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聽了下人的回報,劉綿寧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坐在他對麵的季嚴淩微微一笑,幫他斟了一杯酒:

“劉兄不用太過掛懷,小弟剛剛也就是那麼一說。這天下的奇人奇事很多,哪能都讓我有幸接觸到呢?今夜良辰美景,你我合該開懷暢飲,賞花聽曲,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明月樓的盛名。”

劉綿寧最喜季嚴淩這種萬事不縈於懷的性情,他暫時放下龍禁衛指揮使的話題,開始和這位新結識的知己談論起風花雪月、琴棋書畫。

劉綿寧的話很多,季嚴淩偶爾引導,他便不知不覺地透漏出了許多的劉家隱秘,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場小酌雅宴,倒是真的算得上是賓主儘歡,各有所得。

樓下傳來的吵鬨聲漸漸小了,雅間內的頭牌琴師又開始彈奏起新的樂曲。

隔著半透明的梨花煙雨紗簾,琴師曼妙的身姿和悱惻的樂音交織成春光旖旎的畫卷,慢慢吸引著劉綿寧的纏綿心緒。

靡靡之音,紙醉金迷。

季嚴淩無視了紗簾之後的盈盈秋波,開始覺得索然乏味,他輕輕敲了敲桌麵,跟在身邊的仆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便有自稱是李家下人的年輕人找了過來,說是府上有遠道而來的客人拜訪,詢問主人家怎麼安排。

“劉兄,小弟就不在這裡打擾你的美事了,正好家中有客需要招待,我就先告辭了。”

季嚴淩放下酒杯,淺笑著望了一眼琴師的方向,又衝著劉綿寧眨了眨眼睛:

“書畫茶藝這些雅趣,哪天,咱們尋個山清水秀的清淨去處,再好好品評討論一番,今晚,在這紅塵胭脂堆裡,可不是討論這些技藝的好時機。”

劉綿寧恍然回神,起身作揖,頗有些不好意思。

隨後,他又佯裝惱怒地拍了拍季嚴淩的手臂:“明明是賢弟家中有事,提前結束了聚會,偏偏要給我安一個貪戀溫柔鄉的罪名,真是太狡猾了。”

“那我就不離開了?”季嚴淩作勢要留下來。

“快走快走,既然家中有遠來之客,何必在這裡拖遝。”

季嚴淩朗聲一笑,也不讓劉綿寧送他下樓,自己帶著仆人,轉身大步離開了。

路過歡歌笑語、熱鬨非凡的廳堂時,季嚴淩下意識地放緩了步伐,他站在略高的台階上,打量著廳內最熱鬨的地方。

季嚴淩萬萬沒有想到,這偶然一次的好奇注目,便讓他重逢了一雙暈染著醉意的深邃眼眸。

“阮梅?”

身後的下屬順著季嚴淩的目光望去,同樣看清了人群正中央的阮梅梅,這人恣意歡笑、左擁右抱,絕對是一位風流佳公子:“回主子,坐在龍禁衛那群人中央的白臉年輕公子,就是總指揮使阮梅阮大人。”

“原來是阮梅啊。”

這個名字,被季嚴淩放在唇齒間呢喃,他似乎沒有聽見下屬的回話,隻是神色奇怪地審視著不遠處的熱鬨。

季嚴淩仔細地端詳著這位阮指揮使的五官輪廓,一張熟悉至極的麵孔,即便張開了,變成熟了,當然,也變白了,可配上那雙桀驁通透的眼睛,他怎麼會認錯?

疑惑的視線在對方微敞的領口處轉了轉,季嚴淩心中悸動震驚的同時,一絲放鬆,一絲啼笑皆非,同樣滿溢出來。

“這人、這家夥,真想不到啊,十五年,竟然讓她招搖撞騙到了帝王親自掌管的龍禁衛裡,阮梅?阮梅梅,果然囂張得很!”

阮梅梅對陌生人的目光同樣敏感,季嚴淩毫不掩飾地望過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

噙著似有若無的笑,阮梅梅一邊飲酒,一邊坦然地回視對方,燈火輝煌中,不期然的,一抹熟悉的感覺從她心底升起。

“這男人的站姿和表情……”

阮梅梅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季嚴淩,畢竟,當初這人假扮裡正家的病弱孫子的時候,五官細節都是經過易容改動的,從始至終,阮梅梅都沒有見過季嚴淩真正的容貌。

即便,她曾經把他扒光了,裡裡外外檢查了好幾遍。

但是,無論怎樣,她對這個連累她家破人亡的嫡皇子,同樣有著深刻的印象,說是刻苦銘心也不為過。

這些年,阮梅梅已經查明了當初那場屠殺的真實原委。

直接下命令的劊子手張道維和劉喻鳴這兩個人,自然罪該萬死,可是,推動了這一切紛爭的皇帝,想要保全自身、期待卷土重來的廢後餘黨,以及權勢如日中天的白貴妃一係,哪個,不是她的仇人呢?

再看台階上的季嚴淩,阮梅梅恍然,這樣笑吟吟,溫柔又冷漠的熟悉之人,從頭到尾,她隻認識一位。

“算算時間,季嚴淩也該進京了,再不來,老皇帝就要撐不下去了。”

阮梅梅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舉起酒杯,衝著季嚴淩遙遙致敬,隨後,笑意收斂,她毫不猶豫地把杯子裡的佳釀潑到了地上。

“頭兒,咋了?”一旁的廖勇注意到阮梅梅潑酒的動作,關切地詢問。

“沒什麼,隻是看到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小白臉罷了。”

季嚴淩在阮梅梅潑酒的時候,就暗下了臉色,他靜靜地盯了一會兒阮梅梅,心裡知道,她此時沒有理睬自己的意願。

那個張狂的女人,仍然懶洋洋地靠在軟塌上,接受著幾個姑娘的殷勤伺候,不知怎麼的,季嚴淩就不想再繼續旁觀這樣的曖昧浪蕩了,他慢慢移開目光,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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