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罪之鏡(十三)(1 / 2)

那獄卒歇斯底裡地喊完一聲“快跑”後, 轉頭拔腿就跑。

另一個人如夢驚醒,剛要跟著轉頭跑,謝未弦就抓著刀衝了上去, 乾脆利落地在他脖子上砍了一刀。

那獄卒當即被這一刀砍斃了命,一聲都沒能叫出來,倒地了。

謝未弦緊接著一個漂亮的回身,攢足了勁兒把手裡的刀扔了出去。那刀飛出去之後,謝未弦就突然嘶了一聲,表情一痛, 身子一下子歪了半截——看起來應該是傷口太痛,導致身體一時支撐不住了。

他雖然歪了身子,但扔出去的那刀卻沒受影響。那刀勢如驚雷, 一下子直直插中了正往外跑的那獄卒的後背。

獄卒應聲倒地。

……三個全殺。

陳黎野近乎是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謝未弦。

開什麼玩笑啊……

他想。

他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是……

謝未弦正歪著身子喘氣。他雖然因為傷口太痛歪了身子, 但卻沒因此倒下。就那樣歪著身子喘了一會兒氣後, 就又慢慢地挺直了腰板, 接著抬腳往前走去。

可他畢竟是負了傷, 走起路來也慢了許多。就那樣慢慢地走到了那被刀插中後背的獄卒旁邊後, 他便伸出手, 把那柄刀又拔了下來。

那獄卒沒被捅中要緊的部位,還有一口氣,就那樣趴在地上氣若遊絲地喘著氣,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往前爬。

謝未弦高高揚起手, 又手起刀落,把他的腦袋剁了下來。

血濺當場。

那腦袋骨碌碌地滾了好遠,從斷首處噴濺出的鮮血濺了謝未弦滿腿。

他並沒有低頭去看, 直接又把刀一拔,拖到地上走了,拖了一路刀磨大地響。

陳黎野看著他的背影,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停下吧。

他看著謝未弦渾身是血的向前走,心中忍不住這樣想。

……停下吧。

……彆再向前了。

到底為什麼要故意讓自己受刑罰?……你到底在想什麼?

謝未弦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他就那樣拖著帶血的刀向前走去,一言不發。走著走著,他便抬起了手,抹了抹嘴上的血。剛剛那麼激烈地殺了一通之後,他手背上的傷就被撕扯得更大了,又開始往外流血。

可謝未弦卻像是毫無感覺一般,他放下了手,就那樣放任它流的滿手都是。

他接著往前走。

陳黎野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跑了過去,跟上了他。

謝未弦拖著刀,走到了獄卒們在的地方。他們在地牢外麵一些的一個地方裡,就圍著一張桌子聚在一起,正狼吞虎咽地吃著油膩膩的午飯。

這深獄裡沒有門,都是相通的,所以獄卒們遙遙地就見到了謝未弦的身影。一見這渾身是血的將軍竟然拖著把刀從獄裡出來了,這些人立刻嚇了個半死,有的直接嚇到噴飯。

獄卒們連忙都烏泱泱地站了起來,拔出刀大喊:“操了,這死人怎麼出來的!?!”

還有人衝他嘶吼著叫喊道:“在那站住彆動!!!”

謝未弦卻視若無睹,依舊拖著刀慢慢地走過去——像慢慢逼近的死神。

“叫你彆動聽不到嗎!?”他們大吼,“不想死就給我停下!!!”

謝未弦仍舊向他們走去,一步一步慢慢悠悠。

這些個獄卒見他執意要過來,紛紛罵了一聲,互相看了一眼,道:“上!!”

於是,這些獄卒揮舞著大刀,朝著傷痕累累的將軍衝了上去。

陳黎野就看到他的將軍身子一歪,躲開了朝他襲來的一柄刀,回手一砍,登時血光四濺。

他的將軍就這樣展開了一場大殺戮。

謝未弦明明渾身是傷,卻依舊身法了得,打起架來雷厲風行,又快又狠,彆人根本摸不著他。

他就好像根本沒有受傷一樣。

一時間,深獄裡尖叫聲慘叫聲以及喊殺聲在刀光劍影中響作一團。

那些獄卒足足有十餘人,每一個一定都在心裡認為謝未弦必死無疑。畢竟他們每一個都身強力壯身材魁梧,而對方僅僅隻有一個,並且還是個半死的人。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於是他們越是碰不到他,就越是衝動地殺上去。

最後每一個都成了刀下的亡魂。

最終,最後一個獄卒被他一刀貫穿了胸口,慢慢地向後倒到了地上。謝未弦大口喘著氣,一時沒敢動。喘了一會兒後,他才向後踉蹌了兩三步,眼看著也要跟著倒到地上去了。

可他沒有倒。他一刀插進了地麵裡,硬生生地借著力把自己挺住了。

他咬著牙,忍不住劇烈的咳了幾聲,咳出了滿手的血來。

他喘得更厲害了,臉上都是汗。看樣子,對他來說,忍著身上這些傷才是最費力氣的。

謝未弦拄著刀歇了一會兒,喘了好半天後,才又直起了身來,又往前踉蹌了兩步。

他把刀丟在那裡不要了。他一邊喘著氣往前走,一邊把藏起來的戒指吊墜從袖子裡拿了出來,戴回了脖子上。把吊墜戴好之後,他就又伸手把地上的一件黑披風撈了起來。

那是他的黑色長披風。陳黎野知道,那是邊境軍統領的標誌。在謝未弦入獄時,這件披風就被這些獄卒們解了下來,然後被團成一團扔在了這裡。

……這是邊境軍統領曆代傳下來的黑披風,這件披風不隻屬於謝未弦,還屬於那些鎮守邊疆戎馬半生的將軍們,那上麵有他們的驕傲與不屈,他們的熱血在這件披風上薪火相傳。

但獄卒們不會在乎這些。那件披風早被他們毫不在乎的丟到了地上,他們不在乎這件破布,便在上麵走來走去踩來踩去,現在那上麵已經留下了很多腳印和土灰了。

謝未弦一邊咳嗽著一邊把上麵的灰抖乾淨,往身上一披。然後,他又去把被獄卒們踢到角落裡去的那些玄甲撿了回來,全部抱在了懷裡,又隨手拿起一把不知哪個死人的佩刀,拎在手裡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深獄去。

謝未弦披著披風捧著玄甲向外走。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抹了抹臉上的血。每走一步,他身上的傷就疼一步,疼得他咬牙切齒眉頭深皺,但還是絲毫不停頓地一步步向前走著。

他走上了通往外麵的階梯。

陳黎野跟了上去。

外麵還是晌午。謝未弦推開深獄的厚重牢門走出去後,就被外麵的春日陽光刺的眼睛一痛,忍不住眯了眯眼。

守在深獄外的兩個守衛見牢門被人從裡打開,再一看出來的竟然是渾身是血的邊境軍統領,嚇得立刻拔刀:“你怎麼出來的!?!”

另一個拿刀尖指著他大喊:“把手舉起來!!”

謝未弦嘖了一聲,緊了緊抱著玄甲的那隻手,拎了拎手裡的刀。

隨後他揚起手中刀,空中一道寒光劃過——

謝未弦丟掉了手裡的刀。那刀落到地上哐啷一聲,刀尖上的血珠還新,就那樣滴了兩三滴到地上。

謝未弦又抬起腳,慢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幾步。

他的身後,是兩個獄卒倒在地上的屍體。

這座牢獄雖然地處京城,但地方偏僻,且牢獄這種地方周圍是沒有人家願意住的,所以除了這些獄卒,周圍便再沒有人了。謝未弦就拖著個殘破的身子,站在牢獄門口沉默了好長時間,背影看上去頗為悵然若失。

從他手背上的傷口裡流出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陳黎野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

他要怎麼做?

陳黎野想。

謝未弦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後,慢慢地抬起頭來,長歎了一聲。歎聲就那樣落在春日的空氣裡,不知能傳到誰耳裡。

謝未弦放下了手裡的玄甲,把披風解了下來,蓋在了自己的頭上,把它當做了一件遮麵的大黑袍子穿。然後,他又拿起了那些玄甲,抱在懷裡,朝城裡走去。

陳黎野隻好跟了上去。

他仍舊想不明白謝未弦到底想乾什麼——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不明白這個人。

遮住麵目的謝未弦走進了城中。

京城裡還鬨哄哄的,這世上從不會因為誰的死誰的入獄而改變什麼,日頭照樣會東升西落,柴米油鹽也照樣得配醬醋茶。

謝未弦雖然遮住了自己,但畢竟還是得避免被人發現。更彆提這大白天的,他這一身黑還特彆顯眼,身上還飄著股賊濃的血味,彆人不想記住他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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