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夜半,一行青衣黑甲的精兵從白城護城河口岸登陸, 他們兵分兩路, 隱蔽前行。

出其不意地攻擊了白城當地守備大營和港口巡防營,經過半個時辰的廝殺和圍困, 這些突如其來的兵甲戰士快速而隱秘地控製住了這座距離都城楚京最近的繁華城池。

被朝廷派遣任命到白城的武將們萬萬沒有預料到, 這樣一個平常的冷夜, 會有叛軍通過運河港口,直接發動無聲無息的襲擊。

因此,有些官員還在睡夢中,就被陌生的兵士衝進府內,從高床軟臥中揪了出來,又被扔到一座破敗的宅子中, 和其他被抓住的同僚們大眼瞪小眼。

“這……劉大人可知這是哪方的兵馬?莫不是都城那邊兩位殿下打起來了?”

說話的官員悄悄地比劃著三和四的手勢, 湊到一位消息靈通的同僚身邊。

被詢問的劉大人臉色不太好,他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表示自己之前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破敗庭院十分荒涼,夜風嗚咽, 門窗發出哐啷哐啷地鬆動撞擊聲, 一下一下敲擊著這些被困之人的心弦。

他們能在白城任職,背後的人際關係大多都不簡單,此時的茫然失措和一無所知,似乎預示著,某些關乎前程命運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改變。

就在這些昔日裡養尊處優的白城官員心驚膽戰、苦思冥想的時候, 梅梅已經和楚京的禁衛軍總都統虞謙光取得了聯係。

這位出身平寧公主母族的虞氏子弟,今年三十出頭,精明穩重,端方肅穆,他之前頗得已故的建光帝信重,一直被委以重任。

宮變前後,虞謙光正好休沐在家,等到建光帝駕崩,他統帥的一萬禁衛軍內部,也曾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暴·動,但是都被他以雷霆手段鎮壓解決了。

並且,他還趁機徹底清除了各方安插進來的探子,至此,禁衛軍成了他的一言堂。

虞謙光的政治立場很明確,他是堅定的保皇黨,在如此特殊時期,他不允許自己統帥的禁衛軍參與進任何派係鬥爭。

在各方勢力的爭權奪勢中,禁衛軍穩穩地守著中立的態度,一心維護楚京治安,不偏幫、不投靠任何一方。

這樣的虞謙光讓人恨得牙癢癢,但同時,也讓各方勢力十分放心,在幾次刺殺不成之後,大家都默認了他的冷眼旁觀。

虞謙光隻會效忠坐穩龍椅的那位,他不貪擁立之功,隻效忠最後的勝利者。

就是這樣一個人,任誰都沒有想到,他已經向嫡皇女平寧公主投誠,並在她離京遠嫁之前,就許下了效忠的承諾。

梅梅拆開虞謙光的密信,上麵給出了三個時間和地點。

梅梅微微一笑,知道這是對方約她入京會麵的信息。她算了算自己這方的行動進程,在第二個時間地點處劃下淡淡的紅色痕跡,然後,又把密信折好送走。

“這個月初七,大家隨我進楚京,到時候,你們留在都城東門接應,我隻身一人前往即可。”

“殿下,這位虞大人可信?”

提問之人,是大儒徐增的長孫徐靜遠。

這次的都城之行,徐增把這個徐家的第三代繼承人送到了梅梅身邊。

既有讓徐靜遠跟在梅梅身邊學習成長,並拉近距離的打算,也有讓梅梅放心湖州徐家,把嫡長孫徐靜遠當做人質的心思。

梅梅轉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娃娃臉的徐家長孫,“靜遠對虞謙光大人有什麼疑問?”

剛從書院出來的年輕人抿了抿嘴唇,這位公主殿下似乎總把他當成小孩子,每次同他說話,都像是長姐對待弟弟。

“屬下聽聞,那位虞大人幼時在虞家過得並不太好,他父親寵妾滅妻,放任家裡的妾侍女仆欺負妻子,讓虞夫人受了不少罪。

後來虞大人嶄露頭角,在先皇那裡受到了重視,虞夫人的處境才好轉。

屬下的意思是,如果、如果公主殿下僅僅憑借和虞家有血緣關係這一點,就信任虞大人,還請殿下三思。”

梅梅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了徐靜遠的擔憂。

她又打量了一眼其他幾名屬下,發現這些跟著她並肩戰鬥過的心腹們,對她的選擇並沒有任何質疑,可是,相信她歸相信她,這些家夥眼中的八卦好奇可是一點都不少。

梅梅估計著,這一路上,這幫身經百戰的老油條們沒少暗地裡攛掇初來乍到的徐靜遠,讓他當一隻傻乎乎的出頭鳥,來問一問虞謙光那個石頭男為啥會選擇效忠五公主殿下。

“虞大人年少的成長經曆確實非常坎坷,也因為這段經曆,他非常孝順護著他長大、並吃了很多苦的虞夫人。

但是,等他能夠在虞家當家做主的時候,虞夫人的身體突然頹敗下來,幾乎要油儘燈枯了。

虞大人孝順,他遍訪名醫,嘗試了各種手段想要救治母親,可是一直沒有什麼進展。

恰巧,我手中有幾個溫養身體的古方,正好能救治虞夫人。”

梅梅的古方,來自鮫人族的浩瀚典籍,之前阿季閒著的時候,總會發揮一點身為係統的作用,幫梅梅掃描記錄一些文字信息。

接下來的話,不用梅梅細說,在場的人就明白了虞謙光為什麼願意效忠平寧公主殿下了。

“啊,原來是這樣,我就說麼,咱離京的時候,虞謙光高貴冷豔得很,看咱們就跟看灰塵似的。

那神情,嘖嘖,好像除了先皇和虞夫人,這世上就沒啥人值得他正眼相看了,怎麼就突然向咱們殿下投誠了?嘿,我還當……”

“當什麼?”梅梅似笑非笑地瞥了對方一眼。

“哎呀,殿下,當然是您的尊貴氣勢全開,威震八方,讓虞謙光折服了,甘心讓您驅使唄。”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會暗戳戳地八卦,講一講平寧公主、林長空和虞謙光三個人的楚京往事呢。”

“豈敢豈敢!”

被當事人知道了八卦內容,梅梅的這些屬下嘻嘻哈哈一笑,又做出恐懼萬分的樣子。

其實他們都知道,公主殿下的臉皮厚極了,像這種讓一般女孩兒家害羞的調侃,他們的殿下完全是清風拂麵,巋然不動。

“咱們不是好奇心重麼,想當初,誰能想到弱柳扶風的五公主如此神勇呀!”

“對,老大威武!”

徐靜遠此時也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忽悠著當出頭鳥了。

俊秀白皙的娃娃臉上猛地暈出一點粉色,他冷冷地瞪了一眼朝他嬉皮笑臉的同僚們,覺得自己以後還要更穩重謹慎一些。

五公主殿下身邊的這些紈絝兵痞子,實在是太討厭了!

笑鬨歸笑鬨,這些“紈絝”可不敢耽擱他們殿下的大計,確認了虞謙光可信後,他們就散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梅梅會心一笑,又溫和地拍了拍徐靜遠的肩膀。

初七,梅梅一人穿過楚京的東城門,悠然自得地走進一家老字號茶館。那裡,禁衛軍總都統虞謙光正在等候她。

初八,宮中傳統大宴,皇室宗親和朝中三品及以上大臣都會攜眷參加,還活著的諸皇子帶著自己的私軍府兵前往宴會。

第二道宮門前,虞謙光親率禁衛軍檢查赴宴人員身份,並態度堅決地攔住了諸位皇子將府兵帶入宴會場地的意圖。

“宮規所限,希望諸位皇子大臣諒解。”

出於對禁衛軍中立立場的信任,以及私軍府兵近距離保護在宴會宮門之外,隨時可以衝進會場救援,幾位爭皇位掙得你死我活的皇子們對視了一眼,同意了虞謙光的要求。

“確實,雖然先皇已經賓天,啟國無主,但是他們也不能弱了皇室風範,如果宴會上還帶著真刀真槍的士兵,太過不成體統了。”

酒宴過半,眾人心思各異,都沒有什麼心情欣賞台上的輕歌曼舞,仙樂渺渺,諸皇子們一邊互相灌酒,一邊唇槍舌戰,冷嘲熱諷。

忽然,舞台上突然鑼鼓喧囂,喊聲陣陣,眾人嚇了一跳後才發現,原來是宮廷樂府排演了新節目。

震耳欲聾的喧囂中,歌者高亢雄渾的嗓音伴著沉重的鼓點和嘹亮的號角,把整個宴會場上的氣氛都帶動了起來,一時之間,眾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舞樂之上。

與此同時,二道宮門之外,禁衛軍突然出動,將等候在外的皇子府兵團團圍住,刀劍鏗鏘出鞘,廝殺之聲連綿不絕,但是這一切,都被掩蓋在了宴會中激昂高亢的曲樂聲之下。

十倍於府軍人數的禁衛軍行動迅速,在一曲震天鼓樂結束之前,就控製住了所有的反抗力量。

淡淡的血腥味在風中漫延,很快就被宴會上芬芳馥鬱的花香和甜膩柔暖的胭脂味兒掩蓋。

輕靈舒緩的樂曲聲再次響起,坐在席案後的眾人並沒有意識到外麵發生了什麼……

初九清晨,楚京全城戒嚴,禁衛軍掌控皇宮,圍困住所有的赴宴人員。

城裡,達官貴人們的府邸被一支不知從哪裡來的軍隊層層包圍,街道上到處都是青衣黑甲的兵士巡邏,除了西麵的城門大開,都城其他的出入口都被封鎖了起來。

許進不許出,全麵戒嚴,整個都城,短時間內傳不出半點消息。

西城門處,林長空帶著一小隊騎兵疾馳而去,直奔西郊步兵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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