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2 / 2)

尾神婆婆離開後,加茂憐一直坐在實驗室裡,禪院甚爾安靜地平躺在他麵前的鐵架床上。

青年將指尖捋過男人的發絲,目光劃過熟悉的眉眼,心臟酸脹。

時間能消磨掉的東西太多了,他不知道現在對甚爾究竟還報以怎樣的感情,或許還有喜歡,或許隻剩下執念。

但有的時候意識到那家夥不在了,心裡還是會很難過。

他反複思考著命運降臨之前那些端倪,沒法和彆人說,心裡溢滿了兔死狐悲的寂寥,他好像又變回了十八歲前那個孑然一身的影子,艱難地試探著命運的底線,卻沒有時間孤獨惆悵,隻偶爾會在某個比較觸景生情的夜晚,想起在玄關處某個人無賴地問他要不要住在一起,還有那個尚未落下就已經消逝的吻。

加茂憐緩緩附身,唇角在男人冰涼的疤痕邊貼了一下,宛若蜻蜓點水。

咚咚咚。

夏油傑靠在實驗室門前,揚起眉,“雖然我已經受過很多荼毒,現在不介意你在我麵前和野猴子接吻,但是好歹考慮一下這裡是公共場合,門還沒關,偷偷摸摸親屍體也太背德了吧。”

“找我乾什麼?”加茂憐麵不改色地抬起頭。

“百鬼夜行啊。”夏油傑聳了聳肩,“我們都商量那麼久了,你確定你不參加?”

“唔,沒什麼興趣。”加茂憐慢吞吞地說,“不過我可以來給你收屍。”

“……”夏油傑已經聽慣了加茂憐的嘴賤,“本來想讓你拖住五條悟那家夥的,看來隻好讓米格爾去了。”

“五條悟?”加茂憐微微抬眸,“隻要拖住他?”他記得上輩子夏油傑就是死在五條悟的手上,所以隻要能將那隻白毛六眼拖住,或許可以改變夏油傑死亡的命運,以此來反駁命運無法改變的猜測。

“怎麼,你感興趣了?”夏油傑不抱希望,誰知加茂憐竟然當著他的麵點了點頭。

“有點興趣。”他說,“好吧,加我一個。”

夏油傑不明白這家夥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猶豫著點了點頭,警告道:“彆給我添亂。”

“不會。”加茂憐無比認真地說,“我是來救你狗命的。”

黑發青年終於忍不住怒火,“滾出來打一架!”

“不。”憐微笑著偏了偏頭,金發絢爛晃眼,“麻煩關下門,我要繼續和你說的野猴子卿卿我我了。”

“……”

“?”

“你活該,加茂憐。”

·

2017年12月22日,星期五。

浦見東中學,校門外。

伏黑惠背著單肩包,孤零零地向校外走去,周圍路過的學生們戰戰兢兢地向他打著招呼。

“伏黑哥,再見!”

“慢走,老大!”

“伏黑老大,下周見!”

伏黑惠目不斜視,今天是他的生日,往年這個時候加茂哥總會接他出去慶祝,所以惠每年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日子。

他很開心,但酷哥開心不能外露,海膽頭少年滿臉冰霜冷若隆冬,麵色像剛揍完八百十個人,周圍形成了半徑兩米的真空氣場,沒人敢靠近。

伏黑惠剛走出校門,抬眸準備在周圍的車流中尋找加茂憐常開的那一輛,一個高挑的黑色身影忽然躥到了他的麵前。

伏黑惠警惕地攥拳抵在胸口防禦,是高專標準的格擋姿勢,憐教他的。

來人一頭白發,身高大概有一米九往上,身體肌肉結實,一看就是體術了得的家夥。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圈繃帶,此時卻煞有介事地掐著自己的下巴,湊近一直端詳伏黑惠。

“你是誰?”惠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惠~”來人忽然舉起手衝少年打了個招呼,“果然和小時候一樣,什麼都沒變——”

伏黑惠皺了皺眉,“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啦,我還抱過你,你不記得了嗎?我叫五條悟,你小時候還屁顛屁顛跟著我屁股後麵嚷嚷‘五條哥哥要抱抱’一類的話。”五條悟開始亂扯,他拍了拍手,“哎,總之,生日快樂!”

伏黑惠絲毫不相信這奇怪家夥說的鬼話。

“我看看你今年的生日禮物是什麼。”五條悟自顧自拉開高專.製服的兜掏了掏,在一堆糖果和餅乾中捏出來一封被折皺了的信,“當當當當——”

他飛快地拆開信封,從裡扯出一張領養委托書,興高采烈,“你的監護人將你賣給我了哦!”

“你在說什麼?”伏黑惠冷冰冰地偏過頭,認為這家夥就是個瘋子,正準備離開,誰知道對方輕而易舉地拽住了他的領子,直接將委托書的簽名處杵到了他眼前。

【委托人:加茂憐】

伏黑惠一頓,他認得,這就是加茂哥的筆跡。

少年抿緊嘴唇,將目光放到這個奇怪的男人臉上,“加茂哥把我委托給你了?他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第一個問題,bingo!”五條悟伸出兩根手指,“第二個問題,那家夥要搞大動作,隨時都有可能麵臨被二次處刑的風險,為了讓你在正確的環境中長大,所以把你委托給我了!”

“反正啦,”五條悟根本不給伏黑惠插話的氣口,不容拒絕地拎著少年的領子,將他塞進旁邊一輛汽車內,大喊,“今天是你的生日,憐告訴我要帶你去吃好吃的——伊地知,開車,去新宿!——彆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人販子。”

“我要見加茂哥。”伏黑惠皺眉。

“不可能。”五條悟笑眯眯地拒絕,“那家夥是咒術界死刑犯,法律雖然沒有規定高專人員不能和死刑犯信件聯係敘舊,但可是嚴格規定了一旦見到死刑犯,高專所有人都有就地處決對方的義務哦。你確定要我和你一起去見他嗎?”

“……”

“很好,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愛徒了!好耶!”

·

【記錄——2017年12月24日,新宿/東京咒術高專】

【目標(叛逃特級術師,夏油傑)在新宿召開百鬼夜行,全體高專成員出動製止,共有143名非術師死亡,12名咒術師受傷。】

【中途,夏油傑出現在東京咒術高專,傷害一年級學生禪院真希、熊貓、狗卷棘、乙骨憂太,企圖奪得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

【叛逃特級術師夏油傑被當場處刑。】

【另,叛逃特級術師加茂憐在新宿現身,被特級術師五條悟重傷,至今下落不明。依據咒術規定第8條、第21條,成為處刑對象。】

·

加茂憐雖然用反轉術式治好了傷口,後腦勺被五條悟捅破的位置現在依舊隱隱作痛,他懷疑那家夥就是在報複。

五條悟那白毛混蛋用術式衝著他的組紐轟,一旦組紐斷裂,與組紐有主從聯係的東西都會銷毀。加茂憐就隻是躲了一下,就被捅破腦袋,不小心沒攔住這家夥。

他走後不過半小時,夏油傑就死了,無主的咒靈當街暴.亂,高專一群人手忙腳亂沒顧得上管他這個腦袋破洞的傷殘人士,加茂憐趁機修複好傷口,在暴.亂中逃跑了。

一邊跑,一邊罵五條悟,那家夥真是對摯友下得去手。

加茂憐驅車到了他在郊區的一棟倉庫,解開了結界。

這裡是他很久之前買下的藏身之所,他早料到夏油傑那家夥活不長久,盤星教也不是個安穩的容身地,所以提前做好了溜走的準備。

在百鬼夜行之前他就逼迫神尾和他達成「束縛」,然後將她放在倉庫裡慢慢研究怎麼複活甚爾。

今天是他給神尾的最後期限,希望能有所收獲。

加茂憐停下車走到倉庫前,他正準備掏出鑰匙開門,孔雀瞳忽然在卷簾門後捕捉到一股濃鬱的惡意。

青年迅速反應過來飛身後退,與此同時,麵前的大門被一道寒光生生撕裂,金屬極速摩擦金屬形成的火花驟然四濺,一個巨大的洞口從內向外破開。

加茂憐心臟重重地一跳,看見麵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瞬間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抵住後槽牙,感覺血管中的血液都在逆流上湧,眼睛酸澀,手腳發麻,好像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同時失控。

他死死地盯著男人,企圖看清他的臉。

禪院甚爾逆光站在他麵前,高大的身軀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銳利的發絲搭在臉頰龐,在倉庫內光線的照射下微微透明,就像當初這家夥撕裂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一般。

“禪院甚爾?”加茂憐聲音有輕微的抖動。

下一秒,他卻忽然咬住了舌尖,噤聲不語。

他看見男人的眼球被純粹的漆黑取代,看向自己的目光死寂無神。

怎麼回事?

哪裡出了問題?

加茂憐還沒來得及思考,一道銳利的冷光直衝他的麵部而來。

青年如夢初醒,驟然後退閃躲,對方的速度卻比他更快,拿著一截不知道從哪裡掰下來磨尖了的鐵棍,將加茂憐撲倒,死死壓進地裡。

憐的金發黏在臉頰上,白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不知道為什麼禪院甚爾複活了卻沒有意識,整個人僵在原地忘記了動彈。

熟悉的身影就像隻會殺戮的機器,沒有絲毫情感波動,根本認不出麵前的人是誰。他高舉金屬棒,狠狠地向下插了下去!

尖銳的那段倏地逼近加茂憐的頸部動脈,那裡即將變成一座小型的血流噴泉——

加茂憐本能地閉上了眼,卻沒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棍子尖端在人體最脆弱的喉嚨前瞬間停下,隻在皮膚上劃過淺淺的白痕。

加茂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微微掀開睫毛,正好對上了一雙墨綠眼眸。

深邃的瞳孔映著加茂憐狼狽的模樣,男人丟掉棍子,溫暖的體溫從他的指尖傳出,落到加茂憐泛紅的眼角處,輕輕地蹭了蹭。

熾熱的、真切的、踏實的溫度。

仿佛一個美好到不真實的夢境。

加茂憐呆呆地望著男人,粗糙的指腹在他眼尾擦過,帶走一點兒濕漉漉的觸覺。

對方緩緩咧開唇角,肌肉帶動著疤痕上揚起一抹近乎溫柔的弧度。

“怎麼哭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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