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崽(2 / 2)

梁九功在康熙背後打趣兒著,一邊掃了那縮在牆角的小奶母一眼,心道裡納悶兒道,皇帝駕臨來看你家小主子,難得有這種好心情和興致,結果你悶不作聲所在牆角裝鵪鶉,這又是鬨哪般?

心裡納罕,梁公公還是出聲轉圜道。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著也不能敗壞了主子的興致。

康熙沉沉“嗯”了一聲,垂頭看著露著一隻小胖手的小阿哥,心下有幾分柔軟。可旋即他皺起眉,餘光掃過縮在牆角的小奶母,質問道:

“怎殿裡就一個奶母?皇子身邊應有兩個奶母隨侍,另一個哪兒去了?”

齊東珠猝不及防被訊問,一時像大學公共課摸魚被老師點名兒的學生一樣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才入宮第三天,哪兒能知道這隨侍皇子還有什麼規矩?就算有規矩,這也不是她安排的,一個底層社畜直接遇到公司老總的質問,她能回答些什麼?

“…呃…我並不知道這規矩…”

她支支吾吾,心想我命休矣,正想要不先跪下再磕個頭,看看能不能糊弄過去,而這時,榻上的比格阿哥卻動了。

隻見他仰起毛絨絨的小臉兒,“wer”地嚎出了聲。一聲綿長的哭叫蕩氣回腸,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康熙,都短暫地愣住了。

齊東珠更是呆愣片刻,目光投向了榻上裹在繈褓中的一團兒。在她的眼裡,那小奶比正仰著毛絨絨的小腦袋,兩隻柔軟的棕色耳朵上的毛毛都炸了起來,皺著一張小臉嚎得歇斯底裡,聲嘶力竭。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粗曠,全然不似平日裡在齊東珠懷中那樣奶聲奶氣,哼聲綿軟。倒真有了幾分成年比格“垂耳大叫驢”的氣勢。

康熙離這小阿哥最近,近乎驚詫地看向這臉都憋紅了,哭叫洪亮的嬰孩。他不是沒接觸過嬰孩,他的元後赫舍裡氏血崩而亡,太子保成自幼喪母,被他養在身畔親自照料,宮中這些年也誕下不少嬰孩,光立住的也有九個,可沒有一個能在不足月的時候就能哭得這麼大聲。

這孩子看起來還很小啊,怎麼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康熙雖感到驚詫,但麵兒上端住了一國之君的威嚴,眉頭都不皺一下,抬眼看向那仍然在傻站著的小奶母。

他身旁的梁九功見那小奶母還動作踟躕,一點兒都不開竅,不得不迭聲催道:

“你這奴婢怎麼在宮中聽差的?趕緊來哄哄小阿哥!”

“哦!”

齊東珠收到允許,連忙身姿靈活地躥到康熙身邊抱起了比格阿哥,伸手呼啦小狗的頭毛以示安撫。

那效果簡直立竿見影。小狗是世界上最可愛又暖心的存在,隻是被人類摸摸頭,就會愛上人類!

比格阿哥停下了防空警報器一般的嚎叫,用小毛臉兒蹭了蹭齊東珠的手指,從喉嚨裡擠出了往日那綿軟的哼唧聲,奶聲奶氣,和剛才嚎叫的聲音判若兩崽。

看到這一幕,康熙一雙鳳目都有些睜大了,看著瞬間恢複甜蜜乖巧的孩子,心想這小阿哥雖然還在繈褓裡,卻十分有趣兒,和保成的性子又截然不同。

常年身居高位,他自然看得出眼前的小奶母涉世未深,恐怕對宮中的規矩一概不知,被算計排擠也體會不到,卻真誠坦率,對小阿哥的看護和愛重真心實意。

無論合不合規矩,這小阿哥被養育得很康健,瞧著也十分機靈可人兒。就光聽這大嗓門兒,中氣十足,餘音繞梁,康熙還從未從彆的嬰孩那兒聽見過,可見其身子骨壯實,將來定是愛新覺羅家的好兒郎。

抬手製止了梁九功訓斥那小奶母沒有規矩,失禮禦前,康熙也饒有興致地伸手學著那小奶母,捋了捋小阿哥看著有些稀疏的頭毛。

小奶母來不及縮回的綿軟指尖兒大逆不道地觸碰了龍體,不過轉瞬便被她藏了回去。齊東珠僵硬地站立著,動都不動,任由康熙抒發著難得的慈父情懷,伸出帶著薄繭的溫熱的大手,揉著齊東珠懷裡孩子的頭毛。

比格阿哥皺起了豆豆眉,毛乎乎的小臉上硬是又擠出了兩道褶兒。他哼唧兩聲,顯然被他父皇那能拉開十三力半弓箭的粗糙大手摸得並不太舒服,可齊東珠去哪兒來的本事給他伸張正義去?

她隻能垂頭看著比格阿哥,希望他實相點兒,不要再他父皇麵前作妖了。雖然他是未來的天選之子,可如今他不過是一個份位不高的嬪妃所出的,還不一定能活下去的軟胖幼崽。皇宮裡生存不易,他可彆再發動比格特技:大耳驢尖叫,把他難得溫情、金尊玉貴的皇帝親爹狠狠得罪了。

比格阿哥不知是否收到了小奶母的暗示,靠在小奶母馨香的懷抱裡,黑乎乎的小鼻頭抽動半晌,確實沒有再次哭叫。

就在齊東珠舒了一口氣時,她看見比格阿哥皺起覆蓋著白色毛毛的小眉頭,豎著一雙深色豆豆眉,對他尊貴無匹的父皇呲了呲還沒長齊的小乳牙。

齊東珠隻覺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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