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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債終須血來償。一切都自有命數。

*

“你們快看,劫雷在消散……”客棧內,眾人不敢置信地頭頂的紫色劫雷開始消散,齊聲歡呼道。

“渡過了嗎?渡過了嗎?”

“不知道啊。”

眾人緊張地看著客棧二樓,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心魔幻境裡,蘇嫿看著眼前碎裂開來的鏡像,鏡像裡灰衣大術師眉心一點紅,臉色陰沉地消失,整個幻境崩塌。

她猛然睜開眼睛,吐出一口血,原來紫色劫雷的心魔劫戰勝的是自己的恐懼,三種雷劫之後,她眉心的心燈瞬間壯大了三倍,照亮身前身後三丈遠,而心燈之力也凝結成一顆顆冰藍色的凝珠,滴在燈盞內。

再看這個世界,蘇嫿隻覺五感六識都變得無比清晰,原來這就是盲人點燈。這就是術師的世界嗎?

“郎君。”季四擔憂的聲音傳來。

隻見季寒執睜開眼睛,臉色蒼白如紙,眉眼間戾氣橫生。

劫雲化作新雨,灑落下來,整個臥龍鎮都被細雨籠罩。

蘇嫿看著被雨淋濕的病弱郎君,他的身影漸漸和幻境裡所見到的狠戾少年融為一體,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抬手給他遮著天上的雨,彎眼笑道:“現在為你遮雨還來得及嗎?”

她見到的是季寒執的記憶,她想為他遮去心中的雨。

季寒執眼眸深邃,看著踮起腳尖,笑盈盈給他遮雨的蘇嫿,將眼底的暗湧強壓下去,扶著季四的手,站起身來,沙啞說道:“賠客棧的錢,從你的報酬裡扣,沒有下次了。”

季四喜出望外,連忙摸出一錢袋的明珠,是撒腿就下樓找掌櫃的:“蘇娘子,你幫我照顧一下郎君,我去賠錢。”

蘇嫿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季寒執,見他臉上無一絲血色,烏黑的眼珠子悄悄地去看他的手背,男人寬大的袖擺垂下來,冷淡眯眼:“往哪裡看呢?”

“沒,沒……”蘇嫿連忙搖頭,衝著他燦爛一笑,“世子長得好看。”

季寒執冷笑一聲,沒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人。”

“嫿嫿。”謝風遙上樓來,見他們這模樣,鳳眼微微眯起,“這間客棧要塌了,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吧。”

這一次蘇嫿晉入術師動靜太大,客棧被劫雷劈掉了一半,一半掩在廢墟裡,一半危險地矗立著。

“好。”蘇嫿連忙點頭,一行人離開客棧,也不好停留在臥龍鎮,直接前往蒼城山。

而蘇嫿等人離開之後,客棧老板拿著一袋子明珠呆滯的一句話說不出來,這些明珠足夠買下十個臥龍鎮了。

而臥龍鎮發生的事情也在半日裡傳的沸沸揚揚,九洲各地都得知有個女術師渡劫之時引下了三種劫雷,隻知道那位小娘子姓蘇,旁的一概不知。

無數的紙鶴飛去南陽蘇氏,蘇氏家主蘇南衣常年在浮屠塔清修,掌事的是代家主蘇喆,蘇喆正在訓斥著擅自離開南陽的兒子蘇輕舟,得知消息時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父親,是她,她回來了。”跪在廳前的蘇輕舟猛然抬起頭來,雙眼發亮地說道,“我在上京見到她了。她是小叔叔的女兒……”

“住口。”蘇喆臉色驟變,厲聲嗬斥道,“若是讓家主知道,你還有命在?你擅自離開浮屠塔,本就犯了家規,再敢胡言亂語,我就打斷你的腿。”

“父親,若是你見到她,一眼便能認出來的。”蘇輕舟急急說道,她的身上有小叔叔的影子,她的相貌有七分像小嬸嬸,那樣的美貌不是普通人能生成的。

他年少時曾見過。

“輕舟!”蘇喆心驚肉跳,提到不敢提那個名字,那在整個蘇家都是一個禁忌,三十多年前,誰人不知蘇家子弟蘇青木,生性灑脫肆意,最愛書酒畫,以書入道,年少成名,豪邁爽朗,知己遍布九洲。

那時他還隻是蘇家一名普通的弟子,生性拘謹木訥,已經被指定為家族繼承人的蘇青木每每見到他,都會贈他一壺酒,笑著與他說九洲的見聞。

那時他滿心羨慕,覺得蘇師兄是天底下最清朗磊落的郎君,直到後來蘇青木斷骨脫離蘇家,帶著已經化形的仙鶴雲翳離開。那一日,家主震怒,五成的蘇氏子弟站在蘇青木的背後,蘇家血流成河,地上的鮮血擦拭了整整半個月才洗淨。

那一戰之後,天資平平的他被家主指定為繼承人,而蘇青木也帶著妻子離開了南陽,消失匿跡,再後來,沒有後來了,死的死,傷的傷,蘇家子弟也被勒令非令不得出南陽。

此次輕舟趁著家主閉關,偷偷離開浮屠塔前去清河崔氏祝壽,等家主出關,也不知道要如何震怒。

“父親,就算家主知道我離開浮屠塔我也無懼,您睜開眼睛看看這九洲啊,崔家蓄妖,殘害子嗣,範陽盧氏整族被滅,就剩下孤苦無依的叔侄兩人,我們蘇家呢?我們離滅族也不遠了,您聽聽夜裡浮屠塔裡的冤魂哭聲……”蘇輕舟一臉絕望地叫道,“隻有小叔叔回來,我們還有希望。”

“住口,來人,將他關進祠堂裡。”蘇喆跌坐在座椅上,臉色慘白,回不來了,蘇師兄回不來了,就算回來也不是當年那個豪邁爽朗的蘇青木了。

“父親,她叫蘇嫿,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蘇輕舟起身決絕地走去祠堂,麵壁思過。

蘇家代家主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起身去酒窖裡拎了一壇十五年的女兒紅,走到浮屠山,坐在蘇家的祭壇前,打開香氣迷人的女兒紅,將酒倒在墓碑前,哽咽道:“蘇師兄,你與我一樣都希望那孩子一輩子都不回來吧。”

既然走了,就永遠彆回來吧,蘇家的活死人墓,困住他們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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