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饒(1 / 2)

齊東珠有些慌了手腳,連忙抬手示意魏氏不要出聲,可誰知那魏氏掐著嗓子,聲音不低地驚聲叫道:

“喲!這才沒多久的功夫,納蘭姑姑這兒怎麼多出個人來?瞧著真眼生,我說納蘭姑姑,小主子身邊兒可不是您自個兒的地界兒,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

齊東珠和衛雙姐都臉色煞白,而那魏氏仿佛看不到她們的慌亂似的,拿眼睛掃了眼衛雙姐的穿著,見她衣著樸素,旗頭上也不戴任何金釵玉飾品,便覺得她不過是個宮婢,即便看她容貌出塵,心中也滿是輕蔑。

她也不繼續對齊東珠姐姐長姐姐短的了,此刻見她闖這般大的禍事,還正巧兒被惠妃娘娘捉個正著,恨不得把關係撇得越清越好,免得帶累了自己。

魏氏見小阿哥在榻上安睡著,便想借機將他抱起來邀功。雖說她今早也見識了小阿哥哭鬨不休,不喜人近身的模樣,可她尋思此刻齊東珠已經將小阿哥哄睡了,她輕手輕腳地抱起來,想必也不會吵醒小阿哥。

更何況貴人來探望的情形不多見,機不可失,她可實在是太想在貴人麵前露個臉兒了。

魏氏的心思,齊東珠自然無心介懷,她此刻和衛雙姐一樣沉浸在被抓包了現行的恐慌裡。看守小阿哥寢宮的值夜太監此刻困意全無,叩響了正門的門扉,提高聲音向裡麵吆喝著:

“惠妃娘娘駕到!請納蘭姑姑,魏姑姑出來接駕!”

齊東珠束手無措,倒是衛雙姐輕輕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去開門。齊東珠有些擔憂地轉過頭看著衛雙姐蒼白如雪的臉龐,卻見她對著自己輕輕搖了搖頭,咬著唇催促她:

“快去…免得惹了娘娘不愉。”

齊東珠也知這斷斷沒有晾著門外貴人不理的道理,隻能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衛雙姐裸露在外的手指,以示安慰,便上前去拉開了門扉。

門外,六位有品級的宮女靜靜侍立,幾個太監在她們身後掌燈。朦朧的燭火透過繡著精細紋路的燈罩,散落在灰黑的石板地上。

屋外寒風更盛,黎明前最後的昏黑張牙舞爪地覆蓋著西四所這不算太大的院落,湮沒了一切晨曦到來的蹤跡。風中夾雜著細細的雪粒子,齊東珠的眼眸被刮得滲出了眼淚,她眯起眼眸,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位穿著硃紅旗裝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麵色嚴肅,眉目漆黑。她並不算是五官精致,資容出眾,氣勢卻格外懾人,端得是一副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模樣。她生著一雙鋒利眉眼,眸光直白而鋒銳,直直看向齊東珠時,使齊東珠心臟猛得一顫,繼而又小心翼翼地鼓噪起來。

這想來就是惠妃了,宮中資曆老,份位高,少有的有實權的嬪妃。

惠妃踩著一雙雪白的花盆底,套了鏤空金製甲套的手搭在一躬身引路的宮娥手臂上,小指漫不經心地翹著。舉步向內殿走來。而齊東珠連連後退,見衛雙姐已經跪倒在地,連忙也學著衛雙姐的模樣,對著惠妃附身下拜。

惠妃似乎對她們並無察覺,隻是目不斜視的抬步邁過了門檻兒,停在了齊東珠和衛雙姐身前。

她沒有發話兒,一時之間,殿內鴉雀無聲。齊東珠的餘光見衛雙姐的衣擺簌簌,看來竟是有些發抖的模樣,看起來分外可憐。

而這時,將在榻上休憩的小阿哥抱起來的魏氏也趕忙湊上前來,附身行禮。她麵兒上掛著慈愛溫和,向惠妃問安的聲音都和風細雨,仿佛唯恐驚擾了安睡中的小阿哥似的。

可誰知,她懷中的小阿哥不安地抻了抻小手,將一隻肥軟的手臂探出繈褓,虛空摸抓著什麼,可顯然,他想找的東西並沒有找到,這使他不滿極了,哼唧著睜開了朦朧的黑色眼眸。

他抬眼便看到魏氏那有些尖銳的下頜,鼻腔裡充斥著魏氏外衣上的熏香味道,當即便哼出了聲。魏氏大感不妙,正要捏住小阿哥的小手,將它塞回繈褓,好好拍哄,可已然來不及了。

幼崽視野實在有限,比格阿哥找不到齊東珠,也嗅不到齊東珠身上乾淨簡單的皂角香氣,當即一仰小臉兒,刺耳的哭聲驟然在屋內響起。

齊東珠都聽得一愣。實際上,除去那日康熙皇帝親自來看比格崽,高大的身影嚇到了比格阿哥,讓比格崽當著他尊貴的皇帝爹哭得像個大耳尖叫驢以外,齊東珠沒怎麼見識過他嚎哭的本領。她從來都是在比格阿哥昏昏沉沉的熟睡時離開的,傍晚來接班兒時,比格阿哥又總是一副餓了許久的模樣,隻會拱進她懷中拚命吸吮乳汁。

這麼多天,比格阿哥除了有些粘人,吃的可能有點兒多以外,是個相當可人的軟胖幼崽。他幾乎不吵不鬨,也不怎麼活潑好動,更是任摸任擼,毫不認生。齊東珠私以為他是最乖的崽崽,他似乎還能察覺到帶他的奶母的情緒,若齊東珠因為疲累睡著了,他也毫不打擾,隻靜靜地在齊東珠懷裡吐著口水泡泡。

可今日,齊東珠卻是第一次見比格阿哥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從酣睡甜崽立刻變成尖叫驢的模樣,她震驚地愣了一瞬,旋即從地上爬起來靠近了表情大變,看起來都有些猙獰了的魏氏,將比格阿哥從她懷裡抱了出來。

她抱著比格阿哥拍哄了兩下,將手指塞進了比格阿哥的小毛爪裡。比格阿哥刺耳的嚎哭聲戛然而止,卻因為停頓得有些突然,打起了嗝。

齊東珠揉弄著他的大耳朵,把他豎起來抱著,在他肉肉厚實的背上輕輕拍打。比格阿哥發出委屈的哼唧,兩隻雪白的毛爪爪都從繈褓裡掙脫了出來,粉嫩的小肉墊兒摟住了齊東珠的脖頸兒。

齊東珠用手指緩緩地捋比格阿哥肥嘟嘟的毛下巴,試圖讓他喉嚨的肌肉舒緩些許,不再那麼緊繃,那卓有成效,不多時比格阿哥便不再打嗝,卻仍然斷斷續續地發出幼崽粘人的哼唧聲,一張小毛毛臉兒埋進齊東珠的頸窩裡不肯抬臉,兩隻小毛爪扒都扒不下來。

莫名的,齊東珠從比格阿哥發出的幼崽哼唧中體味出了幾分委屈的傾訴。她此刻回想起之前諸多的與比格阿哥相處的際遇,突然覺得比格阿哥在她麵前安逸的小模樣,話癆般夾著嗓子的哼唧,並不是幼崽隨機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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