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1 / 2)

大術師之強,可引九天雷池,可借天地之勢。

蘇南衣一劍重傷殺人僧,逼退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香約大監,令無數蘇家子弟昏迷不醒。整個浮屠山屍橫遍野,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察覺到體內陳年舊疾被撕開一道口子,猶如漏氣的容器,瞬間就四分五裂起來,蘇南衣執劍的手微微顫抖,那傷是當年在野桃山被那株桃花所傷,原以為早就痊愈,今日才知,它蟄伏了幾十年就為了等今日的致命一擊。

嗬嗬。她不懂,既為靈物,連人都不是,怎麼能化形為人,又怎麼能魅惑人心,靈物分明就是妖,是天底下最偽善最蠱惑人心的妖,她要斬儘天下靈物,而眼前便有一隻,玷汙.了她蘇家血脈的妖。

“你幼年時,我曾看到蘇青木帶你下山,小小年紀便能禦風,長大了必會禍國殃民。”蘇南衣看著拔劍站在蘇嫿身邊的謝風遙和蕭韶等人,古怪一笑,果然比她娘更能蠱惑人心,不僅蠱惑了年輕一代中最有天賦的世家子弟,就連蘇家子弟都站在了她的身後。

那些年她在浮屠塔內,重傷未愈,隻能借助雪渡鴉的眼睛,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在崤山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她蘇氏最有天賦的子弟,最有希望帶著蘇氏成為九洲第一世家的子弟就這樣被一個妖物蠱惑住,在那座小小的崤山日日過著砍柴種菜,下山打酒的日子。

她們毀了他,也毀了蘇氏的希望。

一個因為女人而軟弱的蘇氏子弟,不配活著。

“原來這些年,你隻是因為嫉妒,便害我家破人亡。”蘇嫿麵色冷漠,身後的羽翼揚起一股強大的罡氣,燃燒著簌簌下落的血骨,漫天飛灰湮滅。

“我阿娘是靈,我阿爹是術士,我是半靈之身,那又如何?我們不配活在這人世間嗎?我們不為惡,一心想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隻因為是靈,就要被誅殺嗎?蘇南衣,天地皆有靈,你修的是什麼道?敢與我比道心嗎?”

“我修的自是無情道。”蘇南衣收起手中劍,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嫿,如同看著死物,“當年蘇青木都不敢與我比道心,既然你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一盞黑色的心燈驟然出現在浮屠山,天地一暗,心燈籠罩著整座浮屠山,眾人隻覺心頭都出現一盞黑色的燈,那黑色焰火不斷地灼燒著他們的五臟六腑,威壓著他們的心燈,如同黑色的浪潮想要熄滅他們的心燈。

“大家小心,護住心燈。”香約大監臉色驟變,沙啞地叫道,大術師的本源之力全都來自於心燈,這是蘇南衣最強的力量。

眾人連忙護住自己的心燈,麵如金紙,看向天空上的那一盞黑色心燈,心生恐懼。

“蘇南衣,當年你的心燈分明是白色,如今竟然變成了黑色。”殺人僧胡亂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爬起來,哈哈大笑道,“你還敢說自己沒有入魔,跟一個小輩比道心,你也配當大術師,來,老衲與你比一比。”

殺人僧說著,揮袖將蘇嫿、蕭韶等人拉到身後來,利用心燈之力傳音道:“等會我跟老太監拖住她,你們快些跑,去蒼城山,有雲水真人在,必能護你們周全。”

沒有想到蘇南衣強大如斯,暗地裡還有一隻蟄伏的六級大妖。

隻怕今日他們真的要死在這浮屠山了,隻是孩子們不能死。

“師父已經下山了。”謝風遙看向蒼城山方向,就在剛才,天象變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從遙遠的天際奔赴而來。身為謝氏的繼承人,他也曽聽說過一些有關師父的傳聞,原來是真的,這些年,師父一直在等一個永遠都等不來的人。

謝風遙祭出自己的清風劍,他不願意像師父那樣枯等一世,年少時就喜歡的小娘子,他要自己護!

“叔父,斬妖除魔是我們除妖司的本職。”蕭韶雙眼泣血,肆意一笑,指尖的鮮血一點點地滲進斷成兩截的枯木藤,青色的枯木藤漸成血色,他要為妹妹,為全族報這血仇。叔父自己遁入空門,真的以為他還能像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延續家族血脈嗎?

蘇南衣不死,他無顏苟活。

“三哥,你帶著公子走吧。”季四伸手拉住崔陵歌,聲音哽咽,他去保護蘇娘子。

崔陵歌微微一笑,見他抱著公子,高大魁梧的身子如同小鵪鶉一樣輕顫,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難怪公子喜歡帶季四在身邊,這傻子,又笨又不怕死,還有一顆女人一樣柔軟的心。

“如果蘇嫿死了,公子未醒,記住,血洗南陽,殺儘蘇氏子弟。”

崔陵歌臉上笑容轉瞬即逝,冷酷地拔劍站在蘇嫿身側。

若是公子,隻怕會做的比他更狠。殺儘蘇氏子弟,才是對蘇南衣最狠的報複,前提是蘇嫿死了。

蘇嫿便是公子僅存的那點良心。

蘇家人聞言,臉色驟變。隻是他們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今日之後,蘇氏便會得罪整個九洲世家,浮屠山上的每一人,身後都站著龐大的世家,無論誰死了,都會得到瘋狂的報複。

誰死都可以,唯獨蘇嫿不能死,因為這是蘇家欠她的。

“列劍陣,護少主。”蘇輕舟嘶啞地吼道,雙眼赤紅的拔劍,他要破開蘇氏身上的枷鎖,當年他爹不敢做的事情,他來做,就算背負欺師滅祖的罵名,也在所不惜。

他要做那一柄孤勇的劍,不做道心蒙塵的傀儡。蘇氏子弟拔劍,化身為劍,齊齊對上了蘇南衣。

蘇南衣臉色鐵青,五指摘下眉心的黑色心燈,冷冷說道:“蚍蜉撼樹。”

黑色的小小心燈帶著恐怖的氣息從蘇南衣的指尖威壓下來,猶如泰山壓頂,眾人心頭劇震,吐出一口血。

香約大監和殺人僧連忙祭出自己的心燈,兩盞殘破的灰色心燈死死護住了廣場上的眾人。

“原來心燈要滅了。”蘇南衣冷笑一聲,難怪急著來找她報仇,再拖個兩年,就要歸於黃土了,九洲從未有大術師被誅殺,那她便來做這第一人。今日一劍殺兩人,震驚九洲。

蘇南衣彈指飛出自己的黑色心燈,冷漠說道:“死在我的手上,也是你們的造化。”

那小小的黑色心燈不斷地飛向天際,眾人心頭的威壓絲毫未減,反而加深,全身毛孔都開始滲出血珠來,修為低的已經單膝跪在地上,靠劍死死撐著。

“心燈化爐,你想煉化我們?”殺人僧失聲叫道。

眾人見那盞黑色心燈已經化成頭頂的天空,整個浮屠山都籠罩在蘇南衣可怕的威壓之下,心燈是術士力量之源,是最強大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蘇南衣的心燈怎麼能離體,化天地熔爐?

“是域。”香約大監抬頭看向頭頂的黑色心燈,這是大術師的域,強大到一定境界,便能遮天蔽日,將山河納入自己的域內。大術師修的本就是天地之力。

蘇南衣要煉化整座浮屠山,包括他們。

枯瘦的老者低低一歎,屈指摘出自己的灰色心燈,化心燈為地,死死地護著浮屠山的萬靈以及山下的百姓。隻希望雲水真人能早點趕到。

摘下心燈之後,老者身上的死氣又濃鬱了幾分,生機似是散儘,猶如枯瘦的乾.屍。

謝風遙等人對視一眼,齊齊祭出自己的心燈,頓時浮屠山內,無數的心燈亮起,共同抵抗著蘇南衣的心燈煉化。

蘇南衣冷笑一聲:“鴉羽。”

“桀桀……”一道突兀的怪笑聲響起,漫天鴉羽重現,隻見雪渡鴉終於衝破了季寒執編織的夢境,蘇醒過來,從殘破的浮屠塔內飛出,直直衝向香約大監等人。

不好。謝風遙等人臉色驟變,來不及反應,眼看雪渡鴉就要揮翅滅掉眾人的心燈,數幅卷軸憑空出現,原本昏暗的浮屠山瞬間被生機籠罩。

眾人如置身仙境,看見遮天蔽日的古木撐起天地,琴台上似有古音繚繞,群山如黛,春暖花開,湖泊錦鯉從水中歡快地躍起,一切猶如幻境。

“是畫軸。”蘇輕舟震驚地看著攔下漫天鴉羽的畫軸,每幅畫軸都是一個世界,無數春風從畫軸中傾瀉而出,這才照出了幻境的錯覺,而這些畫軸齊齊朝著雪渡鴉卷去。

原本不可一世的六級大妖似是遇到了克星一樣,尖叫著逃離,隻是還未逃出去,便被無數的黑色傀儡絲放風箏一樣,扯了回來,湮滅在畫軸的世界裡。

秘術師的傀儡絲?第一次見到秘術師手段的蘇氏子弟瞠目結舌地看向被武者抱住的俊美病弱的世家公子,他,他,不是死了嗎?

“公子。”季四和崔陵歌大喜,就連香約大監都身軀一震,齊齊看向季寒執。

季寒執指尖的傀儡絲已斷,秘術師修的是詭術,傀儡絲便是結夢之絲,詭譎神秘,無處不在,他給雪渡鴉編織了一個夢中夢,這隻大妖逃得過情愛之夢,也逃不過野心之夢。

人的欲望便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深淵,妖也是。麵如金紙的世家子弟低低一笑,視線看向一躍而起的蘇嫿,見她素衣翩翩,拔劍砍向蘇南衣,笑容加深,唇角溢出血跡來。

有些後悔,後悔當年那一根糖葫蘆,若是那時他接過小蘇嫿的糖葫蘆,跟著她回家,也許能幫她做很多的花燈,一起長大吧。這些年,虛度了太多的光陰,遇見時,太晚,太晚了。

“公子……”季四嚎啕大哭起來。

蘇嫿聽著背後的哭聲,沒有回頭,祭出畫軸之後,直接拔劍衝向了蘇南衣,祭出了自己最強的意境圖,雪色劍光劈開昏暗的天空,似是點亮了一絲微弱的光。

周圍黑暗粘稠如冰冷的湖水,她像是回到了崤山崖底的深水裡,終年如一日地浸泡在無人的荒野,屍骨腐爛,不見天日,又像是走在暗夜的月光小道上,無數次被小道上的蘇南衣無情斬殺,似回到了崤山腳下,在傾盆大雨的巷子裡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那少年冷酷地推開了她,獨自赴死。

“此招,虛度光陰。”蘇嫿辟出那一劍,斬開昏暗的天際,劍光湮滅之處如湖水般蕩漾開來,浮現出她最強的意境圖,一道月光照亮荒野小道,歲月無度,亙古不變,那道月光割裂出一道細碎的傷口,天空之上,蘇南衣的黑色心燈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心燈已破,天地熔爐塌。

“域。”蘇南衣臉色發白,遏製住沒有吐出鮮血,體內蟄伏的傷口瘋狂地遊走,經脈斷裂又重續,再斷裂。這是大術師的域?唯有域能破域,不對,這不是域,她沒有晉入大術師,這隻是一招平平無奇的意境圖,如同桃花幾十年前埋在她體內的殺招。

這一招是多年前,她在崤山誅殺她時,那個七歲小女孩發出的死亡一招,隻不過在多年後真正地成型,橫跨歲月的致命一擊。

這便是靈物真正的殺招嗎?誰說她們是天底下最弱的存在,被妖物當做口糧,被術士奴役,她所見的兩個靈物,都是天底下極可怕的存在,那麼雲翳呢?當年她殺的那隻靈物,又到底留下了怎樣的殺招?

蘇南衣遍體生涼,因這一招,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懼,今日若不斬蘇嫿,他日,必死於其手。

“可惜了,你還未晉入大術師,否則剛才那一招便可要了我的命。”蘇南衣殺心頓起,不顧心燈破損,體內重傷,拔地而起,一劍狠狠斬向蘇嫿,“此招,斬情,是我為那個人所準備的。今日斬你於浮屠山。”

劍光耀眼如日,空氣凝固,時間停滯,大術師的最強一招狠狠斬向蘇嫿,眾人搶救不及,渾身似是陷入泥沼中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蘇南衣斬殺蘇嫿。

要,要死了嗎?蘇嫿看著落下來的那一劍,斬情,這是斬蘇南衣的心魔和塵緣,難怪是她最強的一招,一旦此招成,她便能掙脫心魔,更上一層樓,極有可能進入傳說中的境界,而她祭出最強的殺招之後,心燈枯竭,幾近熄滅。

術師和大術師天塹之彆,她殺不了蘇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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