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羞辱(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1021 字 5個月前

“啊?”裴無洙吃驚道,“李妧表姐也去承乾宮參選了啊……”

——李老太爺與夫人感情甚篤,隻生了一男一女一對兒女。也就是說,宓貴妃隻有一個嫡親兄長,娶妻張氏,張氏給李家共誕下三子一女,長子就是裴無洙那個神坑表兄李沅,唯一的女兒則名喚李妧。

李家那些亂七八糟的旁門彆支親戚不論,能稱得上是裴無洙表姐的,也就李妧一人了。

而李妧那個人吧……怎麼說呢,反正裴無洙心裡是不大喜歡她的,用現世的詞語來簡單易懂地解釋一下:就是給人的感覺婊裡婊氣的。

有某種綠色清茶的奇特清香,嗯……裴無洙對那茶有點過敏。

可是沒道理啊,承乾宮設夏宴,鄭皇後請遍五姓七望、關隴豪族……眼瞅著就是一副拿家世來分位分的粗暴態度,怎麼會請了李妧去?

實話實說,裴無洙自己也知道,她外祖李家情況也就那樣,小門小戶的,在太平盛世中也算是溫飽不愁,但家世底蘊什麼的是絕對不要想了,完全不可能會符合承乾宮的選妃宴人標準。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為四年前李沅任性的棄文從醫,而最後又偏偏是裴無洙出來替他在李老太爺麵前周旋的,舅母張氏就從此一直對裴無洙心存各種偏見,動輒陰陽怪氣挑三揀四指桑罵槐的……

宓貴妃本來在閨中時與父母兄長的感情是極好的,但就因為當年舊事的後因,姑嫂二人後來鬨得極為難看,宓貴妃一氣之下,乾脆隻按月叫人送些財帛食藥回李府,逢年過節的,不論有恩典沒恩典,都再沒有宣李家人進宮親近親近的意思。

外人也都是長眼睛的,李家本來就是因為石頭窩裡飛出了一隻金鳳凰來邁入世人眼簾的,等到宓貴妃本人都不想搭理李家人了,那旁人更就是……彆的不提,李妧的婚事,就是這麼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被拖延了下來的。

其實要裴無洙來說……她當然不想承認是自己當年出頭出錯了,她私以為這事主要還是怪李沅,她那個表哥獨起來六親不認的樣子實在是太坑了,和自己親娘都說不到一起去,結果最後舅母張氏不忍心念自己兒子什麼壞話,全把憋著的那股火撒在替李沅開脫說情的裴無洙身上了。

裴無洙也真是,嗯……隻能滿心臥槽,完全無話可說。

而裴無洙當下問這一句,恰恰好踩到了宓貴妃心中最隱秘、最不想承認的一個點上,當即氣得宓貴妃抬眸,狠狠地剜了裴無洙一眼,咬唇恨聲道:“是啊……可能我們李家的女人命裡就都該是這麼下賤的吧,上趕著求著去給人做小。”

裴無洙嚇得一下子噤若寒蟬。

真宗皇帝聽得眉頭大皺,不悅道:“你這說得是什麼話……怎麼還罵到自己身上了。你緩點氣,慢慢說,要是對你那外甥女實在不滿意,朕就……”

“臣妾如何都無所謂,”宓貴妃卻像是忍無可忍般,突然一下子就爆發了,抬起頭,雙目含淚,盈盈地望著真宗皇帝,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地哭訴道,“可是如何能讓兄長娶了自己弟弟的親表姐做小……臣妾讀書少,可也覺得這不是什麼好道理,這讓日後洙兒如何出去見人、如何出去交際?”

“這讓外麵那些人以後又如何看他,會不會麵上笑著,結果個個都在背後裡偷偷地恥笑他?笑話他沒地位沒本事,自己的親表姐都要送給兄長做賤妾,”宓貴妃心裡恨得都要滴出血了,“臣妾可以不要顏麵,李家也可以不要那臉了,但是洙兒呢?……她做這種事,真的是半點也沒有把我們長樂宮放在眼裡過。”

裴無洙一時竟不好確定,宓貴妃這話裡最後的那個“她”,指的是鄭皇後還是李妧了……

“好好好,朕知道了,朕知道了,”宓貴妃哭得一頭紮進真宗皇帝的懷裡,直把真宗皇帝的半顆心都哭軟了,一時隻忙顧著安撫愛妃去了,再不記得去跟裴無洙說什麼了,“朕明日去找皇後說說,這事她做的也確實不大合適。你也彆太過緊張了,朕想,皇後這麼個選法,恐怕太子心裡都未必有多樂意的,他到底還要顧及小五的臉麵……”

裴無洙悄悄退出來,給她娘留下充分發揮的個人空間,苦笑著捏緊了手上那支鑲著碩大東珠的發釵,與同樣尷尬無措的趙邐文對視了一眼,按著額角道:“走吧,我先送你到宮門那裡……回來時候順道去東宮一趟,把這要命玩意兒給我哥還回去。”

裴無洙與趙邐文一前一後地往外走,宮人與隨趙邐文入得宮來公主府仆婢都遙遙地綴在後麵,識趣地留給二人單獨說話的空間,裴無洙一邊走一邊蹙眉問道:“今天在承乾宮到底是個什麼光景?怎麼李妧會去?我舅母也在受邀之列麼?”

“李夫人和李姑娘是蹭著程國公府白家的帖子一道來的,”說到這個,趙邐文也是忍不住想連連歎氣,今日最後會鬨得那麼難堪,卻也是趙邐文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想得到的,“貴妃娘娘恐怕也沒想到她們二人會來,起初見時也極為驚訝。”

“其時與皇後娘娘打的第一個照麵,皇後娘娘便盯著貴妃娘娘頭上的發釵看了許久,然後不冷不熱地點了句這東珠不錯。貴妃娘娘不解其意,但在場長眼睛的都看出來了,自那時起,皇後娘娘的興致就一直不太高了,看著哪家的姑娘過來都是一副索然無味的敷衍模樣,好似是有什麼重重心事一般。”

“貴妃娘娘心知不妥,已經生了提前離席之意,緊跟著,李夫人和李姑娘就過來了,”趙邐文如今回憶起那時候的場麵,都仍還覺得糟心得厲害,“她們真是半點臉麵也不要了,瞞著貴妃娘娘來參加承乾宮的選妃宴不說,真當場撞上了,卻還好意思再假惺惺地過來見禮問安……貴妃娘娘氣得不行,臉色很是難堪。”

“隻是礙於在場的夫人小姐太多,強忍著沒有撕破臉,但與她們母女見過便提出要走,隻是這時候,”趙邐文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瞧了裴無洙的側頰一眼,低聲道,“……皇後娘娘卻是如何也不願意放人走了。”

之後的事情,趙邐文都不忍心再多言了。

——李妧和張氏那對母女簡直是把臉貼上去求著承乾宮踩,討好諂媚得令人不適,宓貴妃在旁看得臉色鐵青坐立難安,鄭皇後卻偏偏要得就是她的這份“難堪”……宓貴妃前後提了三回要走,鄭皇後都微微笑著一一駁了回去,再之後,宓貴妃乾脆也就不再自取其辱地開口請求了。

但在場那些貴婦小姐哪個不是人精,誰都看得出來鄭皇後這是有意要給宓貴妃氣受,若換了以往,到底宓貴妃盛寵在側,就算有那心裡酸的,也最多背後小聲酸兩句,鮮少有那不怕死的敢直接酸到宓貴妃眼前來……但今天卻不一樣了。

鄭皇後親自作筏,李家母女又上趕著把她們的臉麵往地上扔了叫人隨便踩,在場幾乎個個出身五姓七望、或者要麼是來自關隴豪族,哪一位不是百年底蘊的世家豪門?

那傲慢都是浸潤在骨子裡滲透出來的,那些貴婦貴女們恐怕心裡本就瞧不太上外麵那些“恃寵生嬌”的野鳳凰,天然的階層對立,再加上多多少少有點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

——就算那是陛下的寵妃,就算那寵妃回去對著陛下一一哭訴了,可在場幾乎包攬了整個大莊七成以上的世家豪族,皇帝還能把她們全都一一問罪一遍麼?

再說了,這可是鄭皇後親自起的頭,就是兩邊鬥法,也輪不到她們先吃掛落。

更何況,不看僧麵看佛麵,皇帝就算是要“寵妾滅妻”,不顧忌鄭皇後的臉麵了,那今日可是東宮太子的選妃宴,皇帝還能為了區區一個後宮中的女人,連太子殿下的麵子都不管了麼?

到那時候,恐怕不是皇帝一一問罪她們,也再不是後院中幾個婦人之間的爭鬥了……先容不得這種“惑君禍主”的妖妃的,定然是前朝那幫老道學們。雪花般的折子參上來,就是皇帝,也得要顧忌天下士子的觀感吧。

百年後史書落筆,總不好隻給自己留個“烽火戲諸侯”的昏碌之名。

就是那些夫人貴女們這樣的心態,叫宓貴妃生生被鄭皇後按著在承乾宮從上午坐到了宴罷,也是生生受了一整天旁人的竊竊私語與異樣眼神。

趙邐文想:貴妃娘娘自回宮複寵以來,恐怕還沒有跌過這麼深的坑、受過如此大的辱。

尤其是最後宴席將散未散之際,鄭皇後高高在上地將李妧招到身邊,悠閒自得地賞評了一句:“李姑娘這雙眼睛,生得如杏仁一般,甚是好看……足以配得留在太子身邊做個奉儀了。”

李妧還低頭“羞而不語”地默認了。

差點沒把邊上的宓貴妃氣得直嘔出血來。

——李妧那個賤人……趙邐文雖然心裡是極其厭憎她的,但即便如此,趙邐文也不得不承認:李妧那雙眼睛,確實是一雙遺自李家的眼睛。

像她的姑母宓貴妃。

更是像裴無洙。

——也不知道是不是妝容之故,反正乍一看簡直是像得有七八分,趙邐文甚至冷冷地揣測過李妧是不是壓根就帶著三分故意那般妝扮的。

鄭皇後或許是無意一語,隻是想氣氣宓貴妃,想叫她“看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並沒有一氣牽連到裴無洙身上的意思。

——畢竟鄭皇後都未必見過裴無洙幾次,正常人也多半不會故意把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聯係在一起。

但宓貴妃卻一定是“聽者有心”了,她平生最是忌諱有人膽敢對裴無洙有分毫的輕賤侮辱之意……宓貴妃聽聞此言,內心有多麼深切的憤恨惱火,恐怕也是鄭皇後當時難以預料到的。

趙邐文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隻簡單地與裴無洙道:“貴妃娘娘怕是好些年沒有丟過這麼大臉、受過這麼深的氣了……你回去後再好好勸勸她吧,不要鬱結於心,再憋出什麼毛病來。”

趙邐文不無憂心地想著:怕就怕,今日這東珠就算能好好地送回去,但已經結下的梁子卻怎麼也化不開了。

裴無洙的嘴角繃直,緊緊抿成了一條線,冷冷道:“所以說,皇後就按著我母妃在承乾宮裡坐立不安地受足了人整整一天的臉色?”

——裴無洙本以為,自己先前為保守住東宮太子的秘密做的那些臟事,全是出於本心、她心甘情願,也與人無尤……但當真從趙邐文語焉不詳的描述中窺得今日承乾宮鬨劇的三分後,裴無洙才明白,她也並不是個完全無欲無求的聖人。

裴無洙內心的火氣一下子被拱了起來,怒氣上頭,不無憤恨地想道:我辛辛苦苦給你們母子倆收拾爛攤子,還總想著念著太子的想法、太子的艱難、太子的不好受……憋著那個秘密覺睡不好、飯吃不下誰都不敢說,還生怕哪個詞用的不對惹得太子心傷了。

結果一轉頭,皇後就是這麼對她母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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