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幻夢五(2 / 2)

小院西南角,涼亭處,司黎咬牙切齒地扇著蒲扇,一陣風吹拂而過帶來一陣濃煙,順著鼻息竄進來,嗆的司黎睜不開眼,慌忙側過身子捂嘴低咳起來。

她真是與晏行寂這人八字不合,走到哪裡隻要在他身邊,就是一副活該了的勞苦命,再不願意也得苦兮兮伺候他,可明明主人是她,卻還是擺脫不了被他壓榨的陰影。

狗聽了都得搖頭。

司黎咬牙,扇風的力度不由得重了些,於是如願再一次被方向跑偏的風迷花了眼,嗆的眼淚橫流。

晏行寂的傷勢好了些許,陸鶴亭便為他換了藥,重新配製了一副調理氣血的湯藥,唯獨味道苦澀的讓人聞著都忍不住皺眉。

終於熬好藥後司黎小心翼翼端進晏行寂屋內,不動聲色地瞥見晏行寂微擰的眉頭後,麵上毫無反應,可唇角卻忍不住微微勾起。

小樣,看你怎麼裝,沒有修為化解不了苦澀,這碗藥還不得苦死他。

她自以為自己的表情收斂的含蓄,卻不料一瞥一笑都落入青年眸底。

這般生動靈活的模樣,心中那股鬱結與煩悶仿佛突然消散,青年唇角勾起,笑意不由得彌漫開來。

冷白的手接過藥碗一飲而儘,連眉頭都未皺半分,不過瞬息間便乾完了一碗苦澀濃厚的藥湯。

司黎唇角看戲的笑意緩緩凝滯。

不是吧,這都沒反應。

果然晏行寂還是晏行寂,依舊是那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B哥。

司黎牽起勉強的笑意接過瓷碗,裝作禮貌的樣子微笑:“不打擾劍尊休息了,您老好好調養。”

少女今日又換了身淺紫衣裙,衣衫裁剪合體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她似是有些生氣,走路氣勢洶洶的,裙擺一晃一晃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緩緩消失在門口處。

接著房門關閉,腳步聲遠去。

晏行寂垂下長睫,目光落在瑩白的指尖,那裡殘存著方才一觸而離的少女的溫度,帶著她身上熟悉的清香。

***

晏行寂是在司黎走後一個時辰察覺到不對勁的。

識海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視線裡一片水霧模糊,經脈在翻湧,可靈力鬱結使用不了,他無法平息劇痛的經脈,隻能咬牙忍著那股鑽心的疼痛。

晏行寂終於反應過來,是那碗藥。

陸鶴亭換的藥方有問題。

他在接過碗時便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隻不過很快注意力便被司黎的看戲吸引,那一縷熟悉的氣味也淹沒在苦澀的令人直熏眼眶的湯藥之中,他甚至根本沒有細想。

那是幻心草。

生在民間,氣味清甜極易吸引人,性熱,多用於活血化瘀,是人間常見的藥物。

但是這種藥物對於沒有修為的百姓來說是化瘀的藥,對於有修為的修士來說,功效格外猛烈,可在瞬息間使識海翻湧,經脈寸寸逆行。

幻心草,幻心草。

可幻化出人心最為肮臟的東西,貪欲,愛欲,恨欲。

晏行寂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雖不能使用修為,但那些清心咒不需修為便能使出,他緊閉雙眼,薄唇翕動著低聲念誦清心咒,聲音喑啞顫抖。

清心咒怎麼都平息不了幻心草的藥力,青年的額頭上冷汗直流。

意識卻逐漸野馬奔騰。

古色古香的屋內,點著搖曳的紅燭,滴落的蠟堆積在桌邊,屋內的香薰輕燃,帶著熟悉的氣息而來。

這是霧玉崖,是他與阿黎成親後住了整整一年的地方。

窗邊、梳妝台上、溫泉岸上、帷帳內,到處都有他壓著她不知天昏地暗的印記,處處都是她婉轉動聽的低泣與一聲聲哀求。

晏行寂的神魂都在顫抖,他的意識清醒地知道這是假的,不過是他內心最為肮臟的妄念在作祟。

可手卻忍不住顫抖著掀開垂下的帷帳。

女子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著一身紅衣,清麗的麵容不施粉黛,朝他柔和笑著,眸底透亮澄澈,直起身子毫不設防地砸下來。

晏行寂下意識接住她,清香順著鼻息而來,隨後他聽到少女的聲音:“阿寂,我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阿黎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好看得令他神魂都在顫抖,隻想按著她狠狠訴說自己這三百年的愛與恨,沉迷在這場大夢中再不醒來。

他看著記憶中的那個少女,一眉一眼都是他祈求了三百年,渴望再次見到的模樣。

他幾乎要落淚了。

少女得不到青年的回應,嬌笑著靠近他。

隨後——

俊美的青年眸底瞬間暗紅,清晰地聽見自己腦海中那根弦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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