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他其實還想問一問:“那你呢,嚴淩,你想要嫡皇子的身份嗎?”

但是,對上季嚴淩平靜悲憫的目光,有些話,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這個孩子,以赤子之心麵對滿朝的風譎雲詭,肯定已經被傷害到了,他這個永遠虧欠著他的親生父親,何必再咄咄逼人。

大朝會終於在眾人的饑腸轆轆中結束了。

二皇子一係損兵折馬,暫時蟄伏了下去。

廢後和聞家的謀逆案子雖然被孫禦史當朝提了出來,但是,提出的時機不對,這下,不僅沒有翻案平反的可能,反而在眾人的齊心推動之下,進一步坐實了舊日的罪名。

第二日清晨,阮梅梅宮內當值歸來,風雪初霽,寒意刺骨,她把半張玉白的臉藏在黑色的皮毛大氅裡麵,踩著牆頭和樹枝上的積雪,抄近路回到自己的住處。

推開小院的大門,院內暖意融融,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阮梅梅的臉色卻冷了下來。

“不請自來,還在彆人家的院子裡燒火盆煮湯羹,季嚴淩,你當我這個龍禁衛的總指揮使是吃素的嗎?”

“嚴淩怎麼敢小瞧阮指揮使?”

男人坐在回廊之下烤火取暖,看見院子的主人回來了,他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也不起身,隻是側著頭仔細打量著阮梅梅。

“連孫禦史那樣剛正倔強的老臣都能被阮大人指使,我這個無權無勢孤零零的皇長子,更要小心了。畢竟,我時刻被大人您記掛著呢。”

阮梅梅沒有否認她指使孫禦史做的事,更是得意地彎了彎嘴角:

“我在幫你呢,季嚴淩,皇長子和皇嫡長子,分量可不一樣,陛下想要含糊這個問題,我卻幫你挑明了,這樣以德報怨的行為,多難得。”

“是不是在幫我,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同我打花腔呢。”季嚴淩語調輕緩溫潤,卻笑意不達眼底,看起來虛偽得很。

對此,阮梅梅同樣扯出了一抹假笑。

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今天的大朝會,徹底否定了廢後重新恢複身份的可能性。

將來……除非季嚴淩真的得了這天下,才能給他母親,給他外祖父一脈徹底平反,至於慶和帝在位期間,這種好事就想都彆想了。

“季嚴淩,你生氣了?那……真是件大好事。”

阮梅梅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點喜悅恍然,她大步走到季嚴淩的跟前,裹著大氅坐在了他的對麵:“知道你不開心,我就放心了。”

季嚴淩沒出聲,他低著頭,從爐子上的瓦罐中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米粥,米香撲鼻,聞著就很香甜。

“要來一碗熱粥嗎?不算占我的便宜,煮粥的柴火還有水,都是你這個院子中的。”

阮梅梅撇了撇嘴角:“煮粥的地方也是我的。”

“要嗎?”

“我自己盛。”

兩人相對而坐,一碗熱粥下肚,阮梅梅悄悄地呼了一口氣,在宮裡值守了一整夜,現在吃點暖胃的素粥,還是蠻舒服的。

“我沒有生氣,你高興早了。”

阮梅梅揚了揚眉毛,表情有點不以為然。

他和她都知道,孫禦史簡簡單單一個奏請,身為皇長子的季嚴淩到底失去了什麼。

“受害者”季嚴淩笑了笑,他的視線越過阮梅梅,凝望著不遠處的白雪蒼鬆,似在回憶,又似在迷惑自省。

“我之前一直在猶豫不決,因為我不清楚,對我母親來說,到底什麼樣的結局才是她最想要的。

但是今天,我站在禦座金階的下麵,認真地看著那個男人衰老冷漠的麵孔時,突然就想明白了。

大概……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天涯海角永不相見,才是我母親真正想要的吧。

所以,你讓人過早地把嫡庶這個問題挑明了,在我羽翼未豐的時候,徹底斷了我成為嫡皇子的可能,這件事,我真的沒有太過生氣在意。

一來,是因為做這件事的人是你。二來,是因為你歪打正著了,讓我徹底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若是將來……慶和帝真的被我哄得暈頭轉向的,想要傳位給我,肯定會讓我恢複嫡長子的身份。

可是那樣一來,我母親的牌位和衣冠塚,大概就得隨葬皇陵了,那樣的話,她老人家,也許會氣得半夜過來找我吧。”

大概是因為想到了親生母親,又解決了心頭的猶豫,季嚴淩眉目舒展,看向阮梅梅的目光裡麵,充滿了感激和慶幸。

已故的廢後生不生氣,阮梅梅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情現在不太好。

“這麼說,你一大早堵在這裡,是為了感謝我嘍?”

“略備薄粥,不成敬意。”

“嗬!”

阮梅梅起身就走,緊接著,砰地一聲甩上了房門。

院子裡,季嚴淩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筷,又在火盆上方烤了烤手,才施施然地站起身,攏著袖子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換完衣服提著長刀的阮梅梅再次出現在了院子裡,她掃了一眼季嚴淩留下的火盆碗筷,對於他不收拾東西就離開的無禮行為,狠狠地腹誹了幾句。

然後,她便提著長刀去了後院演武場,氣勢洶洶地練了兩個時辰的刀法,試圖將胸口的鬱氣全都宣泄出去。

收刀後,阮梅梅抹了一把大汗淋漓的額頭,突然,她的呼吸一頓,心中一點靈光,讓她眉宇間的慍怒一下子就消散了。

“差點被他騙了。若是真的心平氣和,並且毫不在意,乾嘛一大早上就跑過來堵我,嫌天氣不夠冷嗎?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真是幼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麼麼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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