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用毛巾裹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裡走出來,一抬頭看見由美子從廚房裡探出頭,熱情地問：“小龍馬要喝牛奶嗎？”
“姐姐,她不愛喝。”不二說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麼,笑眯眯地從她手裡接過了杯子，“不過……現在可以試試看。”
“這麼晚了,喝點牛奶更好入睡嘛。”不二由美子看向牆上的掛鐘,“明天可是個重要的日子。”
“是啊。”不二說著,將牛奶遞給了龍馬，“雖然失憶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泡澡嗎？”
龍馬小聲地說謝謝，捧著牛奶杯慢慢喝了一口,才回答：“嗯……挺舒服的。”
將酸痛的四肢放鬆下來，沉浸在泡泡浴中,應該說是享受才對。
其實,今晚的運動量對比她平日的訓練來說,並不算過分,多半是前幾日在山中的修行一並積攢下來的勞累吧,不二推測道。
龍馬確實不愛喝牛奶,她致死習慣性地喝了下去，然後忍不住皺起了鼻子，含著剩下還未吞進去的一口牛奶十分糾結。
古怪的味道在舌間與口腔內蔓延，但是一想到咽下去，胃部也是一陣翻湧。
“算了,不要勉強。”不二良心發現，將杯子奪了回來，歎了口氣，“吹風機放在櫃子上，你先去把頭發吹乾吧。”
“吹……什麼？”
是啊，他先前才教過她如何用熱水器，以及在浴缸泡入浴劑——因為她看上去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二揉了揉額頭，笑了起來：“抱歉，我又忘了。那就跟我過來吧。”
有過照顧弟弟的經驗，換成是妹妹，不二也顯得十分遊刃有餘。
龍馬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歪著頭，多餘的好奇心並沒有轉移到吹風機的原理，而是望著裕太書桌上的水晶音樂球發呆。
不二幫她吹完了頭發，將插頭拔下來，準備跟她道晚安。
“不需要講睡前故事吧？”他促狹地笑了笑，看向桌上的鬨鐘，一番收拾之後，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從跡部那邊聽說龍馬前一晚都沒睡，不二都有些擔心她這樣身體吃不吃得消了。
雖然她現在似乎還沒怎麼意識到這樣的問題……畢竟年紀小，恢複力也十分驚人。
龍馬想了想：“剛才在路上的故事，好像還沒說完？”
“那不是故事。”不二糾正道，“是我們一起經曆過的事情。”
她沒有在意這個細節，而是繼續說：“你們說，我還有一個哥哥？”
“嗯。”不二微微驚訝後，思索了一會兒，問，“龍馬，你是不是對他有點印象？”
龍馬這一回沒有再搖頭，而是遲疑著，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好像看到了……”
陽光明媚的夏日，那個少年在海灘邊大笑著朝她揮手的那張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散。每當即將變得模糊，仿佛沉入深海之中，沒多久就會又一次頑固地浮出水麵，試圖喚起她埋藏的記憶。
那一定是很難忘的事情吧，龍馬想。
才會在自己什麼都不記得情況下，唯獨能想起來他的臉。
“但是，我努力去想的時候，就會覺得好痛。”龍馬無意識地摸了摸太陽穴，為難地皺起了眉毛，“我也很想快點想起來，可是、嘶……”
就像是觸發到什麼關鍵詞一樣，她忍不住按住了頭，用力地搖晃著，要把什麼東西從腦袋裡驅趕出來一樣。
應該是真的感到了疼痛，龍馬的聲音停下了，咬住嘴唇，表情也變得有些蒼白，身體搖搖欲墜地滑下了椅子。
不二意識到不對勁，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托著腰讓她坐到床邊。
“彆著急，如果很痛苦的話，就不要再想了。”他輕聲安慰，抬手將她淩亂的劉海撥到一旁。
龍馬緩緩鬆開嘴唇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充滿了關心：“還很難受嗎？”
不二按住她的手，代替地揉著太陽穴。她的頭還是暈乎乎的，但那短暫出現過的、撕裂般的刺痛感已經消失了，還在抽痛的神經也得到了逐漸的緩解。
“唔……”龍馬輕輕地哼了一聲，闔上眼皮，又很快睜開，眼眸裡隔了一層水光望著他，“謝謝學長，好多了。”
“到底是什麼呢？”不二自言自語，“是什麼會讓你覺得這麼難受，卻還是本能地想要找回當初的記憶……”
那個人一定很重要吧？
現在這個問題，龍馬顯然還無法回答，苦惱地鼓起臉頰，呼出一口氣。
大家都知道龍馬不擅長常規的安慰人的方式，但其實，不二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這種時候，天才少年也難得地有些束手無策，隻能回憶起小時候安撫哭泣的弟弟時候的那樣，給了她一個擁抱。
“會好起來的。”
因為你可是越前龍馬呀。
比任何人都強大的你、從你身上，我們獲得了那麼多的鼓勵和堅持的力量，所以……
“一定會好起來的。”不二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就算明天趕不上比賽也好，我們都不會怪你的。和立海大的對決，我們每個人都還是會全力以赴，龍馬，一定要好好看著。”
他終於鬆開了手，龍馬認真地答道：“好的。”
咚咚。
房間門敲了兩聲，接著，由美子姐姐那卷曲的褐色長發從門縫中滑了出來，縫隙擴大，那張俏麗的臉也出現在他們麵前。
“周助？”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弟弟，給了個暗示的眼神，“已經很晚了哦，讓龍馬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姐姐。”不二說著，從床邊站了起來。
他大概知道姐姐在擔心什麼……
但是，想也知道，龍馬這副樣子，就算可能產生什麼想法，又怎麼做得出來呢？
不二將裕太冷落多年的毛絨熊從角落裡找出來，塞到她懷裡：“裕太小時候很喜歡，珍惜得很呢。可惜長大了以後，大多時候都在學校，但姐姐還是會定時地清洗過灰塵……要是還不舒服的話，就抱緊它，好嗎？”
龍馬現在還沒想起來寄托在寵物店裡的卡魯賓，但天生的本能讓她很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嗯，謝謝學長。”
她的聲音歡快起來，聽上去還有些甜甜的。
關上房門前，不二回頭看了一眼，龍馬抱著玩具熊坐在床邊，剛洗過的頭發服帖地垂在臉側，襯得皮膚白皙透明，安安靜靜的樣子，很有些柔弱感，看上去就是十足的少女神態。
他無聲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