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2 / 2)

要認命了嗎?蘇嫿周身氣血翻滾,嘶啞地喊道:“小畫軸。”

蟄伏在心燈之處的金色小畫軸終於動了,從虛無中顯現出來,懸浮在蘇嫿頭頂,攔下了蘇南衣最強一招。與此同時一雙雪白的仙鶴羽翼從蘇嫿身上顯現出來,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裡。

阿娘?蘇嫿被溫柔的氣息包裹,渾身輕顫,險些落淚,是阿娘嗎?

電光火石之間,斬情斬下,眾人隻覺雙眼刺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五感恢複,隻見蘇南衣手中的劍斷成兩截,一幅奇奇怪怪的畫軸浮現在半空中,那金色的小畫軸一半破爛,一半璀璨,耷拉著腦袋伏在蘇嫿的肩頭。

蘇嫿沒死,眾人內心狂喜,險些要喊出聲來。

香約大監和殺人僧對視一眼,內心驚駭,怎麼可能,蘇南衣那一劍,可斬大術師。他們巔峰時期都無法攔住這一劍。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蘇南衣麵色猙獰,不敢置信地吼道,看著被仙鶴羽翼包裹的蘇嫿,是那個靈物,原來她死後留下的不是殺招,而是守護,守護唯一的女兒,隻是就憑守護之翼,根本就阻擋不了她的殺招。

是那個破破爛爛的金色小畫軸,蘇南衣內心驚懼,感受到心燈破損,無數的生機開始溢散,迎來了最可怕的死劫。

“我不信,斬情成功我便能進入傳說中的境界,跳脫出凡人命數,我不信。”蘇南衣神色近乎瘋癲,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失敗,這些年來她蓄妖,滅靈,養劍,都是為了斬今日一劍,斬情愛,親情皆可。

這一劍本是為了蒼城山那人準備的,誰知蘇嫿未死,劍挑浮屠塔,那她便斬親情,入半步散仙境,可,竟然失敗了。

黑色心燈上的細小傷口開始不斷地裂開,蘇南衣感受到自己的境界開始不斷下跌,瞬間就從大術師巔峰跌至了大術師邊緣,多年來堅持的道心也有了裂痕。

“鴉羽。”她召喚雪渡鴉,卻發現雪渡鴉被困畫軸,毫無動靜。

這些可怕的畫軸到底是什麼存在?還有那個不起眼的世家子弟,竟然是如此可怕的秘術師,若不是他們聯手,六級大妖怎麼會險些喪命?

原以為老太監和老和尚是她的勁敵,沒有想到她會栽在兩個藉藉無名的後輩手上。

蘇南衣雙眼戾氣橫生,死死地盯住蘇嫿,她必須死。

“小心。”廣場上,眾人被天地熔爐煉化了許久,自身難保,見蘇南衣再次朝蘇嫿出手,齊齊喊道。

蘇嫿內心一驚,之前祭出的最強一招是透支生機所發的一招,現在她五臟六腑皆受到術法反噬,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全靠阿娘留下的守護之翼才沒有摔下來。她想催動小畫軸,小畫軸攔下蘇南衣的最強一招之後,就蔫巴巴,慘兮兮的,一動不動。

她咬牙,忍受著體內的劇痛禦風,想要避開那避無可避的殺招,虛空中出現一雙枯瘦如柴的手,輕輕地攔住了蘇南衣的一劍。

“姑姑。”嘶啞悲愴的聲音響起,“這麼多年了,您還困在心魔裡嗎?”

眾人呆滯地看向不知何時站起來的骨瘦如柴的書生,除了蘇家人,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被蘇嫿從塔內背出來的奄奄一息的書生,就算知道他曾經的身份是名譽九州的書生劍,也不過是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昔年的天才術師也與那枯骨黃土並無兩樣。

“你還活著?”蘇南衣見他醒來,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你都執迷不悟,那我便讓你們一家團聚吧。”

阿爹。蘇嫿雙眼濕潤,看著那個落拓枯瘦的身影,淚如雨下,這些年阿爹被囚浮屠塔,是她無能。

“檀寶。”蘇青木聲音越發沙啞,帶著一絲哽咽,好孩子,她進塔的時候他便知曉了,當年阿翳在她身上下了禁術,讓她忘記過往的一切,原以為她能像普通的小娘子一樣,平安地過這一生,隻是沒有想到她終是想起了一切,走上了修行一路,更是一路走到了浮屠塔。

是他對不起檀寶,浮屠塔八年,他以自身氣血為引,施展禁術,依舊救不了她阿娘。

蘇青木看向已入魔障的蘇南衣,再看向重傷的眾人,悲愴說道:“姑姑,修行不是這樣修的。人心若為惡,便身陷囚籠,終會走上不歸路。雪渡鴉如此,姑姑亦是如此。”

“孽障,憑爾也配。這世間,妖物橫行,強者為王。”蘇南衣怒斥道,“等你成為大術師,再來說這番大道理,斬你心中所謂的妖邪。”

說話間,隻見蘇青木周身氣息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枯瘦如柴的身體開始充盈起來,滿頭黑發如雪絲,氣息從瀕死的術士開始一步步攀升,術士,術師,還不夠,還在攀升,蘇氏子弟隻覺一股強大的柔和罡風籠罩著浮屠山,目瞪口呆地看小師叔直接越過了那道門檻,晉升成大術師。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滋潤著乾涸的大地,枯死的花草,洗刷著濃鬱的死氣,吹散著妖氣。

“世間第五位大術師依舊是他。”香約大監淡淡開口,厚積薄發,一步登天也不為過,當年這個年輕後輩便有著成為大術師的資質,遲到了這麼多年,依舊是來了。

不僅如此,就連他的後人,都有著那麼可怕的天賦,不出三年,蘇氏便會出現第三位大術師,這一族天賦屬實逆天。思及此,想到生死未卜的小主人,香約大監悲從心來,那孩子若非生在皇族,一定早就跨過了那道門檻。

“恭喜小師叔晉入大術師。”蘇輕舟等人狂喜,在雨中激動地喊道。

蘇青木溫柔地看了一眼被仙鶴之翼護著的小女兒,抬頭看著天邊落下的雨,抬手化雨為祭:“姑姑,天意如此,今日我便代蘇氏一族,撥亂反正,每年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蘇南衣麵色冷漠,神情麻木,看著他揮手間化雨為祭,祭文化作天地大網迎麵而來,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他剛晉入大術師,施展此術等於斷自己的生機,而她早已境界跌落,兩戰中身負重傷,決計扛不住此篇祭文的威力。

蘇南衣突然瘋癲大笑起來,人間不值得,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蘇青木一步入大術師,斬情斬不死一個修行數月的小術師,明明一開始她是占上風的,明明她能殺死所有人,斬斷情絲,入散仙境,從哪裡開始出錯的?

黑色的心燈不斷地破碎,破碎,蘇南衣雙眼陰沉地看向重傷的蘇嫿,是她,從她祭出那一劍開始,從那個金色的小畫軸出現開始,一切開始逆轉,就連瀕死的蘇青木都從血祭中蘇醒了過來。

隻是,她是誰,她是蘇南衣,是九洲唯一的女大術師,就算死,也要讓這天下為她陪葬,要那個人終生悔恨。

蘇南衣看向蒼城山的方向,癲狂大笑起來,當年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為何他會喜歡上一株野桃花,年年歲歲地去為她遮風擋雨,枯等一世。既然他想守這天下,那她便要天下為祭。

“不好,她要自曝心燈。”

黑色的心燈猶如焰火盛開,巨大的威力橫掃千裡,蘇嫿隻覺眼前一黑,巨大的衝擊力撞到心脈之處,吐出一口血來,昏迷之際,她開出仙鶴羽翼,護住了身側昏迷不醒的季寒執。

當日青雲閣上,他一擲萬珠,是何等的肆意灑脫,不該為她死在這遠離上京的荒野中。

*

浮屠山一役,浮屠塔倒,無情劍主蘇南衣自曝心燈,隕落,九洲震驚。

蒼城山試劍大會依稀還在昨日,轉瞬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各大世家驚得徹夜不眠,紛紛傳訊打聽內幕。

大術師自曝心燈是何等威力,南陽郡整整一月都不見天光,日日籠罩在飛灰中。山河乾裂,百草枯竭,滿城不見一朵飛花。

“聽說南陽郡寸草不生,城中百姓全都搬離了。”

“雖然未親見,也可見當日慘烈,聽說是蘇家內訌,是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蘇氏子弟晉入大術師回來複仇,誅殺了浮屠塔主。”

“哪個蘇氏子弟?我怎麼聽說當日四大大術師都在,是三人聯手誅殺的浮屠塔主。”

“我聽說是皇族插手的,除妖司的人全都出動了,就連香約大監也出了皇陵,聽說蘇氏已經臣服皇族了,這是朱氏皇族開始從世家手中奪權呢。先是清河崔氏,然後是南陽蘇氏,下一個沒準就輪到陳郡謝氏了……”

“小師叔,這傳的也太離譜了。”巫思手裡的雞腿都險些驚掉,人才呀,這都傳的是什麼鬼?分明是蘇家小娘子獨闖浮屠塔,然後戰的十分慘烈的一戰。

那一戰,蘇氏才是主角,跟那扶不起的朱氏皇族有什麼關係?給他們十個膽,敢對世家動手嗎?

隻是浮屠山一役,小師叔變了很多,中途回了一趟謝家,這些天都沒有笑過。

“小師叔,蘇娘子定會沒事的,這些天都沒有什麼壞消息。”巫思說著,歎了一口氣,沒壞消息才奇了怪,這些天傳來的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彆的不說,師祖下山趕到浮屠山時,蘇南衣已經自曝,雖然當時有三位重傷的大術師,但是也勉強搶救下了南陽郡的百姓和術士,隻是整個南陽郡卻毀了。

一個承載著大術師怨念的地方,隻怕需要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來恢複生機。

蘇家元氣大傷,不準世家進入南陽郡,最後善後工作都是他們蒼城山弟子代勞的,師祖至今還在浮屠山,殺人僧帶著蕭韶返回了北荒,至於蘇家小娘子一直重傷昏迷,還有那位季國公世子,情況也十分的不好。

“前麵就是崤山了。”謝風遙看向不遠處被冰雪覆蓋的崤山,天氣轉涼,崤山上已經下起了大雪,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隻是物是人非。

“是謝世子嗎?”高大憨厚的武者拎了兩壇子烈酒,過來接應。

巫思見他不苟言笑的模樣,弱弱地問道:“季四,你們家郎君還未蘇醒嗎?”

浮屠塔一役,季寒執受傷過重,無法返回上京,又不能呆在怨氣叢生的南陽郡,香約大監便帶著他隨蘇青木,來到最近的崤山。

此刻,除了在南陽郡善後的人,其他人大多都是崤山一帶,就連他一路走來,都發現了不少蘇氏子弟的身影。

季四雙眼一紅,倒也還穩得住,沙啞說道:“中途醒來一次,不過又昏迷了數日,我下山來打酒,這種當地的燒刀子烈酒拿回去可以做藥浴,你們隨我來吧。”

公子先與六級大妖廝殺,耗費心力困住了雪渡鴉,然後又擋下了大術師致命一劍,若非拿奇珍異寶吊著最後一口氣……

三人打包了客棧的一些吃食,出了客棧上山。

山腳下遇到駐紮的蘇氏子弟,一個個穿著青衣玄劍,麵色肅殺,守住各大路口,卻也不靠近山上。

“蘇家子弟一直守在這裡未走嗎?”

“嗯,蘇南衣死後,蘇氏四分五裂,蘇輕舟一派希望蘇青木重掌蘇氏,不過大叔沒有同意。蘇輕舟便希望蘇娘子去。這些天他們一直守在崤山,攆都攆不走。”

巫思問道:“小娘子傷勢如何了?”

謝風遙表情微動,眼簾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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