的多。

更彆說她家寶寶長得隨娘親,可愛得很,滿海太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麼漂亮的孩子了。

這些事辦完,他們自己去了興華府。第二次船運再次回來。

因為是第二次,一切事情都順了起來,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而其中的紀柯也在一次次航行中積累經驗,隱隱有了管事的模樣。反正紀彬是放心的。

紀彬到興華府的時候,盧益賴亞,紀柯柳行,已經在安排卸貨了,從汴京帶來的一些東西,也能充實紀彬的雜貨店。

現在紀彬四個雜貨店,真正做到南來北往,南貨北貨一起賣。

所以這些東西直接卸到興華府雜貨店就行,還是管事李棟負責,雙方對接得非常順利,紀彬過去都插不上嘴,人家就給辦完了。

紀彬這個東家隻好道∶等貨物卸完,老規矩,還是孫旺家食肆,你們一走就是兩個月,好好吃—-頓。

住宿跟吃都跟上次一樣,紀彬也覺得,各方麵越來越順利了。既然如此,那他家的船隻也可以增加。

但他自家船廠都在全力造急速船,普通的船隻還需要去李家船廠訂。

他跟李家現在的關係自然不用說,再訂個兩千料的船隻,很快就能做好,隻是開年之後又要招人。

紀彬就發現了.一到年末,他心裡就有一個想法,招人。不然人手真的不夠用。

也是手底的人確實得力,否則也不能專心在海太城搗鼓蒸汽機。

等這次的月錢跟獎金發了之後,照例還是十五天的休假。隻是這次休完假,直接到了十一月二十七。

眼看就要到十二月,肯定不能再跑一次船,也就能接點零散的活計,送到附近幾處港口。

誰知道紀彬剛一說,旁邊的紀柯又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麵的線條規劃寫得非常清楚。

紀彬一看,就知道這事可以交給他,隻是還要盧益賴亞協助。

船運事情多,而且雜,沒有紀炯這種細心的人定然不行。

如果說之前紀彬隻覺得紀柯是個可造之才,現在卻覺得,似乎還能給他更多事情。說不定會給他一個驚喜。

他們在孫旺家食肆這邊其樂融融。

不管是船工還是護衛,又或者是火長們,全都放開了吃喝。反正有東家買單!東家這個人特彆好!

而且他們做的活計也漂亮,他們總是碼頭上做事又快又好的一群船工護衛,都有其他船運人家試著接觸,問他們想不想換個主家,還說工錢更高。

換家主?工錢更好?誰信!

誰家船隻上能給船工們準備那麼多吃食,那麼多物件?反正他們死心塌地跟著紀彬東家了。

護衛們也有點頭疼,主要是這些護衛見多識廣,又是真正有本事,手上有功夫的。

那些船運人家看著就眼饞。

最後隻好找到紀彬這裡,一個是問問第二次船運的物件賣得怎麼樣。

二是問問紀彬從哪找來這麼好的船工,船工不談,護衛呢?這麼好的護衛哪找的?能不能給介紹一下。

如果是以前,這些老板們找過來,肯定先問第一點,第一點才是最重要的。可現在不同,現在在大家眼裡,那還用說嗎,誰不知道紀彬家生意做得有多好?那漆盒,首飾,美酒,絲綢,刺繡,各地都搶著買。這都不用問了。

主要還是第二個,哪找護衛,認真負責,遇到事的時候立刻出頭,有理有據地勸退人。聽說在水麵碼頭上起了什麼爭執,他們家護衛長柳行,都能很快化解。這種厲害人物去哪請?

紀彬聽這話,故意道∶你們不知道我去哪請的嗎?

這些老板們立刻裝傻,回答道∶不知道不知道,還請給指條明路。知道是退役兵士!可去哪找靠譜的!

這不是隻能問紀彬,總不能去西郊指揮營找指揮使吧?估計他們人都沒靠近,直接被扔出去,不打一頓,就是網開一麵。

隻有紀彬跟那邊熟悉。

所以大家過來,也是這個目的,能不能介紹好用的退役兵士,他們也想找他們當護衛。

這點倒是小事,紀彬跟引娘送他們出門,說的可以幫忙問問,年前應該會有消息。

送他們幾個老板出門,紀彬引娘就看到門口站的幾個人。

陳乙一瞧,立刻嗬斥道∶你們在這乾什麼?有什麼事嗎?

這幾個人引娘不認識,紀彬小聲道∶就是我說過的柳衛宏。

原本這聲音是很低的,但偏偏柳衛宏帶了那個耳朵靈敏的手下,手下立刻道∶老大,他們在說你!

這麼一說,柳衛宏立刻讓他後退,吼那麼大聲乾什麼!

紀彬看看,淡淡道∶陳乙,關門。

柳衛宏等人知道紀彬跟他娘子離開海太城,立刻就追了過來,那點耐心竟然都要被耗儘了。這會眼睜睜看著大門關上,紀先生似乎對他,跟他滿船的金銀珠寶都不感興趣?

最近整個興華府都會去他家附近圍觀,柳家宅子後院有個脖子特彆長的鹿,膽大的還能隔著牆喂東西呢。

那個長脖子鹿吃得還很開心。

五千料的大船,可以裝九十多萬斤的貨物,而且能被柳衛宏看上,並千裡迢迢運過來的東西能不值錢嗎?

反正整個興華府都知道他帶來多少東西。

怎麼紀彬不好奇?紀彬不幫著官府從他手裡弄銀子嗎?

柳衛宏覺得現在的興華府實在太怪了,看著就怪裡怪氣,這會卻不能發脾氣,隻能盯著紀彬家門看,畢竟方才那個滿身橫肉叫陳乙的,一看就不好惹。

副手小聲道∶其實現在的官府挺好的,好像是真的好。

柳衛宏低聲道∶你忘了,之前談家父子也是好人。

裝成好人,處處給他們行方便,最後讓他們做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賣人到番邦異族那!

柳衛宏覺得,他要是做了這種事,就是對不起祖宗,對不起老天,對不起自己.,還有什麼稀有的礦產,都往外運。

談家父子在興華府猖狂那麼久,他們怎麼不管?在柳衛宏看來,他就是不信任官府,隻信任自己。

但官府為什麼不張口要銀兩,他們不好意思要,怎麼紀彬不要?

柳衛宏甚至想回家找他哥,問問他哥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怎麼解決,紀彬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柳衛宏猶豫不決的時候,他船上的東西都已經搬到倉庫裡,各個弟兄們也分了錢,但大部分都不敢動,越珍稀的越不敢動。

總覺得朝廷在憋什麼壞心思。

那三百多個弟兄跟柳衛宏曆經過生死的,自然信任他,傳教士們整天嘰裡呱啦也不知道說什麼,反正官府那報備過了,也沒事。

那就等著唄,反正東西又不會跑。

而且他們分了那麼一點點,已經夠幾輩子吃喝的了。再多的,其實都是主家柳衛宏的。

在柳衛宏看來,他跟紀彬朝廷之間是拉鋸戰。

在紀彬看來,現在船運的事進入正軌,可以交給紀炯盧益他們處理。他們倆處理不了的,再去海太城找他,也挺方便。

甚至生意上一切都好。

除了蒸汽機。

這東西原理已經弄明白了,可到底怎麼樣更好利用熱能,總是錯點事。不是材料不過好,就是哪個角度不對,一條一米長的木船都推動得歪歪扭扭。

不僅要讓船隻行動起來,還要具有穩定性,不能一會蒸汽大了,一會小了。簡直頭疼。

紀彬已經全心全意埋頭在這個事情上。根本不管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進了十二月,柳家主竟然帶著柳衛宏來了海太城,十分客氣的要見紀彬。

紀彬雖然跟柳衛宏不熟,但跟柳家主卻是極為熟悉的。

再早之前就認識,而且一直有合作,這次甚至把他熟悉的春安城如意樓柳掌櫃喊過來,明顯是想說情。

而柳衛宏則是一臉難看,明顯還在戒備紀彬等人。

他這人戒備心是強,但在紀彬看來情有可原,畢竟突然回家,看見家鄉的一切都變了,自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算起來這些人十一月初回來,如今十二月初,前後也不到一個月,對這一切感到陌生很正常。誰在海上飄了個兩三年回來,都需要適應的時間。更彆說他以前在興華府被坑慘了,難免有不一樣的感受。有些轉變沒那麼快。

可既然是柳家主過來,紀彬自然還是見的,而且說話也實誠了些,隻是陳乙還護在左右,顯然還在防備柳衛宏。

那柳家主無奈,聽說小弟柳衛宏回來,立刻讓人傳消息,讓他破財免災,把那一船東西該上繳上繳,該充公充公。

雖說一堆海外方物是新奇,到但柳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

可柳衛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大張旗鼓要來找紀彬,還要給紀彬送錢財。

這讓紀彬幫還是不幫?幫了就公然收賄賂,人家肯定不幫才正常。本來就是求人辦事。

現在不管是百裡船的出現,還是急速船出現,聖人對全國各地的情況掌握得非常快。今天紀彬收錢力事,半個目後聖人必然能染知曉。人家聖眷正濃,又是個聰明人,誰會收?

柳衛宏就是要把人氣死。

可李家主也明白他怎麼想的。

無非覺得九死一生弄出來的物件,想讓所有人過好日子。

想從彆的地方積攢財富,用兄弟跟自己的命換來的東西,說給就給。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把心血給人的事情。

總的來說,雙方都沒錯,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就會有不同的答案。

知道柳衛宏在倔什麼之後,柳家主隻好動身,來看看他這個小二十的弟弟,不是看在他姓柳,柳家主早動手打人了。

但換句話說,不是姓柳,也不會管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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